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哥哥 第2章 002

周三早上六点。

放在床头矮柜上的闹钟叮铃铃响起，声音充斥在不算大的房间里。

床上的人被吵醒，搭在床沿的手指动了动，片刻后，男生慢腾腾爬起来，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夏末的南城笼罩在热气中。

六点钟天亮了，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尾。

外婆在外面喊：“小侑，赶紧起床，要迟到了。”

江侑缓了缓，意识逐渐回笼，眯着眼睛穿衣服叠被子。

作为一名高二学生，他已经习惯这种模式。

永远睡不够的觉、准时准点响起的闹钟以及被堆成山的试卷。

江侑洗漱完推开门，外婆鸡蛋剥了一半，他在对面坐下，往嘴里塞了几口粥。

江侑和外婆的住的空间并不大，许多家具都有些年头，红色木制的餐桌、老旧的电视机上面搭着一块白色带着花边的防尘布，靠近电视机放着一台长杆风扇，大大小小的家具堆满空间，看起来却不拥挤，井井有条。

车水马龙的声音沿着窗户缝隙漫进来。

扫大街的清洁工王大爷和路过的邻居打招呼。

“是啊，干完今年就退休，年龄大了身体不好使……”

楼下早餐店阿姨端着面碗大声叫：“哪位帅哥的热干面，打包好了，赶紧来拿。”

……

小镇因为小，加上建设不足，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外婆边剥鸡蛋边问：“周五放假吗？”

江侑摇头。

“真是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外婆以前也教书，十多年前辞职在家照顾孙子，她戴着老花镜，慢悠悠说：“以前满打满算两天假，一点也不能少。”

小镇上的高中教育资源跟不上，只能在学生时间上下手。

从高二开始，假期缩短一天，周六下午放假。

江侑快速把早餐解决完，背着书包下楼，外婆在后面嘱咐：“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他应道，身影转眼消失在楼梯拐角。

江侑和大多数高中生一样，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隔壁的李斌快速跑过来，扬着眉毛，差点脱口而出江帅哥等等我！

快到嘴边，他忽然记起，江侑曾经威胁他的话：“我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江侑在这一片算长得帅的。

按照李斌的说，这不是帅，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周正。

李斌性格跳脱，时常开玩笑。

后来李斌亲眼见江侑打架，一拳一拳砸下去，丝毫不犹豫。

他发觉江侑说打人可能是真的，李斌没再叫过。

江侑走在前面，男生身型瘦高，背着书包穿过巷子，在巷子口被李斌勾住脖子，往下压了一下。

往前走了几步，李斌还没放开手。

江侑：“行了你，没完了是吧。”

“哎，今天学校搞活动，你怎么还苦着脸呢。”李斌偏过头看着他脸。

江侑反驳：“我这是正常的表情。”

“高冷？”李斌：“我看网上说，高冷的人很少有表情。”

“是啊，我就是这类型的人，”江侑应和道：“我不仅高冷还很冻人，以后别和我走。”

他说完，快速走了几步，把李斌落在后面。

李斌嘿了一声，赶紧追上来。

这条巷子不算长，有些年头，沿着墙缝长了许多苔藓，即使长年打扫也显得有些脏，那是其他东西粘上去留下的痕迹，当初王大爷拿着铲子铲了很久，没弄掉，久而久之，这些脏东西就和地面融为一体。

巷子口是条十字路口，人和车堵在两边。

江侑站在人群里，等红路灯。

李斌在他旁边，踮着脚往远处看，忽然撞撞他胳膊，说：“看，是沈凝。”

江侑没看。

“今天的发型真好看，”李斌看得津津有味：“听说是她主持，应该是理发店给做的吧。”

江侑不咸不淡嗯了声。

他对沈凝两个字已经免疫了，李斌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简直比沈凝本人还要关心沈凝。

她换发型了，打耳洞了，和谁说话了，李斌都知道。

由于两人走得近，江侑被下意识灌输了这些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

绿灯亮了，江侑跟着人流过马路，沈凝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往这边瞥了一眼，李斌兴奋地抬起手打招呼。

