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夏 第7章 第 7 章

国庆节一大早，殷嘉瑞就被叫了起来。

“今天别睡太久了，外婆来了。”林延把门敞开。

殷嘉瑞揉了揉眼睛，又上前把门关上，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上衣和一条黑色长裤。

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结果一来到客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和李雄宇聊天的外婆——谭绣，旁边是殷嘉瑞的舅表妹林悦，在上四年级。

“刷牙洗脸。”林延把早餐端在餐桌上，对殷嘉瑞说。

殷嘉瑞又慢吞吞地走向洗手池。

“瑞瑞最近是不是又严重了？”谭绣看了眼挤牙膏都挤半天的殷嘉瑞，满脸担忧。

“一直都这样。”林延叹了口气。

殷嘉瑞坐到了椅子上，林悦也跟到他旁边。

“诶？你怎么没带助听器了？”林延看了眼林悦的右耳。

“戴着不舒服。”林悦挽上了殷嘉瑞的胳膊。

“悦悦左耳朵没问题，就不戴了。”谭绣走过来，摸了摸林悦的头。

“而且戴了一点用都没有，讲一句话就有好强的振动。”林悦拿起筷子吃面，又看向殷嘉瑞，“而且听力检测的时候，医生给我戴了一个东西，我感觉我头这里都凹进去了一块。”

殷嘉瑞没说话，跟什么也听不到一样。

谭绣忽然从包里拿出来两个红包，她把其中一个递给徐泽熙：“拿着，中考加油啊。”

另一个递到了殷嘉瑞面前：“瑞瑞，这个给你，买点喜欢的，好好治病。”

殷嘉瑞还是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殷嘉瑞。”林延叫了声他的名字。

殷嘉瑞猛地抬头，看向笑盈盈的谭绣，接过红包，小声道：“谢谢。”

“哥哥。”林悦又一次看向殷嘉瑞，“你下午出不出去玩？”

殷嘉瑞摇头：“我有别的事情。”

“可以带我吗？”

“不可以。”

“殷嘉瑞，你把她带上吧，她一个人在家又无聊，徐泽熙又不和他玩。”林延劝道。

林悦也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殷嘉瑞。

殷嘉瑞看向林悦，皱了皱眉：“为什么带你？”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

殷嘉瑞没办法，下午只好带着她出去。

外面在下暴雨，但坐在书店里看书的殷嘉瑞一无所知。

殷嘉瑞状态最好的时候一般都在下午，以至于他现在都能直起腰板坐在桌前做摘抄。

林悦要活跃一些，在书店里逛了好几圈才回来，殷嘉瑞偏头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手里拿了一袋漫画书，还有一张专辑。

“你怎么拿这么多？”殷嘉瑞拿起她手里其中一本漫画书看了眼。

“我刚刚去买了。”林悦坐到了椅子上，把买好的漫画书一一拆封，“我以前都没来过这个书店，没想到还有CD卖，看到我喜欢的就买了一张，虽然有点贵。”

殷嘉瑞在心里算了下价格，她买的东西加在一起竟然有三百多。

算你有钱。殷嘉瑞心想。

“有生之年碰到你在学习。”

殷嘉瑞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他回头看，张曦远和盛夏出现在了他面前。

“哎呦这不是林悦吗？上几年级了？”张曦远坐到了林悦旁边。

“四年级了。”林悦边看看漫画边回答。

盛夏则是坐在殷嘉瑞旁边：“你妹妹？”

“我舅舅的女儿。”殷嘉瑞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国庆来我这玩几天。”

“不过我们家离得很近，我爸这几天出差去了，所以我就来他家了。”林悦解释。

盛夏点点头，视线转移了殷嘉瑞手里的书——《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他再看向殷嘉瑞，发现他出奇的认真，和在学校里的状态完全不同。

不过也难得见到一个能这么认真投入于书本的人。

“哥，我听说你们高中都是要写一些干巴巴的作文，看这个书有用吗？”林悦凑了过来。

“我又不是为了写作文看书。”殷嘉瑞翻到下一页，“真正的文学艺术是不强制体裁的。”

有道理，盛夏心想。

“哎，嘉瑞，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俩出现在这吗：”张曦远碰了碰殷嘉瑞的肩膀。

殷嘉瑞偏头看向他，等着答案。

“我来这里买漫画和周边，然后碰到盛夏在看CD，一转身我俩又看到你了。”张曦远笑呵呵道，“还挺巧。”

