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清河镇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冰壳封住了。积雪未化,空气中的寒意却更多了几分来自人心的凛冽。青阳宗弟子的巡逻明显频繁了许多,他们穿着统一的青色短褂,佩着制式长刀,眼神如同鹰隼,扫过每一个缩着脖子匆匆走过的镇民,偶尔会拦下盘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
镇中心的公告栏上,贴出了新的告示。不再是税赋法令,而是一张措辞严厉的“清剿令”,宣称有“魔道余孽”潜藏附近,危害乡里,令所有居民积极配合检举,若有隐瞒,同罪论处。落款处,那火焰形态的青阳宗徽记旁,“奉正道联盟谕令”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魔道余孽?林晚在柴房的阴影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镇民们更加压抑的交谈声,心中冷笑。不过是清除异己、巩固统治的惯用伎俩罢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针对真正的反抗者,还是……冲着她这个身怀“异常”的“星火”而来?
她更加谨慎,几乎不再离开柴房。每日除了必要的进食和休息,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和对系统的“观察”中。
那17%的同步率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与【拨乱反正】任务的绑定更深。她能感觉到,系统能量的输送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导向性”,隐隐推动着她的“源初之力”向着更富攻击性、更利于“清除”的方向演变。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完全顺从,只是冷静地分析、引导,将其化为淬炼自身力量的薪柴。
同时,她开始尝试利用那丝壮大后的神识,配合“源初之力”,去更深入地“阅读”那本《青阳药典(残)》上的古老注释。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辨认材料,而是试图理解那些注释背后蕴含的、关于“源修”之路的破碎理念。
“源息草,纳之可温养残魂,修复道基之损……”
“龙血荆棘,蕴含微薄龙气,炼体之上品……”
“净魂莲,可解低阶**咒术……”
这些描述,与她所知的现行修真体系大相径庭。如今的修士,讲究的是吸纳天地灵气,凝结金丹元婴,强调的是与天地共鸣,借天地之力。而这“源修”,似乎更注重挖掘自身血脉、神魂的潜力,甚至直接汲取某种更古老、更本源的“源初”力量,强化己身,近乎……掠夺与吞噬。
这条路,更古老,更霸道,似乎也……更接近生命的本质。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误打误撞走上这条路,或许并非偶然。那古修的传承,这诡异的“源初之力”,甚至系统那兼容并蓄的奇异能量,似乎都隐隐指向这个方向。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林晚正引导着力量温养神识,试图冲击下一个关联感知的细微节点,柴房外,却传来了与往日不同的动静。
不是单个的脚步声,而是杂乱、沉重的好几个人的步伐,伴随着金属甲叶摩擦的细响,以及一种低沉的、仿佛野兽般的喘息声。
林晚瞬间警觉,《敛息术》运转到极致,身体紧贴墙壁最阴暗的角落,连呼吸都近乎停止。
脚步声在柴房外停下。
“是这里?”一个粗嘎的声音问道,带着青阳宗弟子特有的倨傲。
“回……回仙师,是,是这里,前几天看到有……有影子溜进来……”另一个声音颤抖着回答,是镇上的居民,充满了恐惧。
“搜!”粗嘎声音下令。
柴房那本就破败的木门被一脚踹开!碎木飞溅,冷风裹挟着雪沫倒灌而入。
两个穿着青色短褂、腰佩长刀的青阳宗弟子走了进来,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昏暗的柴房内部。他们的气息大约在炼气后期,不算很强,但对付普通镇民绰绰有余。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头半人高、形似獒犬、双目赤红的妖兽!那妖兽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腥臭的口涎滴落在雪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显然带有微弱的腐蚀性。
寻迹犬!
林晚心中凛然。这种低阶妖兽嗅觉极其灵敏,最擅长追踪气息。青阳宗竟然动用了这个!是为了找“魔道余孽”,还是……因为她之前在黑市泄露的那一丝“源力”气息?
其中一个弟子皱着眉,踢了踢地上的烂木头:“妈的,一堆破烂,能藏什么人?”
另一个弟子则更仔细些,目光扫过堆叠的柴薪,又看向林晚藏身的角落阴影。那里堆放的柴草最多,也最昏暗。
寻迹犬抽动着鼻子,在原地转了几圈,赤红的眼睛也盯向了那个角落,低吼声变得更加急促。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体内的“源初之力”自发地加速流转,带着一丝“沉渊铁”的沉重,仿佛要凝聚成盾。脑海中,系统的光点依旧稳定,但能量的输送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应对危机的“准备”状态。
不能动手!一旦动手,暴露的将不仅仅是她这个人,更是她身上与现行修真体系格格不入的“源初之力”和诡异的系统!届时,来的就绝不仅仅是这两个炼气期弟子和一头寻迹犬了!
她将全部心神沉入《敛息术》,竭力模拟着周围死物——柴草、灰尘、冰冷墙壁的气息,甚至连体内流转的力量,都强行压制到最沉寂的状态。
那仔细的弟子眯着眼,朝着阴影角落走了过来。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一步,两步……
寻迹犬的低吼几乎要变成狂吠。
就在那弟子即将伸手拨开最外层柴草的瞬间——
“汪呜!”
那寻迹犬突然发出一声带着困惑和一丝畏惧的呜咽,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赤红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迟疑!它用力甩了甩头,鼻子再次抽动,却不再盯着那个角落,反而转向了门口方向,焦躁地刨着地面。
“怎么了?”粗嘎声音的弟子问道。
“这畜生……好像有点不对劲。”走近的弟子也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着寻迹犬。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
“头儿!西边巷子有发现!像是刚有人躲藏过的痕迹!”柴房外,另一个青阳宗弟子的喊声传来。
粗嘎声音的弟子立刻转身:“走!去看看!”
那仔细的弟子又看了一眼阴影角落,似乎有些不甘,但最终还是跟着同伴迅速离开了柴房,寻迹犬也被强行拽走。
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很快远去。
柴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林晚依旧维持着隐匿状态,一动不动,直到半炷香后,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痕。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是怎么回事?
那寻迹犬为何会突然退缩?是《敛息术》的效果?还是……她体内那缕融合了“沉渊铁”沉重特性的“源初之力”,无形中散发出的气息,让那低阶妖兽感到了本能的畏惧?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危机只是暂时解除。青阳宗的搜查不会停止,那个黑袍人的威胁依旧存在,系统的枷锁和未知的“高维介入”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目光扫过这间庇护了她一段时日的破败柴房,没有丝毫留恋。
必须离开清河镇。立刻,马上。
她需要更广阔、更混乱、也更易于藏身的地方。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加速“源初之力”的成长。也需要……主动去接触那些可能存在的、对“源修”有所了解,或者对谢沉统治不满的“星火”。
脑海中,系统的光点稳定地闪烁着,【拨乱反正】的任务同步率,依旧停留在17%。
她轻轻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
风暴将至。
而她,不能再做被动躲避的困兽。
是时候,主动走入那风雪之中了。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