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际 第3章 余光

“这不是那张纸条吗，什么宝贝啊留到现在，我都没兴趣看了你还留着，不会真有什么秘密吧？”

“那别看了”孟凛捏着纸条，

伯远憋屈的不行，孟凛笑了笑，松开手指，把纸条摊开在桌面上，那里只有一句话——

11.

加缪说，每当阳光正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

很难说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本数学辅导书上，但孟凛很喜欢，他撕了下来，折着放进了笔盒里。

哪天伯远看见了，眼睛一亮立刻抽了出来，好奇地想要展开“哪来的纸条啊？”

孟凛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快，伸手就拍开了他“写你的作业”

“哎哟，还不给看了？”他这么说伯远反而更感兴趣了，眼底闪着八卦的光芒“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藏得这么严实？上面写的什么啊，快给我看看”

同桌随口猜道“不会写的是你喜欢的人吧”

不知道她怎么凭空联想到的，孟凛没说话，伯远挑挑眉“真是啊”

纸条轻飘飘的掉到了地上，几个人面面相觑，伯远刚想弯腰，一只手比他更快，她刚进教室没听到前情，顺手捡起来递过去“你的”

孟凛握着纸条的手紧了紧，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开口问道“你要看吗？”

“啊？”她一头雾水，同桌两眼发光，伯远来回扫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这不好吧”她看了看一脸神秘的同桌，又看了看眼神复杂的伯远，完全摸不透他们在玩什么名堂，心里有些忐忑，连忙把视线转回到孟凛身上，轻轻摇了摇头“你还是自己看吧”

同桌悻悻地啧了两声，跟着转了回去，伯远摇了摇头，对着孟凛比了个“服了”的手势，也没再多说什么。

12.

家长会结束，孟妈妈挽着儿子在校园里闲逛，孟凛跟着她的脚步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

“诶呀，我今天和伯远妈妈聊了好一会儿，她告诉我伯远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呢”孟妈妈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眼神悄悄打量着儿子的神色“你知道吗？”

孟凛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还真不知道，

“是嘛”孟妈妈话锋一转，眼神又变得有些狡黠，看着他问道“那你呢？有没有特别欣赏的女同学？不用不好意思，跟妈妈说说”

孟凛的脸颊微微发烫，耳廓瞬间泛起热意，下意识地避开妈妈的目光，语气故作平静“妈，你怎么这么八卦”

孟妈妈皱了皱鼻子“这就嫌弃我了，我这是关心你的学校生活！”

远处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两道身影双双跌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同桌攥着一根粉白相间的头绳高高举起，眉眼弯弯地佯装威胁

“你再笑我可不还给你了，不许笑了！再笑挠你痒痒了”

她只顾着笑，肩头不住地颤抖，双手撑在草地上微微喘气，头发散落了下来，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眼底盛着亮晶晶的笑意，连眼角都染上了浅浅的红。

孟凛出神的太过明显，孟妈妈捂着嘴笑起来。

“妈”孟凛喊得很无奈，试图打断她的调侃，

“你在看谁啊”孟妈妈歪着头看他，明知故问道“嗯？”

“看你行不行”孟凛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是嘛”孟妈妈没有再追问，伸手点了点他含蓄提醒道“你的眼睛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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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不说要留在南京吗，怎么去浙江了”

“想去”

13.

伯远双手插在兜里，围着展板来回徘徊，眼神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大学名字上扫来扫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你说这东西”他指了指展板上的志愿填报参考表“最后有多少人能真的按照这个来啊？小时候总说要考哪个哪个大学，真到了填志愿的时候，反而觉得一切都不确定了”

“说不好”站在旁边的男生闻言笑了笑“基本都不按这个来”

“孟凛，你想留在南京啊”伯远问，

“随便填的”孟凛说“你想去北京？”

“是啊”伯远搭着他的肩膀，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张扬“混的好哥们以后罩着你”

孟凛笑了一下“混的不好呢”

“混的不好回来摊饼吧”伯远摊摊手，语气很无奈“班头说他们家楼底那家摊饼的走了，我可以竞争一下”

孟凛一哂，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14.

孟凛很难再看到她笑着从窗口走过，文科班在一楼，交集太少了。

还好，有时候也还是有机会。

初秋的午后，阳光褪去了盛夏的炽热，变得温柔起来，

饮料机响了一声，掉出来一瓶水，

“我买的不是这个啊”杯壁上微微凝聚水珠，她甩了甩手“你喝吗？”

同桌看了一眼，划着自助屏幕“我也不喝这个，要不送人吧”

她点点头，转身正想看看周围有没有认识的同学，刚好看到孟凛从三楼下来，手里拿着一本题册，可能刚从办公室出来，有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孟凛下意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水，嗯，确实不是她爱喝的。

“孟凛”她举起水晃了晃，语气自然“你喝吗”

从盛夏到初秋，总有人留恋。

孟凛站在楼梯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压抑住心底的悸动，轻轻应了一声，

“嗯”

他不近不远的停着，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手却不自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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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毕业以后第一次见面是在公交车上，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当时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15.

