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空调运作的声音迟缓地停下,水顺着窗台往下滴,偶尔会有“吧嗒吧嗒”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原因,风在这里好像显得格外大,声响一直不断。
李予的手蜷了蜷,“你没有。”
温之槿唇角僵硬地弯了弯,压根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胡言乱语什么。
或者不是胡言乱语,她是故意说这种话,故意想激他。
李予眉毛自见了她的单薄穿着就一直皱着,此刻见她整个人怅然的反应,皱得更厉害了。他试图找她的眼睛,想要弄清她此刻的情绪,可她的头垂得很低,并不打算与他进行任何眼神交流。
“外面冷,把外套穿上。”
他话虽是这样说,但并不认为她会真的接过去穿上,所以手也就只往前伸了一点。
眼见温之槿手伸过来,他还有点惊讶,随即把衣服伸得更前面。而那只明显带着指甲印的白皙的手却越过衣服,然后,落到了他的腰上——
她在抱他。
而也就是这一瞬,温之槿的委屈爆发了。
“好冷,真的好冷,我从宿舍到语丝湖,又到这,我都快冻死了、我好冷……”
她抽噎着,李予听不太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只听到她说冷。
他大脑在她抱他的那一刻就已经空白了,但凭借着本能,他收手抱紧她。
温之槿的脸贴在他的圆领针织毛衣上,暖洋洋的感觉像是里面藏了一个太阳。
她又开始委屈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替他。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说,明明……明明当时是你救的我,你为什么不说?你背上的疤,还有轻微脑震荡都是因为我对不对?你、你是不是有病,你为什么不说!”
李予原本轻轻顺着她的背,想要帮她平复情绪,可听着听着,他的手悬在空中。
她的语气听起来掺杂着委屈和愤怒,让他分辨不清她到底什么意思。
“谁让你去打林修源的?你知道什么后果吗你!你逞什么英雄!你很耐打吗?那天晚上,你不肯看我的原因是因为脸上有伤不想让我看到对不对?还有我复读的时候,你有病啊你跑去找我,那么多人!还有两个门!你找得到我吗你,你跑去干嘛!!”
李予:“我找的到。”
温之槿不说话了,就只剩下哭,“可我从来没找到过你……”
她哭得有些崩溃,不管不顾了的感觉。
李予把羽绒服披在她身上,反倒开怀了,“你不用找我,我能找到你就行。”
温之槿反驳:“不行!”
李予愣了一瞬,笑了:“进教室去吧,外面风大。”
温之槿不愿意,把脸换了个方向枕着,“不要,里面暖和了就抱不到了。”
李予猜,这应该是她谈恋爱时的模样,她在对他撒娇。
他脸有点红,“里面暖和了也可以抱。”
温之槿笑了,很快又想起什么,笑容又收了下去。
李予把门关上,转过身开空调,后背突然传来重量,软软的,凉凉的。
脱了外套,他里面穿的不多也不厚,只需轻轻一扯,温之槿就看到了他背上狰狞的疤痕。
她又开始掉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如同精心研制的良药敷在他的背上。
良药,甜口。
她抽抽噎噎地问:“是不是很疼?”
她拿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他的疤,指尖立即传来酥酥麻麻的粗粝感。她停住,不敢再摸。
“不疼,”李予转过身看她,话里还是淡淡的笑意,“都多长时间了,哪还会疼?”
温之槿不相信:“就疼!”
李予拿过她两只手,捂在手心里,“真不疼。”
温之槿有好一会没说话,过了一会又问:“那是现在不疼了!刚咬那会呢!刚咬那会也不疼吗?!你就胡扯!就知道骗我!”
李予还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真的不记得了,太久远了。”
温之槿怒气冲冲地瞪他,“是是是你不记得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予笑了,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温之槿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自己晚上还有一个拍摄。
这个摄影师还挺火的,温之槿约了好一阵才约到,她也不想轻易就把人给鸽了。
温之槿连连拍着他手,“完蛋了完蛋了,我晚上还有拍摄呢,我得走了。”
李予拉住她,迅速把电脑和桌椅收拾了一下,又把空调关了,拉着她的手出了教室。
温之槿跟没骨头一样,大半个人贴在李予身上,撒娇:“你送我去好不好?”
