“我必须要拿到忘川河底的泥沙救人。”姑娘有些倔强,眼神很是坚定。
“你以为那河泥说拿就拿的吗?大罗神仙来了,都得七天才能爬上来,你凡胎□□就想拿到,痴心妄想。”皆由感叹痴人痴人,这人执着到一定地步,便无药可救。
“我……”姑娘滚烫的眼泪砸在河岸上,引得河水中的鬼魅个个如狼似虎的等着她下去,河水翻涌开始不安的动荡。
那姑娘的眼泪真诚炽烈,非常纯净而美好。
皆由看着恶鬼贪婪的盯着她。
皆由看着姑娘,气得直哼哼:“你为什么非要这河泥不可,生死有命不可逆天而行。凭你根本拿不到,即使你拿到了,你也游不上来,这跳入忘川的凡人,没有灵力护体,出水那一刻便会魂飞魄散。我劝你想死就去跳外面的河,还能留下魂魄好轮回。”
那姑娘根本听不进去,不管皆由的唠唠叨叨,义无反顾的就要跳。
“等一等,我最爱听人讲故事,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最为交换我会告诉你怎么拿到河泥,也会帮你送出去。但是我不会救你,因为这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皆由知道这姑娘心意已决,不可回转,既然如此舍生忘死,那它便助她一臂之力,早死早踏实。
“真的吗?谢…谢谢你。”姑娘被突然而来的喜悦惊得有些不知所措,脸色涨红。
姑娘靠在石头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故事怕是仙首听不入耳,实在是过于平淡琐碎,而我不顾性命也颇有点画本子里婆婆妈妈的情爱一般,对一人一见钟情生出一颗痴心罢了,您愿听我便讲讲。”
姑娘缓缓道来:“过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初入医馆学医时,那个突然出现在门口问我是否需要帮忙的少年,声音清耳悦心,而我正在跟自己的懒惰念想讨价还价,突然寻声抬头,是一个面容白白嫩嫩,一双单眼皮很是俏皮可爱,对了他右眼下颧骨上面有一颗很漂亮的美人痣。”
说完姑娘说着指了指大概的位置,继续说道:“初次见面,我的心跳的咚咚响,不知道是因为累还是因为紧张,抓着手上的药单不知所措,脱口而出不用了去帮他们吧!回过头一想到那么多活还没干,我却把愿意来帮忙的人赶走,我就后悔不已。”
姑娘趴在膝盖上,不好意思的埋下头:“没人疼的孩子,突然有人站在你的身边,告诉你他爱你,亲人不疼他疼,家人不要他要,为这一句话,我将整颗心燃烧殆尽。”
“后来……我们也算经历些波折,月下私定终身,虽说我离家已久,但也要告诉宗族才是。回家后,便是我噩梦的开始,有人来告诉我见一他两个弟弟不见了,我却被许久未见的妹妹拉住,诉的不是衷肠,而是一番羞辱。她说她羡慕我的自由,羡慕我能在贺若氏学医,羡慕我和情郎甜甜蜜蜜,而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枯燥的让人恶心,而承受这日复一日重复的痛苦,却是为提高自己供人挑选的条件而已,婚事做不得主还要被人品头论足挑挑拣拣,像颗大白菜一样,然后按在婚床上层层扒掉尊严,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我活的如此惬意,而她却要活在炼狱。”这些话经历这许多年的沉淀,虽然刻薄尖酸,可悲到现在如此清淡的吐出,只让人唏嘘。
皆由道:“众生之苦,老天爷每天都咋么着味道就酒喝,从来就没清醒过。”
“我那时才恍然大悟我们总在羡慕别人的生活,对自己得过且过的恰恰也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姑娘冷笑出声,以叹气收住。
“她说她想和我换换,她也想要自由和爱情。我当时不明白她的话,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几个人对她动手动脚,我本能地将她护在身后,可是我却被打晕,醒来后我……被那几个人轮番羞辱,那时我才知道他们的目标就只是我而已。”
“我失去贞洁,无颜面对见一,只想收拾行囊消失。看着围满人的院子,看着见一从未如此冷漠痛苦的目光,我都傻了。他问我为什么约他弟弟们来这里,为什么他们中了□□,那充满污言秽语的信件和满地男女交缠的画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他弟弟们不知为何会打翻装有疫毒的瓶子,两人都染上疫病,在惨绝人寰的挣扎中被折磨致死。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得将二人通过一种古老的方法招回刚刚离身的魂魄,可是却无法治愈二人被腐蚀的身躯,只能终年用纱布缠着,而我也回到贺若氏再也没有见过见一,我只盼他能忘了我,别恨我。一次王裕神医来贺若氏讲学,我偶然看到王裕神医的游记,上面有记载忘川河泥能治疗腐肉,才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这是我为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只盼您帮我拿到河泥,送去给他,别无所求。”姑娘跪在皆有面前磕头,眼神恳切。
“忘川河水,第一层是幻爱,第二层是抽筋,第三层是失魂,第四层是沉骨,这个给你装泥沙,你千万不要迷失在第一层的幻像里,过了第三层你什么都会忘记,我在你身上打入的印记就是确保你不会忘了你来的目的,第四层千万别改变方向,第四层没有天地,失去方向那河里的百万鬼魂会拉着你到万劫不复。”
……
不等皆由说完,予不染翻身下来:“拿到了吗?”