大一寒假回家，公交车人堪堪坐满，司机师傅踩着刹车，回头看了一眼车厢的人，正要按下发车的按钮，车门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浅色羽绒服的女生提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赶得急了。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一瞬，孟凛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目光与她对上的那一刻，微微睁大眼睛，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像是被施法般定在原地，觉得跟梦一样。

“姑娘，你把箱子横过来放，靠着座位边，不占地方”前排的阿姨好心提醒道，

“哦好的”她回过神来松开扶手，刚要有动作，身边就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稳稳地接过了她的箱子，

“谢谢”她也愣了一下，

孟凛摇摇头“你坐吧”

司机催他们快些，

孟凛忍不住喊她的名字“冬己”

孟凛站在她旁边，一手扶着头顶的扶手，目光落在窗外缓缓后退的街景，心想还好没有去挤地铁。

冬己剪了短发，瘦了，脸显得更小，低头可以看见她小小的发旋。

路灯亮了起来，玻璃窗上浮现出薄薄的一层雾气，太温暖了。

16.

冬己提着行李在站台上排队，寒风从站台缝隙钻进来，伴随着铁轨的凉意。

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将领口拉得更高，鼻尖都冻得有些发红，抬头整理围巾的瞬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斜前方的身影，熟悉的轮廓让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竟然又是孟凛。

真是太巧了，她记得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了他。

这次她主动招了招手“孟凛”

孟凛看起来似乎有点疑惑“你要返校了吗？”

“不是”冬己摇摇头，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和朋友去旅游”

孟凛看着面前的地标“这一节好像是餐车”

“是啊”冬己解释道“餐车比较宽敞”

话音刚落，一列高铁呼啸着从旁边的轨道飞驰而过，带着强劲的气流，吹得两人的衣角微微飘动，耳边只剩下轰鸣的风声，转瞬即逝，

“我还以为不能随便坐”孟凛说，

“当然可以”冬己莞尔，

车来了，冬己拉着箱子看了一眼孟凛，于是他跟了上去。

上车找到座位坐下，冬己把行李箱放在座位旁边，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打开后都是包装精致的黑巧克力。她摊开手，将盒子递到孟凛面前，语气自然“我带了巧克力，你吃吗？”

“你好像很爱吃这种巧克力”

“你怎么知道”冬己有点惊讶，

那是第一次见面，孟凛想到，

有些瞬间诞生便已苍老，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世界开始以流水的姿态向后倾泻，逐渐与永恒二字连接。

17.

凛冽的寒风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疼。

唐回裹紧了羽绒服从便利店走出来，手里攥着一杯热咖啡，呵出的白气瞬间在冷空气中消散。余光瞥见街角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浅色的长款羽绒服，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几秒，才不确定地试探着喊了一声：“冬己？”

冬己正对着手心哈气，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几分茫然。眼前的男生个子蹿高了不少，褪去了高中的青涩，轮廓变得硬朗，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是老同学，随即扬起笑脸，挥了挥手打招呼“哈喽～”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唐回说，

“我记得啊，你高一的时候坐我前面嘛”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好久不见啊”

唐回还想说什么，从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人，冬己很高兴的跑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冻死我了，这风也太大了！”

孟凛帮她戴上帽子和围巾，捏了捏她帽子上的耳朵，摆正了不一会儿又垂了下来。唐回看得清楚，帽子和围巾肯定是情侣款，只是样式偏男士，应该是孟凛的，戴在冬己头上，显得她的脸更小了，透着几分娇憨。

“还好你出门的晚”冬己缩了缩脖子，往孟凛身边靠了靠，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没想到外面这么冷啊”

孟凛其实是折回去拿的，他牵着冬己的手，注意到不远处注视的目光“遇到同学了？”

“你不记得他了？高一坐在我前面的，我记得当时老跟我对着干，我可讨厌他了没想到刚刚竟然主动跟我打招呼，吓我一跳..........”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孟凛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牵着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慢慢往前走。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寒风中他们的脚步始终同步，身影依偎在一起，透着旁人无法介入的亲昵。

唐回想他们俩是很配的，只是一点征兆也没有，不过，就算有征兆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早就不在别人的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