沈凝愣了一秒才把目光转向李斌，微微笑着当做回应。

快到学校门口，李斌还在回味：“难怪早上左眼皮在跳，路上没捡钱也没啥好事，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江侑没发表意见，他叹口气，觉得李斌不仅脑子有毛病，眼睛也有问题。

学校上午要搞演讲，听说是从外地请来的演讲大师，曾经唤醒无数孩子的心灵，让他们在高考前幡然醒悟。

学校为了表达对大师的欢迎，在操场上搭建了一个大台子，后面挂着海报，上面写着“孩子，手机不可怕，被它牵着鼻子走才可怕！”

江侑遥遥看了一眼，顿时很不想下来参加。

他在心里默默堵了一把，这位所谓的演讲大师肯定要卖书。

班里的人来了大半，六点二十开始早读。

前些天，他们班主任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励志视频，让全班站起来读书。

铃声响起，班里的学生拖拖拉拉站起来，凳子往后拖，发出一片刺耳的响声。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情不愿的表情。

江侑也不想站，他坐在靠墙的位置，班主任视线放在别处的时候，他就靠着墙，等班主任走过来，他才会站直，放大音量。

早读结束后，有半个小时吃饭时间，江侑吃过了，趴在桌子上补觉。

他刚趴下没多久，前桌的凳子轻轻动了一下，有人坐下来。

这人轻声叫：“江侑？”

江侑睁开眼，和沈凝对上视线。

沈凝笑了笑：“没打扰你睡觉吧。”

“什么事？”江侑问。

沈凝其实没事，只是今天做了个好看的造型，怕刚在在路上江侑没看清，特地来让他看清楚。

“江侑，”她拨弄了一下垂在脸颊边被夹板烫完的发丝：“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江侑装听不懂，反问：“你觉得好看吗，自己喜欢最重要。”

沈凝觉得自己暗示很明显了，但江侑这幅样子让她难以把剩下的话说下去。

她轻轻呼口气，重新挂上笑说：“一会大会结束了，你可以来帮我拿衣服吗？”

“我？还是算了，我不一定能找到你。”

沈凝还想说什么，被江侑打断：“沈同学，你今天很好看，上台肯定能吸引很多人目光。”

“你有很多选择，”江侑撑着下巴，看着她。

话说到这份上，沈凝怎么会不明白，她应了两声好。

李斌去食堂抢了两个饼，边吃边往回走，嘀咕道今天又是一群畜生，根本跑不过，在门口遇到披着校服外套的沈凝。

他立马把饼子装好，从校服口袋掏出纸擦干净嘴，极力扯出一个他自认为很帅的笑容：“早上好，沈同学，吃早饭了吗？”

沈凝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里，闻言抬起头，勉强笑着回应：“你好，我吃过了，谢谢。”

等人走了，李斌才回过神：“今天真是走运。”

他在江侑前面坐下，看着只有江侑一个人的教室，问：“沈凝来我们班干什么？”

“不清楚。”

“怎么可能，”李斌不相信：“肯定有事才来，”

江侑看着他：“嗯，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不知道才问你，”李斌冲他眨眼睛：“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江侑冲他勾勾手指，李斌凑过去，听见江侑说：“不知道。”

“滚蛋！”李斌意识到被耍了。

等李斌缓过来，江侑才又开口：“你喜欢沈凝？”

李斌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江侑想了想，暂时没想好怎么告诉李斌，或者怎么变相劝李斌放弃。

“行了，回去吧。”

十几分钟后，教室的人才到齐，白板上的广播忽然出声，校长对着麦咳了两声，随后才说：“所有班级搬上凳子，在走廊排队，有序下楼，班主任注意纪律，不得在走廊疯狂打闹，高声喧哗……”

班里人拖着凳子往外走，按照体育队形站，江侑排在后面，李斌个子不够，被安排在前面。

他不太服气，曾经在体育课上和老师杠起来，说他这个子站到这，班里其他男生还活不活了。

体育老师把人拽出来：“李斌，这是你自己撕自己的脸，别怪我。”

