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橘辗转难眠,一夜没没合眼,到了翌日清晨,祝问荆真的来了。xiashucom
他提着一些兽肉并两只活鸡,又把十两银子摆在桌子上。
别说甄氏了,就是村里的人也看直了眼,他们真没想到,祝问荆居然真的能拿出钱来,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甄氏也忽然有些后悔,她昨天怎么没多要点银子!
但是看着闻风而来的村里人,她再加价肯定会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只好冷哼一声,干笑着请祝问荆去了堂屋商量日子。
祝问荆的银子迟早都是她的,不能急在这一时,甄氏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阿橘透过屋里的小窗子往外看,也吓了一跳,不是都说祝问荆家徒四壁吗?他的银子是哪来的?就算是给人治病和打猎,一年也攒不了十两银子吧?
可是总算放下一件心事了,阿橘终于感觉到了困意,外面村人的大声议论也没能让她再睁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忽然开了,阿橘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是舅舅。
邵二郎站在门口搓搓手,看着阿橘的目光里带着歉意。
“舅舅有事?”阿橘开门见山,不想多说话。
“阿橘啊,婚期定了后日,来得及吧?”没等阿橘回话,他一股脑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阿橘别怪舅舅,这都是你舅妈的主意,我又反抗不了,你看这……”
“我知道了,舅舅还有什么事?”阿橘不耐烦和他周旋,直接问了出来。
邵二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阿橘居然会打断他的话,他张了张口,下一句却说不出了。
阿橘淡淡的看着他,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你舅妈说家里没钱,嫁衣就不准备了……”邵二郎有些难以启齿。
阿橘笑了,难不成祝问荆给他们的十两银子已经花完了?不过没有就没有吧,她来邵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自然也要干干净净。
“嫁衣我自己会准备,我先出去了。”阿橘说完就径直出了门,后日出嫁也不赖,这个家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身后的邵二郎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叫住她。不给阿橘准备嫁衣又不是他的错,这都是那个婆娘的主意,阿橘怎么连带着他这个舅舅也不亲近了?
邵二郎很是不解,养了八年的外甥女,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橘慢慢走在路上,遇见村人依然笑着打招呼。
村人放下手边的事,都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嫁了祝问荆不会又会被克死吧?
阿橘听着平常亲近的大婶交头接耳,抿唇低头走路,忽然撞上了一个人。她连忙道歉,抬起眼看看,是住在舅舅家隔壁的巧文。
巧文冷哼一声,抬头挺胸的离开了。
阿橘看她没计较,也没再说话,径直去了容兰家。
“容兰姐,”阿橘抓着容兰的手,一句废话都没说,“这几日你有回门的打算吗?”
“怎么了这是?”容兰看着她眼下的两团乌青和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巴掌印,有些心疼。
这个妹子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比她小两岁,但是可比她稳重多了,现在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我娘的嫁衣应该还在,你能不能帮我拿过来?”阿橘有些急切的请求,她这几日都走不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太多。
“好,我一会儿就回去!”容兰二话不说,马上同意了。
阿橘本来只抱了一丝希望,但是傍晚的时候容兰拿着一个小包袱偷偷摸摸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想掉泪。
小时候阿橘调皮,翻箱倒柜的时候见过这身嫁衣,娘和她说过,这身嫁衣是要留给她的。
所以她赌了一把,没想到就算是最艰难的时候,娘也没把嫁衣卖了。
爹娘真的很爱她,阿橘怀念的摸着嫁衣,像看见娘亲温柔的眉眼。
没什么工夫伤心,阿橘马上试了一下,容兰帮着改了改尺寸,嫁衣的事情就解决了,虽然只有五成新,但是好歹是一件嫁衣。
窗外传来甄氏的冷嘲热讽,阿橘没有理她,她要出嫁了,只要舅妈不主动招惹,她以后和舅妈井水不犯河水。
她这两日花了自己攒下来的碎银子买了棉絮和料子,绣了薄薄的喜被和红盖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手里的银子也只剩了不到一两。
甄氏没想到她居然还存着私房钱,气红了眼,没帮她绣一针一线,就坐在一边看笑话。
阿橘却很高兴,她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她年少的时候对成亲也有过期待的,娘在她小的时候就说要给她挑个人中龙凤,爹也没因为她是姑娘就不喜欢她。
她是爹娘唯一的孩子,她要带着爹娘对她的爱活下去。
所以祝问荆问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什么都没有又如何,他们两人有手有脚有力气,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只是现在……
阿橘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和她面前的小娃娃大眼瞪小眼。
她记得的,祝问荆的女儿叫妙妙,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今日第一次见,她就成了她的继母?