“你……”皆由停下。
“我?”她疑惑。
“你踩我毛了……”皆由咬牙切齿。
她急切道:“快说呀,拿到了吗?”
皆由低下头,鬓毛遮住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拿到了,不只是拿到了,我看着这姑娘断手断脚的冲出忘川河望着我,开心亦如婴儿般纯真,化为虚无后留下心口那泥沙,我真是涕泗横流……。”
她煞白一张脸:“后悔吗?”
皆由一甩鬓毛,露出一只眼看着她略显焦躁:“悔,当然……我以为她拿不到,都没问那泥沙到底送到哪去?只知道那人名叫见一,不过你既来了,这泥沙就交给你了……你找到他送给他吧!”
她收起一张冷脸:“我问的是,没救她你是否后悔?”
“救?我怎么救?凡人只要进去,就没有出来的说法,那是忘川河,谁都能下去溜达那不成花园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已经警告过她。”皆由举起蹄子,敲打两下予不染的胸口,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屁股:“快点吧!你不是要血吗?”
皆由屁股上的肉颤动两下,幽怨的地说道:“哎哎,换一边,那边还疼着呢!”
她没理皆由手起刀落,在那淤青上划上一刀:“这里反正也痛,正好痛定思痛。”
一月有余,龙族清冷的风,也开始不那么不近人情,阳光带着该有的温度长驱直入,稍稍缓和些人们脸上的愁容。
“都没醒吗?”
“听说公子有了些意识,染染还是老样子。”
“贺若公子一直看着公子,说是近日就会醒来。”
“染染本来好好的,为那小子,命都快没了。”
“宣扬,我看你才是不要命,让族长听到又要罚你!”
……
一只巴掌大的熏炉,造型独特,熏炉边缘形似树叶交叉出一处空隙,正好可插一枝桃花,烟氤丝丝缕缕缭绕在桃花间。
舒怡一处,它处惊魂……
由桌及地,由地及架,目之不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狼藉,古籍,仙草,药炉全无下脚之地。
予濯清合上书,两只手插进太阳穴的发丝里,眼圈乌青,眼角通红:“枝安,妹妹的龙魂今日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枝安摇着扇子盯着药炉的火苗,淡淡的摇头。
“那就好,族长正在想办法从魂元中抽取魂根织补染染的龙魂,没了冰雷魄她差点**,唉,族长居然说我魂根不够强韧,非要抽自己的,怕是抽完他老人家就得闭关去。”予濯清头抵在桌上咚的一声,吓得枝安手一哆嗦。
贺若纤尘醒来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意识清醒,却无法控制身体。
贺若叶上一针便将贺若纤尘扎回神,凝滞的身体也有些许反应,痛苦的坐起身把针拔了:“叶上,我得罪你了,你要扎死我。”
“我还真想扎死你个害人精,你知不知道不染姐为救你,连口气都没剩。”贺若叶上多少有些愤愤不平。
“染染她……在哪?”贺若纤尘只觉得耳边一声轰鸣,脸色剧变,挣扎在半空的手颤抖的抓着床围子。
贺若纤尘鼻子发酸,眼泪夺眶而出,暴怒而起,对着贺若叶上不能自抑的嘶吼:“死了吗?我不信,她可是龙族,族长肯定能救她的。”
“别激动,我没说她死……”贺若叶上放下银针,也急的跺脚。
贺若纤尘煎熬的更加恼火,厉声喝道:“我问你她在哪?”
贺若叶上摆摆手带着贺若纤尘狂奔来到隔壁,看着床上灰白的脸:“起初你失踪的时候,是不染姐用龙族的圣火点燃龙魂,才把你找到。这次你妄动七魄,献祭哪个不好,偏偏献祭了主魄伏矢,不死也得残,就是醒也是痴傻一辈子,不染姐没办法只能剥离自己的冰雷魄填补你主魄的缺失,可是没想到剥离后龙魂竟然自燃,你看那是龙族的定魂杵,快赶上我手腕粗了,那可是清醒的时候插进脑子里才保住了龙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