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甘连忙摆摆手,将早上的见闻复述一遍:“不是我说的,街头的传闻罢了。据说最近这段时间炳城有许多人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天赋好天赋差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走火入魔之前都参加过婚宴。所以就有人猜测可能是与钾城出现又消失的鬼红娘有关。”
柳扶风皱着眉疑惑不解道:“哪来的劳什子鬼红娘,听起来青面獠牙和怪物似的,估计是哪个不入流的道士编出来招摇撞骗的。用别人一辈子的姻缘来骗人,太可恶,我咒那个鬼红娘孤独终……!”
一根筷子“刷”地一下插入柳扶风端在手里的饭碗,没过一会碗底就传来咔嚓咔嚓的破裂声,他能感受到筷子尖刚好卡进指缝。
柳扶风不敢有任何动作,感觉手中的碗随时会四分五裂,像被击溃的沙堆。
高良姜脸阴沉得吓人,手边仅剩下另一只筷子。
舍甘尴尬地拉住柳扶风的衣袖,把他手中的碗拿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嘴太快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鬼红娘就是袁央洛。”
柳扶风恍然大悟瞬间理解,而后就是暗自庆幸没把话说完不然那筷子就不是插到碗里而是他的脑袋上:”终……终不会!对对对,不会孤独,哈哈……哈。“
袁央洛坐在对面挠挠头,讪讪笑道:“我也不太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传闻,也许冥冥之中注定我要去一趟炳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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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清晨。
自从去炳城的事情定下来,袁央洛一直在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也托柳扶风采买了一些效果好的药膏。
去到炳城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加上传闻中炳城走火入魔的受害者越来越多,确实不能再耽搁。
柳扶风安排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井井有条地指挥店铺伙计将袁央洛等人的行李搬上去。
舍甘身旁放了一个长箱子,站在马车旁环着胸,对着袁央洛絮絮叨叨:“你们一路上要小心,这个月教你的东西都要记清楚。在路上歇脚的时候看见陡峭的山崖爬一爬,在爬上几个月轻功肯定不在话下。“
她从怀里掏出一支银钗插进袁央洛的发髻,叮嘱道:”这个银钗有机关,看起来平平无奇,打开后就能看到刃,上面淬了巨毒。行走江湖一腔正义热情是好事,但不代表打架的时候非要当正人君子,奉行什么堂堂正正,能打赢能活下来,用点小手段无伤大雅,知道么?“
”还有啊,你是我教的第一个徒弟,大概率也是最后一个,我一直想给你备个礼物,想来想去想了好几天,还是给你选了这个。“舍甘将脚边的长箱打开,里面躺着一柄翠绿的剑鞘,通身清透如玉,触感生凉:”知道你宝贝你的竹竿剑,所以找人给你打造了剑鞘。剑鞘不要丢,也许关键时刻有大用。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这些工具再怎么好用终归也只是工具,人是……“
”人是武法的核心,记着呢。谢谢师傅。“袁央洛俏皮地眨眨眼,双手接过舍甘送的剑鞘掂了掂,居然比想象中要轻便不少。
”记着就好。还有什么呢,让我想想。“舍甘掰手指把需要叮嘱的事数了一遍,刚好柳扶风处理完最后一点行李走过来:“别想了,再想天都快黑了!”
舍甘白眼一翻,不满被打断:“太阳才刚升起,哪那么快黑!”
柳扶风递给袁央洛一个精致古朴的小盒子,周身都是用檀木镂空雕花:“看在你是我们柳记药材行的老板之一,送你一盒咱们的镇店之宝。我爹可研究了好多年,你们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吧。然后你放心,木席偃他们仨在我的药材铺养伤不会有问题,至于这段时间用的名贵药材嘛……“
说到这柳扶风又漏出了熟悉的奸诈表情:”根据大夫的说法再过一个月他差不多就好透,到时候我找他们统一收钱就行。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那一身行头,各个价值不菲,最起码是个富家公子哥,我是肯定不会手软的!”