最后老师掏出他提前垫好的增高鞋垫。

李斌自闭许久，再没提过这茬。

等完全安静下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教导主任例行在台上拿着话筒怒斥：“我刚计时了，十二分钟，所有人才找到位置坐下来，有些班级有些人坐下嘴也不闲着，一直说到现在，我对这次大会的纪律很失望。”

没营养的话说了五六分钟，教导主任才有停下来的趋势。

再后来，江侑没怎么听过。

等他回过神，发现周围人已经闭上眼睛，隐约听到哭声。

台上的大师讲到父母不容易，你们怎么忍心让他们在外面风吹日晒，你却拿着父母的血汗钱玩游戏。

江侑想，他没在游戏里充钱，是不是可以不用跟着哭。

大会结束的尾声，大师坐在台子上，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摞书，说：“今日特惠，88折。”

江侑以为这种东西没人会买，正等着校长讲话结束这场闹了一上午的大会，没想到大师话音刚落，真的有学生争先恐后上台。

大师助理忙得焦头烂额，维持队形道：“大家慢慢来，不着急，都有都有。”

江侑看在眼里，默默当做以后发展道路之一。

江侑中午不回家，在学校吃饭。

刚结束了活动，有的班级把凳子拖上去，老师直接放了人，一大群上上下下的堵在楼梯间，抱怨声此起彼伏，差点吵起来。

李斌心如死灰：“完蛋，中午别想吃饭了。”

仿佛全国各地的高中都是这样，吃放靠抢，最后去吃的是别人剩下的残羹剩饭。

江侑看了眼目前的状况，有些同意李斌的话。

他们班坐得位置离楼梯口近，来的时间早，还堵在一楼二楼转角处。

这场大会没有一点好处，至少江侑没从中获得半点好处。

不过校方似乎挺满意，解散前在台子旁边握着大师的手，满脸笑容不知道在说什么，双方都挺高兴。

下午四节课晚上三节晚自习，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李斌跑的飞快，据说要回家吃宵夜，没几分钟门口就不见他的身影。

江侑摇摇头，背着书包独自走回去。

家离学校不算远，穿过两条街，在拐进巷子大概两百米。

江侑有一辆自行车，但链条坏了这两天放在店里等待修理。

他走到楼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家里亮着灯，和从前不同的是，隔壁也亮着灯。

那是他家对面，已经许久没人住过，忽然看到光亮，江侑愣了几秒。

外婆没睡，准备了一碗面，放在桌子上。

江侑丢下书包，第一句是：“外婆，隔壁什么情况？”

外婆还在厨房，用铲子搅着什么东西：“隔壁租出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江侑边洗手边问：“我怎么不知道。”

他早上走的时候，那扇门还紧紧缩着。

“和你说做什么，”外婆笑了一声：“那是人刘阿姨的房子。”

“哦，”江侑擦干净手，坐下吃面。

吃完之后，外婆从厨房端出来一碗饺子：“你去。”

“去哪？”江侑有些茫然。

外婆往门口看了一眼：“给对面小伙子送去，他初来乍到的，看着也不像会做饭的样子，来得晚估计还没吃饭。”

“可我不认识他。”江侑不太想去，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他想想就尴尬，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多少少有些气性，懒得和陌生人多说废话：“外婆要不你去吧，我帮你敲门。”

这种打交道的事就应该外婆去。

“说什么呢，”外婆笑了笑，眼下皱纹明显：“赶紧去。”

江侑拗不过外婆，只好端着碗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外婆又说：“记得叫人。”

“我该怎么叫啊。”江侑酝酿话术。

外婆说：“叫哥哥。”

江侑端着碗，在对面门外停了几秒，想着外婆说的哥哥，猜测这位大概二三十岁，沟通应该没什么问题，抬起手敲了两声。

里面半晌没动静。

江侑又敲了两下。

“谁？”懒懒的一声。

江侑硬着头皮说：“你好，隔壁的，来送饺子。”

隔了几秒，门被推开。

江侑看见外婆口中的哥哥进了卧室，再出来换了身衣服，棉白的T恤和黑长裤。

男人往沙发那边走：“进来，不用换鞋。”

