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茧房 第24章 无法回头的道路

“所以姐姐，他到底都隐瞒了什么？”

清晨，小蝴蝶向赵卿云抛出了这个问题——一个足以让她从睡眼惺忪到完全清醒的问题。

还不到上班的时间，但高中的早自习应该已经开始了。赵卿云原本正在床上睡觉呢，没想到小蝴蝶咣咣咣砸门把她砸醒了。

小蝴蝶眼下的黑眼圈就不说了，红血丝明显比以前重得多，想必也是没睡醒就跑来她家了。

“姐姐，昨天文哥哥和你聊天，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赵卿云被吵醒，一边想昏死在床上一边想揍人，正揉眼呢，一听这小丫头早上来问她感情问题了。

她忽然清醒过来了，半晌整理了一下语言系统：“哪有隐瞒什么？没啊？”

小蝴蝶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心，直视着赵卿云。

她从昨天就觉得，文熙成后半部分回忆过去的话很怪。

原本是为了回忆过去，能回忆的细节、人名，他能想起来就会说一说，前半部分他回忆得是很仔细的；但是后半部分好像有什么顾忌一样，好像说到某个人就突然顿住，接着说下一件事了。

而且他对姐姐的回忆也有很多细节，比如姐姐本来平时都不愿意去图书馆的，从大三下学期开始每天都泡图书馆了，文熙成可聊的事情也突然之间少了很多。到了后来毕业、实习、工作都是平平无奇，偶尔回忆一下其中的趣事，还老是提到一个不愿提及名字的朋友。

文熙成也不是天天围着赵卿云转，只是失恋之后找她的时候比较多；赵卿云从前这么叱咤风云一个人物，光是听传言就能讲一箩筐，就算她突然转性想学习了也不可能，还有很多追求她的人的故事呢。

可是这些事情，随着大三下学期的开始，好像突然一下全都消失了。

该说是家庭原因吗？小蝴蝶从前发觉自己对桃色事件的嗅觉特别灵敏，先是惊讶，然后是感到深深的失落和无助。

这些对于人际之间细微的变动和细节的灵敏，都是从她破碎的家庭和母亲换过的一个一个男人中学会的。

从前她认为自己应该对这种事情充耳不闻，毕竟她的家庭只剩下了母亲一个人，如果母亲离开，她就无家可归了。

随着年岁增长，也有可能是上次准继父的事件给了她教训，她逐渐认为她不能够再无视这些事，尽管她的成长环境并不能给予她关于男女之事的正确认知。纵使科学课本上一次次告诉她男女之间产生的爱情是圣洁的，但是每当她看见爱情电影的海报、街上的婚恋中心甚至是迎着她走来的一个陌生男人，她就会觉得一阵厌恶感油然而生。

她知道或许和她天天挂在嘴上的“姐姐”实际上并没有必须对她如实汇报的义务，甚至自己的质问会让她们的关系恶化，但小蝴蝶直觉这件事至关重要，甚至关系到姐姐是否会离开这里。

各种心情在心中纠结，她矛盾了一个晚上，甚至没怎么睡觉，第二天终于忧心忡忡地来盘问赵卿云了。

“没有什么事。你不该去上学了吗，在这里干什么？”

赵卿云不想谈伤心事，想哄小蝴蝶去上学，没想到她不依不挠的。

“姐姐，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你告诉我吧。”

“没有。听话，快去上学。”

小蝴蝶见赵卿云不松口，顿时气馁了很多。但是也并没有就此放弃，她坚定了一下内心，心一横，鼓起勇气道：

“姐姐，你别再骗我了。我知道，是关于一个姓刘的姐姐的事，对吗？”

赵卿云顿时觉得自己遭了一道晴天霹雳，没忍住发火，厉声道：“干什么？！”

“你告诉我吧，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赵卿云本就起床气，现在开始上了头，“谁告诉你的？文熙成那个东西？！”

“不是，”小蝴蝶摇摇头，“文哥哥来你家的第一天，我开门之前听到你们好像在吵架，过了一会才开的门。”

赵卿云额头突突地跳，心下就一个字：草！

这孩子耳朵怎么这么尖呢？！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那也和你没关系，”赵卿云不想对小蝴蝶发火，揉了揉眉心，努力平复情绪道，“回去上学。”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呢？如果我不开心、心里有事瞒着你的话，姐姐心里会开心吗？！”

听了这话，赵卿云内心有点动摇。

无语，这孩子还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就不要管了，再说你的事确实你一个人不成……”

“我还有半年就是成年人了，我们已经没多大差距。而且就算我做不了主，我的事情全都告诉姐姐了，但是你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这不公平！”

小蝴蝶说这话的时候既努力又生气，煞白的脸都憋红了，可能还会有掉小珍珠的风险。

赵卿云看着小蝴蝶这模样没办法，叹了口气，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

“确实，你姐确实是有一个姓刘的前男友……”

