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王的统治[冰与火之歌/血与火] 第3章 Chapter 3

# Chapter 3

雷妮拉搭乘的轿子做工精细，不用掀开帘幕就能清楚看到外面。

她心情复杂地经过静默姐妹街，轿子一路都被民众拥簇着，欢呼声震耳欲聋。

雷妮拉却只感到头皮发麻，她不确定这其中有多少人会参与日后针对她的反叛。

在那场持续多日的暴动里，雷妮拉不仅死了一个儿子，被迫离开铁王座，还永远失去了她的龙。

……都已经过去了。

而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我必须坚强。

雷妮拉默默对自己说。

可是在看到叙拉克斯的那一瞬，她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按照不成文的说法，龙可以先后拥有不同的龙骑士，可每个龙骑士一生只能骑一只龙。

韦赛里斯只在“黑死神”贝勒里恩去世前短暂地骑过它，之后便再也没有骑龙飞翔过。雷妮拉的异母弟妹们如今还没长到骑龙的年纪。

所以当戴蒙王子、雷妮丝公主和她的瓦列利安儿女不在君临时，雷妮拉的叙拉克斯是唯一一条经常上天的龙，龙卫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当雷妮拉的轿子抵达龙穴时，龙卫们早已将叙拉克斯带出，坐鞍也已经备好。

龙会一直不断长大，叙拉克斯现在的体型比日后小得多，却已经堪称巨龙，它懒散地盘踞在院子当中，如同一座金黄的小山。

感知到雷妮拉到来，叙拉克斯突然扬起长颈，发出尖锐响亮的嘶鸣，同时不断拉扯着沉重的锁链，扬起阵阵尘烟。

克里斯顿·科尔爵士急忙下马，抽出长剑，挡在轿前。其他侍卫也有样学样，也做出防御的姿态，将轿子护在中央。

龙卫们一边试图让巨龙平静下来，一边也拿起了武器。

领头的龙卫来到轿前，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公主殿下。我不明白叙拉克斯这是怎么了……”

“没关系。”雷妮拉轻巧地跳下轿子，“克里斯顿爵士有些小题大作了。收起武器。”

“可是……”

“你听到我的话了，收起武器！”

侍卫和龙卫们犹豫着放下了武器，雷妮拉毫无畏惧地向前，目光始终放在叙拉克斯身上。

叙拉克斯停止了躁动。它将飞翼收拢，用金色熔炉般的巨大龙眸静静回望着雷妮拉。

一人一龙对望了一会儿，叙拉克斯低吼一声，嘴里喷出焦黑硝烟，庞大的龙头缓缓低下，在雷妮拉身侧轻轻碰了碰。

龙嘴里溅出的火花将她的裙子烧穿了几个洞，雷妮拉却感到由衷的喜悦。

“叙拉克斯，你也回来了，对吗？”雷妮拉喃喃低语。

“公主殿下，您的裙子……”科尔手持钢剑，谨慎地上前一步，“今天也许不是骑龙的好日子……”

“今天是。”雷妮拉骄傲宣称，“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是。”

“不过嘛……”雷妮拉盯着科尔，突然狡黠的转了转眼，“龙卫，给叙拉克斯换一副坐鞍。就要……就要我第十个命名日，从艾林家族得到的那件礼物吧！”

龙卫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却没有质疑公主的决定。

雷妮拉母亲的家族历史悠久、血统高贵，但从不是驭龙者，他们献给雷妮拉的那副龙鞍也更像是马鞍。

虽然华美精巧，却并不太适合乘骑上天……但在今天，这正是雷妮拉想要的。

重新装好坐鞍后，雷妮拉轻轻牵起科尔的手，笑容甜美迷人。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雷妮拉诚恳要求：“克里斯顿爵士，今天对我而言是个与众不同的日子，如果说我有什么愿望的话……我衷心希望我的守护骑士能与我一同骑龙上天。”

科尔将惊讶掩饰的很好，绿眸中只流露出一点不解，但雷妮拉感觉到，被她握住的手掌肌肉骤然绷紧，变得僵硬。

他在害怕。

他也会害怕未知。

雷妮拉晃着科尔双手，像小女孩撒娇一样：“我的白骑士，你发誓守护的我的，不是吗？无论何时何地。”

“我……”

他在犹豫。

对一名御林铁卫来说，陪公主骑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作是“守护”，但被邀请骑龙毕竟是一份难得的荣誉，而拒绝它，将会给人留下胆怯的印象。

在人多嘴杂的君临，流言往往跑的比风更快。

科尔很清楚，如果他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明天“胆小鬼”科尔的绰号就会传遍都城。

而更让他困惑不解的，是雷妮拉的态度。

科尔看着雷妮拉长大，被她亲自提名为御林铁卫，之后一直佩戴雷妮拉的信物，为她出战。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雷妮拉。