几个人又絮叨了一阵,袁央洛抬头看了眼已经快挂到正头顶上的太阳收尾道:“好啦,天已经大亮,我们得上路了,再不出发今晚就没法在日落之前赶到客栈。“
舍甘叹了口气,她有想过跟着袁央洛一起去炳城,可她这么多年结下的血海深仇她自己都数不清,所以才需要隔段时间换张脸换个身份。而前几日的壮汉找上门来就证明她如今的身份也已经暴露得差不多,若是跟着去只会给袁央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连柳记药材行她也不能久留。
明明已经这样生活了几十年,几乎每次都是转身离开毫不留情,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格外不舍。
舍甘整理干净思绪,挥手示意袁央洛赶快上马车:”行吧,有缘自会再相见。一路顺风。“
”嗯!“
在烈阳照映下,袁央洛的红裙犹如一缕轻烟,钻进马车厢也会从前帘或者侧窗的缝隙中溜出来。
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柳扶风便照常处理药铺的生意,而舍甘仍站在屋檐下望着尽头发呆。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个神秘的黑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完整的乳白色药丸。
”走火入魔么……那群老不死的家伙到底还是忍不住对普通老百姓下手了。“舍甘将黑绒盒子收回怀里:”算了算了,天下兴亡与我无关,只希望你这个小小大侠别重蹈覆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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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炳城时盛夏已经结束,山间的树叶开始变得枯黄,闷热的空气中偶尔会送来稍微凉爽一点的风。
袁央洛跳下马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终于!!到了!!!“
因途中遇见了几处封路不得不绕道前行,一个月的车程硬生生拖成两个月。
马车这玩意短程确实比骑马或者步行舒服,可路程一长便成为一种折磨,在里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连躺着也因空间受限而无法完全舒展。
白雪深挑起车帘款款走下来站在路边小幅度地转脖子,陆域默不作声最后才下车。
他们出发那一日陆域借口炳城近日多事端,担心如果第三个任务对象也出了岔子,他这个武林盟主之子也许可以帮上忙。
袁央洛问了白雪深的意思,见她并未表示反对,便也同意了。
路上的时候她曾有两次好奇两人的关系,可白雪深都会转移话题,甚至会拿出”包子为什么有大有小“的问题来探讨。
知晓白雪深不愿提,她也没再问,至少在这两个月的相处中她知道陆域十分迁就白雪深,而白雪深其实也不像表面上那样拒他于千里之外。
高良姜将驾车的马牵到路边找了棵树绑紧,随手喂了些草料然后就找人去处理进炳城的事宜。
炳城属于蓬湖派的地盘,相较于豪放粗糙的江海派,蓬湖派的所辖区域对出入都有更严谨的审查,有时甚至隔段时间就会更新一次审查标准。
上一世高良姜是和师兄弟们到炳城修炼才与袁央洛重逢,入城的手续都有师兄处理,而白雪深是跟着家族生意,陆域也是第一次来炳城,他们四人中无人清楚炳城入城的规矩,所以这一次高良姜得从头开始了解。
等待的时间里白雪深站在树荫下,闭着眼微抬下巴享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从背后看去像是被光眷顾的精怪,恬静美好。
可实际上她一双脚藏在裙摆里轮换着转动脚腕,甚至还会甩甩小腿放松筋骨。一边舒服了就换另一边,交替着休息。
结果一次双□□换时,白雪深没把握好平衡,脚死死踩住土地可上半身根本不听话,拉都拉不住,直挺挺地就往一侧倒。
就在白雪深即将要摔倒时,陆域用裹着布的黑棍拦住她的腰,顺道让她借力重新站好。
白雪深站稳后松开手,见袁央洛一个人在远处跑跑跳跳才微微转头道:“多谢。”
陆域嘴角浮现浅浅的微笑:“不客气。”
陷入沉默。
这情况在最近两个月经常出现,两人基本所有的对话都能几句结束,剩下就是无尽的沉默。
好不容易再次遇见,正好是难得的二人相处时间,陆域不希望再次错过,于是上前一步开口问:
“为什么和离?”
白雪深撇过眼,冷淡回答:“这是我的私事,与陆公子无关。”
“他对你不好?”陆域继续追问。
“……”
“他……不能生?”
白雪深柳眉蹙起:“陆公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过界了么?”
陆域继续发问:“他在外面养女人了?”
“我不想说。” 白雪深语气显然有些生气,可教养让她不愿大喊大叫。
“如果都不是那我懂了,纯粹就因为你不爱他了,对么?”
“……和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陆域收起黑棍背到背上,上前一步,看着远处轻松说道:
“那我可以继续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