“是前女友吧。”小蝴蝶更正。

赵卿云差点被口水呛死，本来不想太对未成年人宣传lgbt知识，结果一下就被小蝴蝶识破了。

呛了半天，她问小蝴蝶：“你怎么知道的？”

“文哥哥说你们出去社会实践的时候，你和一个朋友被安排一个宿舍。他总是不愿意提那个女生的名字，你也没点出来。”

草，这都被你品出来了！

她还不死心，比如问问小蝴蝶你就不惊讶我为什么有前女友吗，最后还是没问。

“确实，你姐是有个前女友……”

她跟刘可昕虽然是在大三的下学期开始交往的，实际上在大三上学期末就认识了。

小蝴蝶的猜测是对的，赵卿云临到考试临时抱佛脚，跑到图书馆临阵磨刀来了。

她凌晨五点钟就起了床开始看书，拿着书一直到了图书馆门口排队，从进图书馆到坐下找到座位，书一直没放下过。

结果对面来了个傻逼哥，从图书馆开放开始给他女朋友发语音，一会一个亲亲小宝贝、小傻瓜的，让一大片本就在复习中沉沦的学子倍感痛苦。

好像是他女朋友好像也要来，这哥就喜滋滋地起身去接女朋友，顿时一间屋里都清净了。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米色长裙戴眼镜的女生坐在了刚刚那傻逼哥旁边的位置，翻开书本开始一言不发地阅读起来。

结果这傻逼哥带着女朋友回来了，这下可好啦，两口子对着新来的女生开始指手画脚破口大骂，说着这本来是我亲亲小宝贝的位置你快给我起来。

女生抬起头，看着这对男女指指点点的手指无助极了，苦着脸要起身让座，没想到旁边一本厚厚的书砸在了地上，让这张桌子成为了整个屋子的焦点。

“大早上的叫唤什么呢？！”

赵卿云本来就读书读得痛苦得要死，上课的知识好像一群虫子在脑子里乱爬，夹杂着一句小宝贝小笨蛋的好像虫子肉里加上了呕吐物，一早上恶心得她不行。

她干脆就成为图书馆判官开骂了，整个屋子被此哥恶心的不在少数，看见赵卿云正义执法，不少人甚至拍案叫绝。

小插曲很快就过了，那对男女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换了个屋腻歪，整间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临走的时候，女生拉住了赵卿云。

“同学，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可以请你喝奶茶吗？”

赵卿云早上本来就烦，骂人本来也泄了火，摆手说举手之劳，不必了。结果女生执意要回礼，最后赵卿云加上了她的微信。

女生的微信名就是她的真名，刘可昕。

此后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发展，水到渠成她们就确立了关系，赵卿云开始陪着刘可昕天天泡图书馆。虽然大学只剩下最后一年半，但她俩一个实习一个考研，又给了她们单独出去住的理由，短暂的校园恋情还是留下了不少快乐的记忆。

毕业后她俩非常幸运，上班和读研的地方相距不远。赵卿云本想着经济独立之后能和刘可昕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结果没想到被刘可昕的家长碰见了。

两家的家长本来就对对方的孩子有所耳闻，都觉得对方是不错的交友对象，能当成室友挺幸运；只是没想到，她们的关系好像没有室友这么简单。

刘可昕的家长问孩子有没有这一回事，如果没这回事就去相个亲。

刘可昕摇头否认了，但对于相亲这件事不置可否。

赵母也是这样问赵卿云的，你俩到底有没有事，没有的话你去相个亲吧。

赵卿云本来也没打算这就出柜，佯装无事发生，有什么事？再说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赵母不知道是因为熟悉女儿心性还是福至心灵，来了一句刘可昕她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她就说对你没感情，却隐去了后半句刘可昕没答应去相亲的事。

赵卿云感觉一阵晴天霹雳，说实话，她本来就讨厌说谎，她和刘可昕恋爱这件事基本校内的朋友都知道了，非要骗过去其实她心里也不舒服。

她根本没来得及想刘可昕或母亲说要去相亲可能是骗她的，就感觉世界一阵崩塌。

赵母看着女儿的表情心下就已了然，起身回屋摔门。

她一阵狂奔到了刘可昕的出租屋里，攥着她的肩头问她为什么要抛下自己。

刘可昕震惊极了，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卿云的疾言厉色。

赵卿云说完好像还在混乱中，上气不接下气。

“卿云，你先冷静……”刘可昕安慰道。

“那你为什么要说对我没感情啊？”

“那不是为了骗我妈的吗？你先别急，我还在上学，确实没办法，等我毕业……”

“那你为什么要去相亲？那也是骗人的吗？”

刘可昕愣了，她从没主动说过要去或者不去相亲：“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相亲吗？”

