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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9
他看穿了我。
被拉里斯毒蛇般的眼神凝视，雷妮拉暗地打了个寒噤。
但她努力克制住恐惧，不把它表现在外，沉静注视着拉里斯，威严道：“我当然不愿看到此等悲剧发生，但艾林谷对你的指控并非儿戏，何况还有蒂尔达……拉里斯·斯壮，我希望你严肃对待这次审判。”
雷妮拉说完，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些焦躁的咬着嘴唇：“……我的队伍里发生这种事，真是罪孽……”
这个举动让她看起来更像十四岁的、焦躁不安的女孩，不得不强撑着面对这一切。
很多谷地骑士在见到这一幕后，都对雷妮拉投去同情的目光。
对害群之马拉里斯的憎恶也更深一层。
雷妮拉给自己的表演打满分，却不指望能骗过“弯足”拉里斯。
后者从被召进大厅便冷漠地站立在正中，即使被指控犯下两桩谋杀，表情也没有太多波动。倒是突然对雷妮拉有了兴趣，眼神凝在她身上，比往常多了几分热切。
毕竟，让拉里斯·斯壮都搞不懂的人，整个七国上下也数不出几个。
雷妮拉今天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这女孩像是变了人，而且不知为何盯上了他，费尽心思给他设了一个局。
没错。拉里斯很快想清楚了，这不是从阿诺德·艾林的死开始的。
简妮·艾林想除掉阿诺德，但这件事本质上并不关乎阿诺德，他只是恰好出现，很适合充当事件中的受害者……
当然更不是那个傻帽汤姆……
这个局，早在雷妮拉将他加入到队伍中时，就已经开始了。
拉里斯曾猜测，也许父亲终于忍不了他那些作为，才让雷妮拉把他带出君临，眼不见为净。
又或者是哈尔温，受够了拉里斯恶毒的捉弄，想借机踢开他。
现在看来，却都不是。
背后针对他的人，居然是雷妮拉。
可是为什么？
拉里斯不由陷入深思，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
这可真是个难题。
太有趣了。
不意外的，他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鹰巢城众人。
伊林·石东爵士紧握住剑柄，手掌屈张数次才勉强压住怒意，厉声道：“斯壮！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当这一切是玩笑吗？！你有没有诱杀阿诺德爵士，回答我！”
拉里斯像突然被惊到，眨了下眼，目光从雷妮拉移向伊林爵士。
“……我有没有杀呢？是个好问题。”他十指交叉，目光幽深，“从现有证据来看，大概我是最可疑的，哦不，我是唯一可疑的嫌犯吧。”
“……这是国王的审讯官所能给出的专业意见。”他戏谑地补充。
“你！！！”
伊林爵士怒不可遏，底下诸人更甚，一时间纷纷克制不住，咆哮着，咒骂着，将各种恶毒的话语投向拉里斯。
要不是伊利克·卡盖尔调了几名王室护卫过来，他们的怒意恐怕早把拉里斯撕碎了——几名护卫都被人吐了口水，面色异常窘迫。
身处风波中央的拉里斯却不以为意，甚至笑意更深，好像很欣赏由他引起的混乱。
……恶魔。
他是纯粹的恶魔，雷妮拉心想，若神明真的存在，祂为何要将这样丑陋的灵魂送到人世？
“安静！”眼见事态要失控，简妮·艾林站起身，大声叫道。
艾林公爵夫人在鹰巢城威望极高，虽然正当激愤，见简妮出面，还是有很多人忍住了更激进的举动。
吵嚷声渐渐平息，直至彻底安静。
简妮·艾林面若冰霜：“拉里斯·斯壮，你刚才的话是承认了阿诺德被你所杀吗？”
“哦，我亲爱的女士，当然不。”
拉里斯神情淡然，带着残疾本不该有的傲慢，明明站在堂下，却像俯视着众生。
他声音很轻：“我的意思是，既然有这么多证据摆在这，我承不承认，对你们而言还重要吗？”
若有似无的，拉里斯冲雷妮拉笑了下。
雷妮拉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在藏在袖中，不会被人发觉。
雷妮拉严肃道：“拉里斯，别再搬弄是非了！你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力，若你除了那些废话无可辩解……”
她和简妮对视一眼，“对你的审判即刻展开，你……”
“我要求比武审判！”拉里斯稍微提高声调。
“并且我指定我的兄长，国王之手的长子和继承人，哈尔温·斯壮爵士担任我的代理骑士。”拉里斯慢条斯理道。
雷妮拉不寒而栗。
**
“现在怎么办？”简妮把雷妮拉请到书房，只有她们二人时，不满地问。
选择与雷妮拉合作对付拉里斯，简妮很清楚她要承受赫伦堡与君临的怒火，她也明白拉里斯会尽一切可能将事情捅到御前。
但雷妮拉先行对阿诺德动手，让简妮变得十分被动，半是被迫地接受了雷妮拉的提议。
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了。
简妮的理性近乎冰冷，在公众面前她不会剥夺拉里斯应有的权利，但她同样清楚，所谓的比武审判必须不能发生。
——除掉一个拉里斯，事态勉强可控。若莱昂诺大人的两个儿子都折翼鹰巢城，这件事绝无可能善了。
明白是一回事，简妮·艾林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这个份上，实在非常愤懑，平素优雅淡定的她，也忍不住想发泄了。