“CD？”林悦双眼锃亮地看着盛夏。

盛夏把自己买的一张专辑亮出来给林悦看。

“这个我知道。”林悦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要不是这里是书店，她差点能兴奋得跳起来，“我经常听。”

“你那堆收藏歌单里到底多少首歌怎么你什么都听过？”张曦远凑近看了眼盛夏手里的专辑，“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因为你没品。”殷嘉瑞小声道。

张曦远：“？”

盛夏：“？”

林悦：“？

“你有时候怎么就这么不符合人设啊？”张曦远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殷嘉瑞突然来一句这样的话。

殷嘉瑞笑笑不说话。

“你那个微信网名是张曦远要求你取的吗？”盛夏因此，想起了昨晚加到的微信。

殷嘉瑞点头，随后继续看书。

张曦远：“……”

殷嘉瑞现在看书看得慢，半本书下来天都黑了，为了看完，他直接在店里解决了晚饭，吃饭的时候也在看，回到家后差不多**点。

林悦跟着殷嘉瑞在书店待了很久，直接看完了三本漫画书，还拿平板玩了一小会儿游戏。

剩余的国庆几天，殷嘉瑞每天都做着一样的事，上午睡觉，下午去书店自习或者看书，也没抽时间去陪外婆他们。

假期的的确确是在殷嘉瑞措不及防下这么没的。

对于大家而言，最恐怖的不是要恢复上课，而是一开学就来的月考。

一个假期都在接触文学作品的殷嘉瑞考语文时是轻松了一些，但立马又在下一堂数学考试被打回原点。

“这次数学真是难到变态，我又没写完。”一出考场，张曦远就来找殷嘉瑞抱怨，“你在几考场来着？”

“四考场。”殷嘉瑞看着自己的影子。

“我们总分也就差三十来分，然后我就沦落到六考场了？”张曦远挑眉，“那盛夏呢？”

“一考场。”

“我还配和他说话吗？”

“……”

走廊上站满了学生，在四考场旁边的殷嘉瑞往一考场的方向看去，可人海茫茫，他根本找不到盛夏。

这时候他应该在复习英语吧，殷嘉瑞心道。

盛夏的确在复习，但是殷嘉瑞和盛夏从第一堂语文开始到最后一堂地理，都没碰过一本书。

二中总有成绩不过夜的说法，晚自习第一节课就有人知道自己成绩了，好多人围在一起讨论。

“我靠我语文打了一百一十多！”张曦远从后门跑进来，脸上还冒着汗。

“你在哪看到成绩了？”李韫问。

“何老师那儿，我本来都做好被骂一顿的准备了。”张曦远眼睛锃亮，他又对殷嘉瑞和盛夏说，“你俩都是一百二十三，年级第九，全班第一！”

“哇塞！”好多人齐声叹服。

“那你数学呢？”肖知柳笑道。

“肖知柳你是在不服然后拿数学打压别啊？”林丹妮挑挑眉，“你数学考很好？”

“程哥说我这次进步了，九十八。”肖知柳耸肩。

“九十八是第几名？”王予问。

“第五。”肖知柳说，她指了一下盛夏，“他一百二十六，全班第一。”

“学霸学霸，教我点方法吧。”张曦远胳膊肘撑在盛夏的桌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呢，目测这次数学考得和你差不了多少，就差了个‘1’。”

殷嘉瑞听到这说法，都抬眼看了下张曦远。

“那没有，你差了个“2”。”肖知柳绷不住了。

张曦远愣了愣：“十……十六？”

肖知柳点头。

张曦远：“殷嘉瑞呢？”

“二十六。”

张曦远：“……”

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晚一的铃声突然打响，大家慢慢回到位置上开始自习。

“今天没作业吗？”有人问。

“这位同学，你是很期待作业吗？”张曦远反问。

班上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程川拿着电脑从前门进来：“还挺安静的，那不布置作业了。”

话音刚落，程川就看到后面一个同学举起双手比了个爱心。

“张曦远你可以把这次考试试卷再写一遍晚自习后交我。”程川淡淡道。

张曦远无语地放下手，继续偷吃晚饭后在食堂买的“夜宵”，刚塞进嘴里一个，他就感觉到有人在拍他肩膀，一转头，好在是殷嘉瑞。

“怎么了？”

“给我一个。”殷嘉瑞面无表情道。

“……哦。”张曦远偷偷塞了他两个丸子，“还有盛夏的。”

