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宝 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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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养猪厂里，每个岗位都是一个部门，一般的情况下入职手续办理好之后，属于哪个部门的都会有哪个部门的经理或者班组长把人领走，是培训还是直接上岗都是他们自行安排，唯有掏粪这个岗位没有任何的领导，也不属于任何的部门，因为没有一个部门愿意接收这个岗位。再说这个岗位一直就只有一个人，虽然长期在招工，可是还是没有能留住第二个人。一个人的岗位又不能单独立一个部门，所以这个岗位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私生子，没人管没人问，随便他自生自灭。

入职手续办好之后，由于李元宝没有上级，所以苏小娜只好自己带着他去仓库领需要的东西。仓库的主管也是一个岁数不太大的小姑娘，似乎和苏小娜的关系很好，一见面俩人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李元宝像傻子一样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看她俩短时间内实在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忍不住道：“苏小娜同志，你带我来这里干啥来了？不会是听你们俩天南地北的闲扯吧？”那小姑娘看了李元宝一眼，满脸的嫌弃道：“娜娜，这人谁啊？穿的这么烂，不会是收破烂的吧？正好那边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收拾一下。”苏小娜道：“你别胡说，这是新来的员工，我带他过来领东西。”那小姑娘不好意思一笑，露出两颗淘气的小虎牙，道：“抱歉抱歉，请问是什么岗位，要领什么东西？”李元宝道：“掏粪。”虎牙妹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两颗小虎牙又调皮的露了出来，嬉笑道：“看你这造型倒是般配这个职业，就是年龄上稍微欠缺了一点。”李元宝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再多活几年等胡子白了再过来？”虎牙妹连忙道：“没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很年轻。”苏小娜道：“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赶紧拿东西。”虎牙妹应了一声，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首先推出来的是一辆小推车，然后是一把铁铲，一双胶鞋，一副手套，一个皮围裙，最后居然还有一床被子。李元宝纳闷道：“你给我车子鞋子我都能理解，你给我一床被子是什么意思？”虎牙妹道：“被子当然是用来睡觉的，难道你用来披身上当衣服穿啊！”李元宝道：“公司待遇真好，我还没开始上班，就先给我一床被子，正好我家里的那床被子都旧的不像样了，真是谢谢领导。”虎牙妹道：“这是公司的被子，是不允许带回家的只能在公司里用，如果私自带回家是要被处于两百元罚款的。”李元宝道：“那这样说的话我也用不到，我又不在公司里住，还是退回去吧！”虎牙妹道：“娜娜，你没给他说清楚做这个工作是要住宿的吗？”苏小娜道：“哦，我忘记了。”说完对李元宝道：“你开始上班就要住在工厂里了，因为每天晚上都要加班，所以你只能住在厂里。”李元宝道：“那不行，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家狗哥吃什么？没人照顾它，他会挨饿的。”虎牙妹好奇道：“狗哥是谁？是你亲哥吗？他怎么了？是不是个傻子？”苏小娜道：“别瞎说，是一条大黑狗。”虎牙妹恍然道：“哦，是只狗啊？你真孝顺。”李元宝瞪了她一眼，觉得这女的太不会说话，总是让人有揍她一顿的冲动。苏小娜道：“这样，你把你家的钥匙给我，等我下班回去了我帮你喂它。”李元宝道：“这样也可以，狗哥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真是辛苦你了。”苏小娜道：“辛苦是不辛苦，不过有个小小的问题我想提一下。”李元宝道：“什么问题，说吧！”苏小娜道：“就是狗的名字能不能改一下，狗哥狗哥的叫，实在是特别别扭。”李元宝道：“狗哥不是它的名字，是我从小叫习惯了改不过来了，它的名字叫小宝。”苏小娜道：“哦，那我以后可以叫它宝哥。”李元宝忙道：“你赶紧打住，你叫它宝哥，要是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叫他宝哥，别人还以为你叫我呢！”苏小娜一笑，道：“是啊，要是你们俩一起答应，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那我还是叫它小宝吧！”李元宝道：“叫啥小宝贝，叫小宝就行，它的岁数比我还大，你叫它小宝贝，它不得咬你。”苏小娜道：“我没说小宝贝，我是说叫它小宝，后面是个‘吧’！”李元宝道：“叫爸也不行，叫爸也不好使。”苏小娜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好你个李元宝，你敢逗我，看我不打你。”说完举手就要打，旁边的虎牙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好了好了，要打出去打吧，你在我这打的头破血流的算是咋回事，你还想把我当成医生给你包扎脑袋啊！。”