“你看看，”简妮怨怒道，“雷妮拉，你看看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我开始觉得，你给我回报根本不够！不够！”
简妮这会儿毕竟才十七岁，有生以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气的小脸通红，鼻孔不住喷气……
还怪可爱的。
雷妮拉几乎想笑。
但无论如何，她确实设计了简妮——前世简妮对她的支持，嘴上说得漂亮，实际行动却薄弱，雷妮拉心中存着不少怨恨。
重来之后，倒是她亏欠简妮了。
雷妮拉叹了口气，在简妮身旁坐下，拉起女孩双手，诚恳道：“相信我，我知道你付出了什么，我会在日后回报给你，倾我所有！”
雷妮拉顿了下，补充道：“你想要什么？进入御前会议，执掌国库、航道，海鸥镇的贸易权，还是，扶持你想要的继承人？我都能给你。”
简妮扯了下嘴角，无奈而笑：“前提是……你能顺利当上女王，而这需要我付出更多。雷妮拉，你连送出礼物时都在索取，我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无耻。”
雷妮拉坦然：“……也许两者皆有呢？”
“两者皆有……”简妮笑，“或许你比我想的更适合为王。”
她起身望向窗外，神情恢复了冷静：“虽然是空口许诺，但不得不说，雷妮拉，你猜中我的心意了。但是——”
简妮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不知道你为何执意对付拉里斯，我也不想知道背后原因。在拉里斯这件事上，我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烂摊子你必须给我收拾了。”
“拉里斯不能活着离开鹰巢城。哈尔温爵士也不可以抵达谷地。”
简妮不想弄脏手，这在雷妮拉预料当中，简妮能参与到这一步已经出乎雷妮拉预想——多亏少女简妮还比较简单真挚，换了前世精于世故的简妮，雷妮拉现在也没自信拖她下水。
雷妮拉郑重道：“事情会如你所愿。”
甜美的复仇，她当然不会假手他人。
……
离开简妮书房，伊利克爵士偷偷找到雷妮拉。
“公主殿下，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他神态尴尬，但还是坚持问，“我是说拉里斯……我明白他是个坏种，害死了无辜的汤姆，但我只想提醒您注意，却没想……”
“公主，您真的明白您在做什么吗？即便有充足理由，审判斯壮家的儿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战争一触即发啊！”
他摘下头盔，面露倦色：“况且……拉里斯应该没杀阿诺德爵士吧？”
伊利克爵士毕竟不是简单的女仆侍从，不会轻易被几句话迷惑从而坚信一个故事，他有他自己的判断。
雷妮拉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对他透底，透多少底。
伊利克爵士向来光明磊落，能理解她的行为吗？
雷妮拉想了想，轻声道：“首相的儿子害死卑贱的仆人，就不用受到惩罚吗？伊利克爵士，那是你理解的正义吗？”
“当然不！”伊利克急的脸红，“我也希望拉里斯受罚，也许不是肉刑，但至少也……至少应该赔偿汤姆的家人。”
“可是……”他捂住脸，坚毅的人竟显得有些无助，“可是他罪不至死。再说，以谎言对抗邪恶，甚至可能把许多人卷入战争，我们又和邪恶本身有什么区别？”
雷妮拉安抚地拍了拍伊利克，“我的好骑士，战争并非不可避免。而且，你不明白，留下拉里斯才意味着战争。”
“我不明白……”伊利克疑惑抬眼，“您能尝试让我明白吗？”
“我……”雷妮拉顿了下。
她看得出来，经过这次事件，伊利克爵士看她的眼神改变了。
从前他只当她是单纯的小女孩，是他服务的对象，同时也是他管束的对象。
不知不觉中，他和她的交谈逐渐走向平等，甚至现在，急切希望雷妮拉能解决他内心的困扰。
雷妮拉想了想，决心冒一点风险，再相信伊利克爵士一点。
“莱昂诺大人和哈尔温爵士都是拉里斯实现野心的障碍。”
在伊利克爵士震惊的目光里，雷妮拉平静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关于这点，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九年后，拉里斯把他的父兄活活烧死，然后顺利继承赫伦堡，向权力之巅迈出了第一步——这是雷妮拉亲身经历过的历史。
这一次，她要从根源阻止这场悲剧。
雷妮拉不再想嫁给哈尔温了，却依然希望他平安。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莱昂诺·斯壮活下去，尽可能长久地活下去。
莱昂诺伯爵为人审慎，从没明确支持过黑党或绿党，但只要他活着，国王之手的位置就无法转移给奥托·海塔尔，绿党就不能像前世那样轻松控制国王，议会，乃至君临。
敌人的失败等同于她的胜利。
敌人想除掉的人，雷妮拉必须保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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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