“好香啊。”程川手拖着下巴，视线一直放在张曦远那一块儿。

腮帮子鼓成一团的仨人同时看向程川，面面相觑。

程川也没有去惩罚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放过了。

晚二时，何欢突然走进班级，把正吃着东西的张曦远吓一跳。

殷嘉瑞低头看着课外书，没有听何欢讲话。

“今年的英语演讲比赛时间是在下周五，每个班一个名额，中间可以在班内先竞选一次。可以单人演讲也可以多人演讲，演讲体裁可以是新闻，也可以是故事或者介绍某本书，但是要求脱稿，还要制作PPT，你们想参加的可以开始准备了，刚好这节晚自习你们应该也没什么事。”

盛夏轻轻碰了一下殷嘉瑞的肩膀。

殷嘉瑞抬头看向盛夏，盛夏开口：“你参加吗？”

“参加什么？”殷嘉瑞看书看得投入，何欢说的一个字也没有进到他的耳朵里。

“刚刚何老师说的英文演讲比赛。”盛夏说，“可以介绍一本书，你看这么多的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殷嘉瑞摇头：“算了，不适合我。”

“你可以和我一起吗？”盛夏突然间，根本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你找别人吧。”殷嘉瑞还是拒绝，“我去的话肯定是会拖累你的。”

盛夏有些诧异。他身边的朋友都很好，至少对他好，也从来没有听到对他冷嘲热讽的话，可殷嘉瑞却还是一个自卑的人。

“我不怕的。”盛夏想继续劝道，“比赛是提升自己的，可能还可以练习一下临时应对，名次什么的不重要，我们应该要跟自己比。”

殷嘉瑞翻到了下一页，忧郁的字眼以新的组合显现在他眼前，殷嘉瑞开口：“为什么要提升自己？”

“……”盛夏瞥了眼殷嘉瑞此时看的书，也明白他是看书看太入魔了，“你前几天说看是不是为了写作文，但是你妹妹觉得是为了写作文，你们两个看过的书应该是不能比的吧。你看了很多书，所以才会知道你看到的文学和作文的差别在哪，可你还是要看书，肯定是别有目的，但肯定比为了考试好，这就说明看书可以提升你整个人的思想和看法，完善三观。这就是为什么说要提升自己。”

殷嘉瑞盯着盛夏看了几秒，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可自己还是不想参加比赛。

他心中有太过顾虑，不仅仅是自己的失误，他更害怕的是那些走向恶化的言论，毕竟自己前段时间还和那种人有了过节。

“如果是因为我，这场比赛输掉了，你肯定会觉得很遗憾。”殷嘉瑞垂着眼，“没有我就能减少一半的可能性，划得来。”

“留有遗憾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太正常了，这种遗憾也只是短暂的。”

殷嘉瑞不想过多反驳，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人要这样一个劲地劝他，一个劲地缠着他。

他觉得他自己不是什么值得让别人用尽全力去劝说的人，他认为自己无法参与合作，至始至终都应该是独自一个人。

“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演讲？”殷嘉瑞问。

这下盛夏回答不上来了。

没有原因，就是想。

殷嘉瑞觉得很奇怪，盛夏能说这么多去劝他参加比赛，可就是问不出原因。

莫名其妙的人。

“我就是觉得，你需要。”

还没等殷嘉瑞想出该接什么话，就被讲台上的程川打断：“现在是晚自习，安静点。”

张曦远把头抬起来，肖知柳见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想笑。

“你怎么了啊？”她小声问。

“我数学怎么就扣了一百三十四？”张曦远一脸绝望地看向前面正低头备课的程川，自言自语道，“我这就对了三道选择题吗？程哥，你下次出题能关注一下我们弱势群体吗？”

他转身，苦着脸对殷嘉瑞说：“我这次考的分数，相当于只对了三道选择题。”

殷嘉瑞看着他，算了下自己相当于是对多少道。

五道。

殷嘉瑞：“……”

“那也不一定，你可能一道选择题都没对。”肖知柳斜过身说。

晚二的铃声一打响，张曦远就拉着殷嘉瑞跑到程川旁边。

“怎么？试卷真写了？”程川挑眉。

“程哥，我稍微问一下哈。”张曦远还是苦着脸，“您这次是不是把理科班的试卷给我们写了？”

“那我可不敢。”程川说。

“那我这分数就只对了三个选择题？”

“原来十六分的概念是这样的。”旁边一个同学笑着说。

张曦远：“……”

殷嘉瑞不打算找程川说任何事，便走开了。

“殷嘉瑞。”盛夏跟在了他旁边，要高出了他快一个头。

殷嘉瑞看向盛夏。

“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盛夏说，“我还是很想和你一起比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