江侑迟疑几秒，一脸警惕。

男人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往后一倒，虽然穿着干净的衣服，气质也很出众，但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刚从什么地方挣扎出来，满身疲惫和无所谓。

光影落在他眼底，盖住不轻不重的笑意，印出一丝颓靡，他伸手捞过玻璃矮几上的烟点了一根，咬在嘴里。

江侑这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挺年轻，也挺帅，个子很高很瘦。

他默默在心里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大概比他高出一个头。

没有三十岁，大概二十多，具体二十几不清楚。

他偷偷去过小镇上的酒吧，听说里面不仅有女孩陪酒还有男生陪酒。

他觉得这人此刻像极了里面的陪酒员，坐在混乱的灯光下，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指尖夹着烟……

像那家明知道风评不好的酒吧一样，勾引他的目光。

江侑看愣了几秒。

直到男人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顿时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

行李箱靠着墙边没打开，地面散着七零八落的东西，看样子大概是要在这里长期待下去。

江侑不太想进去，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声音很小地叫了声：“哥。”

他实在叫不出叠词。

男人挑了下眉。

江侑尽量不去看他的表情，双手端着碗：“我要回去睡觉，不进去了。”

“忘了，”陈屿白叼着烟，起身往这边走：“你还是高中生。”

回到家，江侑忍不住问外婆：“他多大？”

“小陈？”外婆回忆了下：“今年23。”

江侑心说，才比他大六岁。

他顿了下，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外婆这次回忆的时间有些长：“陈，陈什么来着，陈屿白。”

“小陈说，是岛屿的屿。”

江侑默默记下了。

这条巷子里住的人互相认识，谁是新来的，到楼下走一圈立马就能认出来。

次日，李斌凑过来八卦：“听说你隔壁住人了？”

“你怎么知道？”江侑还没提过这事。

他昨晚和江侑一样看到了许久没有人住的房间亮了灯，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回到家听他妈说，刘阿姨的房子租给了一个年轻人。

“我早上看你隔壁亮着灯，没人那就是闹鬼了。”

江侑睡了一夜，对昨天的记忆有些模糊，昨天发生了什么吃了什么，他快要忘记了，但谈起这个人，他很快记起昨晚暖光灯下的打量与对视。

“一个男的，挺年轻。”

李斌问：“帅不帅？”

江侑看他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当然是比比谁帅啊，”李斌说：“我不允许这条巷子里有第二个比我还帅的人。”

江侑扫过李斌，觉得没什么可比性，但不想伤他的自尊心：“自己去看。”

李斌真要跑去看了，还拉上江侑，他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要是被人发现傻逼透了。

架不住里斌一直说，一直求。

“你就陪我去看看，就一眼行不。”

江侑拒绝：“不去，你自己去看。”

李斌个子不高，家里伙食好加上他饭量大，最近几天只忘横向发展。

他忽然停下脚步，堵在江侑面前。

“什么意思这是？”江侑也停下。

李斌气势汹汹，江侑以为他会说点威胁的话，不然对不起他着体格，哪想到他往那一站就不动了，几秒后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夹着嗓子说：“江侑你最好了。”

江侑感觉他的眼睛被重创了。

李斌又退一步：“这样，你躲在门后总可以了吧，就当给我点勇气。”

话说到这份上，江侑拒绝不了，又怕他做出刚才的动作，揉了揉眉心说：“你这么想看？”

李斌点点头。

江侑勉为其难答应：“行。”

李斌策划道：“你放心，不会牵连你，我看完就往楼下跑。”

但愿如此。

江侑关上门，心里想不管他的事，还是忍不住去听外面动静。

咚咚两声闷响过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斌大脑在见到人那一刻完全宕机，脱口而出：“哥哥你好，我是江侑的朋友，他说你很帅，我来看看你有多帅……”

江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片的房子有些年头，设施不算完善，功能也不齐全，有时候楼上阿姨剁肉馅一楼都能听见，隔音差得离谱。

片刻后，他靠着门，听见一声很轻的笑声：“我帅么。”

李斌口不择言：“你是我见过最帅的人。”

江侑心说，明天李斌必死无疑。

第二章，来啦[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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