赵卿云听完刘可昕的说辞安下了心，可从此她在家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只能从家里搬出来住。刘可昕的家长听了这件事，愈发督促刘可昕去相亲，避免她和赵卿云的接触。

刘可昕再没法把这件事敷衍过去，只好私下叫来了赵卿云，说自己去相亲应付一下家长，让她再忍耐一阵子。

赵卿云经历了家庭危机，声音有些颤抖地道：“真的吗？你只是为了应付家长去的吗？”

刘可昕于心不忍，含着泪抿了抿嘴唇。

“你真的会回来吗？”赵卿云有点崩溃地道，“我们还要应付多久？你父母让你结婚生子，你也要假装去骗他们？”

“不是，卿云，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卿云痛苦地抱头崩溃，刘可昕看着她手足无措，支支吾吾怎么也说不出话。

可能赵卿云的世界里就不允许欺骗和应付存在，她们一开始选择应付家长，其实就已经输了。

第二天赵卿云就打包去了Z市，尽管刘可昕没有跟她提起分手，在彼此眼中这场恋情可能已经结束了。

小蝴蝶一开始平静地听着这些，越到后面越无法镇定，最后泪流满面。

她确实为姐姐感到难过，但是更让她痛苦的是，她此刻确认了自己确实爱着姐姐。

她才不是为了关心姐姐而来的，她只是因为直觉到了情敌的存在，不愿意让姐姐走才来挽留的。

真的好痛苦啊，她不想确认而又不得不确认了。她就算不知道当初是为什么被吸引到姐姐家来的，不知道自己会对着姐姐流露出蜜露般的眼神，就算不知道为什么在病房里喜欢听到帆布鞋的脚步声，也该知道她精神快速的恢复不是因为什么友情而是因为爱情，也该知道自己在听到姐姐和别人恋爱时痛苦的心情是嫉妒，而在听到她们分开后伤心的心情无法掩盖阴暗的狂喜。

小蝴蝶感觉她仿佛听见了碎裂的声音，她坚不可摧的堡垒似乎在逐渐瓦解。

赵卿云面如死灰地说完这些，静静地坐着歇了半天，感觉好像轻松了一些，小蝴蝶却在旁边哭个没完。

赵卿云看着小蝴蝶哭得比她还难过，顿时为难起来。叹了口气给她递了纸巾道：

“唉，我早说了跟你没关系，听了你还难过，非问干什么呢？”

小蝴蝶没有回答她，沉溺在痛苦的世界里痛哭。

过了一会，可能是哭得差不多了，小蝴蝶擦了擦眼泪，冷不丁道：

“其实我觉得，那个姐姐这么做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姐姐你……”

赵卿云听了这话愣了，无奈点头道：“是啊，瞒不住了我可不就得被扫地出门了呗。”

她明白刘可昕这么做是为了维持彼此的爱情和家庭，但或许赵卿云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妥协——甚至是苟且。

但是小蝴蝶不一样，她太苟且太不忍瞩目了，十几年的人生大部分时候是灰头土脸的。她只会想姐姐曾经有过多么快乐恣意的人生啊，曾经有那么多人青睐于她，而她如今只能埋没在人群中，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

“如果是我，肯定也看不得你和家人反目，一个人背井离乡。”

“比起偷偷摸摸地恋爱，我还是希望看见你在阳光下快快乐乐地生活。如果相爱就一定要忍耐，我觉得还是结束好。毕竟爱不该是给人痛苦的东西。”

小蝴蝶抽泣着说完，赵卿云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小蝴蝶每说一个关于姐姐和前任的字时内心都要抽痛一次。

赵卿云只是循着这两句话去回忆和刘可昕相伴的日子，她的音容笑貌似乎一闪而过，那些不成熟而又青涩的无言的爱，像星屑在天空中闪烁着消逝了。

确实啊，或许她们分开才是对对方更好的选择。

她想到这里，刚刚没掉过一滴眼泪的眼眶突然有些热。

她离开之后的事没有再去细究过，只有母亲给她打电话说刘可昕要去相亲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唬她的——但是到底是妈妈，她和小蝴蝶一样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

刘可昕确实从也没有背叛过她，但是她在走后对方的对话框再也没有一条新的消息，收到那通电话之后她也把刘可昕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她的初恋结束了，但这场轰轰烈烈的逃婚没有。赵卿云听小蝴蝶说完，感觉好像内心又焕发了新生一般。

“行了，咱也说完了。看你这样是又上学不了了不是？快洗洗脸吧。吃了早饭再休息，等下午再去上学。”赵卿云起身准备早饭去了，只剩小蝴蝶一个人坐在原地。

她睡不着，离开赵卿云家下午也没去上学。

自己是明白的，或许只有假装这样姐妹家人的状态，她才能继续和姐姐生活下去。但是她此刻清晰地知道，此刻自己带有**的爱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种负担，而经历了这番谈话，她只会无时无刻地用自己污秽的爱包裹着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