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痣 第2章 存在

《晓晨日报》上说：“暗恋让人在青春这条路上踽踽独行，你会因它的局限性，永远在过去里徘徊。”

林逸泽并不是那么认为，他不会停留在过去。

李宛寻的过于优秀，隔着屏幕的接触，让林逸泽深知他需要去奔跑。这样才能够去找到李宛寻留下的痕迹。

“奖状、名誉、夸奖。”那都是她留下的痕迹。也是在林逸泽心中那片沙漠里固执扎根的沙枣树，它们陪伴林逸泽忍受着肆虐的时间飓风。

存在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词，纵使林逸泽能够感知到周围桌椅、万物的触感。

当林逸泽看到身旁同桌变成了一堆崭新的书时，存在便成为存在。

那堆书像一把把利刃划破林逸泽的掌心，幻想混杂血液渗出。

“朝与暮，去与归。”属于李宛寻的书从桌上转移到桌内，教室里灯亮起又灭去，书上的甲醛味散去，封面上的字连带着李宛寻的身影晦暗不清。

林逸泽永不停息运动的生活，三点一线。过去仅仅一面，惊起的惊涛骇浪无法平静，林逸泽的青春里似出现了一个冗长的梦。

人死后，落叶归根，循环往复。人如此，生命亦如此。

“报告”声响在高二七班门口时，梦破碎，生命开始再次延续。

林逸泽迫不及待的看向教室门口，眼神化作画笔，仔细勾勒出那梦中人的模样。

今天是江城七中的月考，林逸泽曾想过对方会不会来参加，但当他发现第一场考试没来时，便不再抱有期许，更何况两人还是同一考场。

再看时隔半月的李宛寻：她没带厚重眼镜，原本被遮掩住的泪痣，竟焕出了一种无辜姿态。披散的灰棕色的长发将身上灰色外套遮住。

待讲台上的班长点头后，李宛寻便携带着全班好奇目光，朝林逸泽走来。

林逸泽呼吸异常急促，恍惚想到结婚时，新娘在全场人的注视下，走向新郎，迎接着她的未来。

前桌的张玥然待李宛寻坐下后，就转过身来。转身时大幅度晃动的高马尾，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张玥然：“不是你真来？我以为我姐骗我了？”

张玥然和李宛寻竟然认识。林逸泽抓着错题集抑制不住的想。难怪当初张玥然会换到他的前面，原来早有预谋。

林逸泽眨了眨，再深吸一口气，吐出。夹着嗓音，对着正在拉书包拉链的李宛寻开口道：“你好，李宛寻。我是林逸泽。”

李宛寻转头去看林逸泽后，愣了一下。在紧盯林逸泽三秒后，她抬手按了按鼻梁，欲言又止。

最后在林逸泽心间飘下一句“OK，早已知晓。”

李宛寻将书包里的奶茶放在林逸泽面前。奶茶是茶酒家的抺茶生椰，浅绿杯壁上还有水珠残留。

林逸泽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李宛寻，道：“谢谢。”

“啪”吸管插进的声音，李宛寻喝了一口奶茶：“谢什么谢，又不差那点钱。如果你有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买单。”

清甜而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林逸泽感觉整个大脑都充斥草莓味棒棒糖的味道。

李宛寻左手石膏早已拆除，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支品色上成、清透的翡翠手镯。此时那只手正一下又一下轻敲着木色桌面：“唉，张玥然，我考场在哪？”

林逸泽脱口而出：“你和我在同一考场，八班，你是3号，靠窗那边。”

话毕，林逸泽暗道不好。用手重重掐了大腿一下。以此来提醒自己的刻意。

看着满脸懵逼的两人，找补道：“老师说你可能要来考试，让我注意你的考场。”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慌张，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心虚。

李宛寻将林逸泽上上下下全扫视了一遍，犀利的目光似乎将林逸泽所有的手段一一挑明。

林逸泽内心警告着他不要紧张，他装作坦然对上李宛寻那双明亮、令人惊心动魄的眼睛。

李宛寻忽地笑了，笑得整个人都趴在桌上。嘴角漾起的笑意像那摇曳的柳枝轻轻拨动澄澈湖面，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真实的、永恒的。

李宛寻手攀上张玥然肩膀，大幅度摇晃着：“祁黎、沈颂安他们还说我来这里会受苦，我看未必。”得意溢于言辞。

张玥然一脸玩味的看着林逸泽，不安涌上心头：“那还真是恭喜你！”