苏小娜把李元宝送到工作场地，只见猪的粪便像大山般矗立着，而且连绵起伏，阵势十分宏伟。苏小娜离老远就捂住了鼻子，站在那里不再靠近，然后四处望了望，喊了几声老王也无人应答，于是对着正在发呆的元宝说：“我只能送你到这了，老王应该是送粪去了还没回来，你在这等他回来，听他的安排就行了。”说完看李元宝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道：“你听到没有？”李元宝回过神来，问道：“这怎么有那么多猪粪？”苏小娜道：“当然多了，这里只有老王一个人，用推车天天拉，白天拉晚上拉，可是上面有几千头猪，也是天天白天拉晚上拉，老王拉不过他们，所以就越攒越多了。”李元宝道：“你的意思是这么多猪粪全部要拉出去？”苏小娜道：“是啊！”李元宝又道：“你的意思是现在老王一个人往外拉，现在我加入了，然后我们两个人往外拉？”苏小娜道：“是啊！你是不是现在后悔了？”李元宝道：“我不后悔，我做事从来都不会后悔。”苏小娜道：“你还嘴硬，看你能坚持几天，好了，我先回去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对了，把你家钥匙给我，我好去给小宝送吃的。”李元宝道：“我们家没有钥匙，我从来都没锁过门。”苏小娜道：“也是，你家什么都没有，破破烂烂的，也没人愿意进去。”李元宝道：“你去我家的时候，告诉狗哥一声，我在镇上开始工作了，会很少回家，你叫它好好看家，好好听话，不许到处乱跑。”苏小娜道：“家里就它老哥一个，你叫它听谁的话，再说我说这么多它能听懂吗？”李元宝道：“你放心，他什么都懂，我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怕狗哥过来找我，它的鼻子很厉害，它闻着我的味就能找到这里，我害怕那小胡子保安不让它进，他俩会打起来，狗哥要是咬伤了小胡子，小胡子肯定会叫人，到时候狗哥怕是要吃亏了，所以你一定要嘱咐狗哥千万不要过来找我。”苏小娜道：“好了好了，你别墨迹了。我知道了，我走了。”苏小娜说完就走，她实在是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下去，因为那刺鼻的猪粪味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李元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简直和她妈妈一模一样，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苏莉娜的身影。

那些年过的昏昏沉沉朦朦胧胧，仿佛什么事情都会很快忘记，只有心中的那个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李元宝的脑海里总是会莫名的出现她清秀的面孔，还有她认真回答问题的表情，和同学说话时的笑容，都像是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她，甚至他都不知道县城在什么地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傻子一样发傻，然后把自己整个人都活成行尸走肉。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忽然会有一天，他喜欢的女孩变成了女人嫁到了他从小生活的村庄里，从此他们成为了同一个村子里的人。李元宝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再傻也明白，今生今世与喜欢的女孩只能擦肩而过，再无任何缘分，于是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虽然他时常可以看到她。他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看着她和她的丈夫苏大强一起说说笑笑的走在路上，看着她住进了医院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看着她的女儿一点一点的学会走路，可是他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心里的痛苦更加剧烈。仿佛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他本来计划着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谁又能想到她的丈夫忽然有一天就挂了？没有人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只有21岁的她居然不会选择改嫁，而是带着女儿在这个村子里继续生活下去。这个时候李元宝的心是激动的，甚至可以说是颤抖的，可是每当面对她的时候他还是不敢说一句话，只是眼睛里燃烧着的情愫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就算村子再大也总会时常见到的，何况他们的村子本来就不大。他们见面了，也总是那一句，“吃饭了吗？”下一句是“吃过了。”然后就各走各的。有一年，寒冷的冬天，天上飘着雪花，他从她的家门口走过，她正好从家里出来，她问道：“吃饭了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回答，“吃过了。”其实，他没有吃饭，他家的铁锅漏了，他正在想办法补一补，可是这似乎有点难度。他的嘴唇已经冻的发紫，他的肚子在咕咕的叫，可是他尽量的掩饰着，但是她似乎什么都看出来了，她说：“你等一会，别走。”说完她就回家去了。他愿意听她的话，站在那里一步都没走。不一会她从家里出来了，把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帕塞到了他的怀里，然后看了他一眼，就跑回了家。那是他最感动的一次，因为手帕里包着的是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在这寒冷的冬天，本来应该是饿着肚子的一天，可是他却吃上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顿饭。他忽然间明白，原来幸福竟是这样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