还真是有点奇妙。
阿橘仔细看了妙妙一眼,她快一岁了,长得白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瞧见她这个陌生人倒是没有哭,拿着一个拨浪鼓自己玩着,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阿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娃娃,不过想想祝问荆的相貌,她能长得这么好也不奇怪。
想到此处,阿橘试探着朝她伸出手,妙妙把拨浪鼓放在她手上,“啊啊”叫着,示意让她发出声音。
没想到妙妙居然是个不怕生的,阿橘捏着拨浪鼓的木柄晃动起来,欢快的鼓声忽而急促忽而平缓,妙妙笑着爬起来认真的盯着瞧。
祝问荆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和乐的景象,他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阿橘眼里的笑意,才走了过来。
阿橘听到动静转头,看见穿着大红衣裳的祝问荆,显得坐着的她更娇小了。她有些无措的站起身,大红的喜烛也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猛地一暗,很快又带来满室光辉。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俩第二次单独见面,难免拘谨。阿橘也捉摸不透祝问荆的想法,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叫人不敢亲近。
虽然她对他笑过,但是她对谁都笑啊,总不能因为那个笑,他就娶了她吧?阿橘自认还没好看到那个地步。
“去洗脸吧。”祝问荆开口了,阿橘连忙应是,迈着小碎步走到屋门外,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木盆和干净的水。
把脸上黏腻的妆洗掉,阿橘脑子里还一团浆糊,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快进去。她探头看了一眼,祝问荆正在给妙妙换尿布,小小的娃娃扭着身子,不让他碰。
祝问荆捉住她的小脚丫,似乎用的力气有些大,妙妙呜咽两声,忽然哭了起来。他无措的放下,想伸手,又怕弄疼她,犹豫不决。
阿橘叹口气,一个男人带着女儿,真是不容易。
她没有再犹豫,跨过门槛走进去,把妙妙抱起来轻声哄。
妙妙很快止住了哭,阿橘把祝问荆手里的尿布拿过来,又让他抬起妙妙的腿,不一会儿尿布就规规整整的垫在了她身上。
“看清了吗?”阿橘满意的看了一眼,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会照顾孩子。
祝问荆定定的打量了她两眼,摇摇头。
他不像个很笨的人啊,阿橘狐疑的看他一眼,只好手把手教他。
祝问荆这次学得很快,阿橘又把帮妙妙穿衣服的活揽了下来,他无所事事,看着两人的动作。
看着看着,他皱了眉,俊秀的脸上多了两团可疑的红,他轻咳一声,说丢下一句“我去洗把脸”就飞也似的出了屋门。
阿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夺门而出,低头却看见妙妙的小爪子正好按在她的胸上。
“!!!”夏日本就穿的轻薄,她早就换了衣服,妙妙的手刚好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于是就有了一点凹陷,她怎么就没发现!
阿橘脸一红,把妙妙的小魔爪拿开,想了想又握住,防止她又动起手。
妙妙眨眨眼,以为是在和她玩,欢喜的叫起来,又一口咬住了阿橘的手指。
阿橘吃痛,连忙把手抽出来,看了看她刚长出来的两个小奶牙,没想到她人虽小,咬人的力气还挺大。
她把妙妙从床上抱下来,放在她睡觉的摇车里。
可是双手感受到小毯子的柔软触感时,阿橘愣了一瞬,难以置信的又摸了两下。这个料子很好,她上次去集市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
店家说这是精棉,凡是布料里带个“精”带个“细”的,她都买不起。
没想到祝问荆居然买了给妙妙用,阿橘心情有点复杂,外面说祝问荆家穷的都是谣传吧,单看妙妙用的东西,就够别人过几个月的了。
可是再瞅一眼屋子里的摆设,阿橘又犹豫了,一张床,三张破旧的木桌,一个木箱子,再加上妙妙的摇车,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显得屋里空荡荡的。
唯一值钱的就是木桌上放着的三五本书了,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阿橘凑近看了一眼,都是医书。
不过祝问荆肯定是个疼女儿的,舍得给女儿花钱。
祝问荆是喜欢女儿的男人,阿橘心头一暖。她想起了爹爹,生病的时候还坚持教她写字,给她讲故事,和她说读书明理。
只可惜爹爹去得早,她还没来得及尽孝。
有脚步声响起,阿橘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和妙妙玩耍。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一会儿就要睡觉了,可是她……
“吃点东西吧。”祝问荆的声音传过来,阿橘转过头,这才看见他手里还捏着几个饼子。
她确实饿了,也没推辞,坐下吃了几个,看起来像是摆宴的时候剩下的。
不过只有她吃是不是不太好,她犹豫了一瞬,笑着开口:“你要吃吗?”
“我吃过了。”祝问荆闷声说道,又铺起了床。
阿橘看着他的动作,心情复杂的放下饼子,有些吃不下了。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难道她要和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坦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