李予点头,“好。”
温之槿开心了,拉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脸上也扬着笑容。
只是蓦地,她脚步顿住,猛地甩开李予的手。
“你是不是要出国!”
李予被她吓一跳,手悬在半空,没收回来。
“出国?齐涛和你说的?”
温之槿不耐打断他,气势汹汹的:“你别管谁和我说的,你就回答是还是不是!”
李予和她解释:“不是,我拒绝了。”
说完他又添一句:“我现在没有出国的打算。”
温之槿不满后半句话,“那就是以后有出国的打算喽。”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不想让她没有安全感,所以继续说完了,“我以前有过出国的打算,现在和以后都没有了。”
温之槿心里得意,又好奇:“你以前为什么有想出国的打算啊?”
李予看着她弯弯的眉眼,想起曾经自己这个荒唐而又冲动的打算。
因为听说她毕业后会出国,所以那时的自己也想出国。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但他说不出口。
“不为什么,就那样想了。”
温之槿不疑有他,饶恕般把手放进李予的手心里,继续黏着他走路。
歪着头道:“其实你刚刚可以先骗我有,然后再和我说你拒绝了的,那样我就会很激动地抱住你。哼,你错过了我的抱抱。”
“哦,”李予笑着回,“那真是遗憾。”
他不想骗她,他知道她容易没有安全感,也知道她听不得出国这样的字眼。
反正,他们以后还有很多个抱抱。
两人一路走到宿舍楼下,宿管阿姨正蹲着嗑瓜子,远远瞧见两人还不太相信,直到温之槿蹦跶着走过来,笑着和她打招呼,她才朝温之槿说:“又是男朋友来送你啊?”
温之槿清脆地应一声:“对呀!”
阿姨开怀地感慨道:“哎呦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们俩,还以为你们怎么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温之槿不好意思地朝阿姨笑了笑,先上楼去了。
她今天没化什么妆,但此刻一照镜子,却发现整个人都跟上了妆一样,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看着看着,温之槿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脸,笑得腰都要弯下去。
拍摄其实也不需要她准备什么东西,但温之槿是典型的出门不带包就没有安全感的人,她随便拿了个大号的黑色皮包,又迅速梳了梳头发,才跑了下去。
她几乎是飞扑着冲进李予的怀里,笑嘻嘻地贴着他往校门口走,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什么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什么都能让她说两嘴。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这样贴着申悠,好像只要旁边有人,就无法直立行走一样。那时候,申悠总会说这是甜蜜的负担,可现在李予觉得,这怎么会是负担呢?
他心里只剩下甜蜜。
拍摄的地点在双芝桥的一个公园,温之槿到时,场景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一个穿着一身睡衣风的男人见了温之槿,极自然地搂了下温之槿的腰,“哦宝贝,你终于来了,快去准备准备吧。”
说完他就捧着手里的相机又走远了,李予却目送着他离开。
一扭头,温之槿笑着看他。
“你吃醋了?”
李予愣了一下,微微晃动了一下牵着她的手,“没有。”
“没有?”温之槿吃惊,“你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能接受一妻多夫制了?”
李予闻言不确定地又看一眼那个男人,眼睛垂了垂,不再说话。
温之槿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忍再逗他了,钻进他的怀里,手捧起他的脸,“伤心了?”
李予眼神挪开,不看她,“你在玩我。”
温之槿眼睛登时就睁大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当真。
“什么啊!他是个gay,gay懂吗?而且他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瞎想什么呢?”
李予眼神又挪回来,可语气还是有点别扭,“那他也不能随便搂你腰。”
温之槿觉得李予这人生活得太循规蹈矩了,可能没接触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就给他解释:“男同和普通的男性朋友是不一样的,普通的男性朋友确实不能随便搂腰,但男同不一样,男同搂我腰就相当于申悠搂我腰,难道申悠搂我腰你也要不开心吗?”
李予眨了眨眼睛,有一会没说话。
温之槿更加惊讶了,手往他肩上打了一下,“该不会申悠搂我腰你也有意见吧?”
李予难得为自己辩解,“也不排除申悠是女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