那个咋咋呼呼、天真愚蠢的小姑娘好像一夜之间改变了很多。

在科尔困惑不解时，雷妮拉牵他的手登上台阶，来到和龙脊背相平的位置。

他已经没有退路。

雷妮拉冲科尔一笑，“别担心，和骑马差不多。”

她首先跳上龙背，动作轻巧。叙拉克斯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科尔也只好跟上，可当他触碰到叙拉克斯的鳞片时，巨龙突然嘶鸣，烦躁的扭了扭身子。

科尔急忙抓紧鳞片，匆促爬上龙鞍，坐在雷妮拉身后，于是也没有注意到雷妮拉紫眸中的暗流汹涌。

一些疯狂的东西，正酝酿其中。

雷妮拉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很简单对吧？”

不等科尔回答，雷妮拉已经俯下前身，低声吐出一个词语——

凶悍的巨龙猛然展翼，灰尘和沙土喷涌成云。

科尔刚要身手去挡，眼前景色陡然一变，君临熟悉的街市建筑已经消失不见，入眼只有无边无际的灰蓝天空。

身处其中，就连巨龙也变得渺小。

而当他探头向下看，隔着厚厚的云层，只能望到下面翻涌的黑色浪潮。

风声厉厉，从耳边划过，犹如刀割。

科尔始终抓着龙鳞，不敢松手，但终于开始适应龙的高度与速度。

“你还好吗？”雷妮拉的声音从身前飘来。

“我、我没事。”

“那好，”科尔好像听见雷妮拉笑了下，“现在才是动真格呢！”

……什么？！

他来不及问清，雷妮拉又对叙拉克斯说了什么，巨龙怒吼，鳞甲片片张开，滚烫炽热。

然后，叙拉克斯突然加速，以科尔从未体会过的速度旋转着，向上攀升——

再突然下落！

“咔哒——”

坐鞍突然松动，科尔的下半身猛地被甩了出去，再也无法保持骑乘的姿势。

实际上，他高大的身体已经被甩飞，系在腰间的细皮带和勉强抓住龙鳞的手是仅有的两点固定。

而他的手掌冰冷麻木，随时都有可能滑落……那根细皮带很显然不足以托住他沉重的身体。

科尔终于忍不住大叫：“殿、殿下——我——”

也许是风声太大，雷妮拉充耳不闻。

和科尔一样，她也只靠坐鞍与皮带固定住身体，但雷妮拉骑在龙背上却显得游刃有余。

风中，她不断变换着身姿，以配合巨龙的每一个腾跃、旋转、俯冲。无论叙拉克斯的速度多快，动作多突然，雷妮拉总能操控它，就算偶尔被抛起，也很快又贴合在龙身上。

事实上，女孩本人就像一条龙。

而我不可能这么快学会骑龙……科尔绝望地想。

叙拉克斯又一次翻转，科尔连惊叫都发不出来了，他闭上眼睛，努力感受指尖，再紧紧抓牢。

心中已然念起了祷文。

一篇祷文还没念完，突然身下平稳了许多，随着轰然巨响，巨龙稳稳停在了地面。

周围的人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科尔睁开眼，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降落在红堡中央的空地。

活下来了！

心头一喜，他虚弱的松开手，却没想到腰间的细皮带早已松脱，随着放手，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支点，从龙背上滚落！

“扑通——”

他重重摔在泥土里，溅起一片沙尘。

叙拉克斯喷了喷鼻子，嫌弃地转向侍卫送上的烤羊羔。

“克里斯顿爵士，你还好吗？”雷妮拉不知何时也从龙背上下来了。

科尔浑身僵硬无力，但还是挣扎着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但是——

“呕——呕——”

胃里翻江倒海，他终于没忍住，吐了出来。

该死的！

可他是在没有力气了。科尔向后一坐，摘下头盔，黑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粘在额头。

人群又在窃语，好像弄不明白，谁能将英俊勇武的白骑士变得如此狼狈。

雷妮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银发飘扬，紫眸晶莹。

她轻轻开口，神色冷酷的不像十四岁的少女：“龙不是马，所有人都应该记住这一点。”

尤其是你，克里斯顿爵士。

当你屠杀我的支持者时；当你给伊耿加冕时；当你派人刺杀我和我的儿子时……你应该记住自己招惹的是什么。

真龙不可冒犯。

雷妮拉冷冷看着科尔，在考虑是否要给对方找一副担架——

“雷妮拉！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愤怒和迷惑。

雷妮拉转身，看到怒气冲冲的韦赛里斯和莱昂诺·斯壮正向她走来。

韦赛里斯冲在前面，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正在享用美食的叙拉克斯，又看了看还在努力站起的克里斯顿·科尔……

“你把一名御林铁卫弄上天了！？”韦赛里斯怒吼，“雷妮拉，你在想什么？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你——”

“没什么，”雷妮拉耸肩，“克里斯顿爵士好像不大享受这次散步。”

她换上最纯真无邪的微笑，“现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