李宛寻左手撑脸：“同桌，询问你一下，愿不愿意陪我这个天才少女一起去考场？”

答应她，答应她。内心那个声音不断叫嚣。林逸泽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窗外的小雨仍在持续不断的下，从树尖滴下的晶莹水珠落在地上，歌颂着喧嚣的世界。

喧嚣，吵闹，拥挤的人群、堵塞的楼道，清楚的靠近。

林逸泽余光瞅见满脸冷漠的李宛寻，再看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安慰道：“等会儿人就少了。”

李宛寻“呵呵”两声，夸道：“哇哦，你好厉害，这都能猜中。”

白皙耳朵染上绯红，林逸泽听见李宛寻清脆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去看她。

待李宛寻在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林逸泽便抬脚打算离开。

李宛寻忽的一把抓住林逸泽手腕，冰凉感觉顺着血脉在心脏、肺、身体之间游走。

滚烫体温让李宛寻不由皱眉：“嗨喽，眼瞎吗？。”

一男一女在空旷教室里拉拉扯十分引人注目，无数个探究目光嗅到味道寻来。

林逸泽低着头，去看李宛寻的手，害羞道：“怎么了？”

李宛寻松开手，双手摊开，无奈道：“哥哥，你是猪吗？我是来参加笔试的吧！”

“哥哥”二字，似有强大魔力般，令林逸泽不由手抖。他望向她：李宛寻身上没带任何考试用具，头顶的灯光打在她颇有些严肃的脸上，身上充满凌厉气势。种种无一让林逸泽有些微醺。

林逸泽从书包里拿出多余的笔，递给李宛寻。

清透玉镯随白皙的手的动作，猛然显现在林逸泽眼前，发出“啪”声响。原是李宛寻在接过笔后，朝林逸泽打了个响指。

李宛寻：“谢谢。”

林逸泽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林逸泽回到座位后，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错题，仍然无法平息刚刚那一瞬间的响指声、心动声。

前桌一个女生转过身来，将一张粉色便利贴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李宛寻说给你的。”

林逸泽冲对方道谢，将便利帖拿起。上面写的是一道数学题。笔锋间满是藏不住的少年意气。

林逸泽翻开背面，只有寥寥几句：

行楷，帅吗？

题型，记吗？

林逸泽望向那道近在咫尺的背影，忍俊不禁，李宛寻你怎么那么可爱！

携着书香的试卷经过几双手，最终轻盈地落在了林逸泽的桌上。

林逸泽第一时间去看后面的大题，纵使他做不起，但他拥有一颗跃跃欲试的心。一眼，便沦陷——最后一道赫然是便利贴上的题是同一类型。

林逸泽舔了舔唇，怀揣着激动去看李宛寻。

李宛寻将头放在桌上，右手漫不经心的转着笔，手指细长，黑色的笔衬得皮肤愈加白。

试卷来回翻转发出声响，纯白试卷上一个个被笔烙印下的“解”。

“嘀，”时针报告一小时过去，一只手缓缓在半空伸起。

“报告，老师，我想提前交卷。”声音清脆如白雨漾荷。

偌大教室里空调和饮水机工作的声音盘旋在众人上空。

是李宛寻，林逸泽抬头去瞧。

讲台上早已等候多时的老师，大步流星向她走去。并湊到她的耳边不知述说了什么。

林逸泽看着她，如同抿了一口浓茶，内心十分苦涩。他想李宛寻你怎么厉害？为什么一个小时就做完了？为什么我的天赋不能再提高一点呢？

小插曲很快过去，林逸泽很快不再胡思乱想，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试卷上。而李宛寻则把头埋进弯臂里，开始补觉。

考试结束，一张张试卷重叠，封锁住许多难堪的回忆。

林逸泽将考试用具收进书包，静步来到李宛寻身边。

李宛寻已经醒了，双手环臂，待在座位上发呆。

林逸泽轻唤李宛寻，将她从寂静世界唤起。感激道：“李宛寻，你好厉害！多亏了你，我才把最后一道题做起。”

李宛寻抬眸，“哦”了声说：“建议你这种智商，多做这种题。”

林逸泽没理会话中深意，开口：“你怎么知道要考这种题？”毕竟林逸泽学校里的老师和补课老师都还没给他讲过。

李宛寻揉了揉眉心，猛然站起身，一股雪松香袭来，令林逸泽全身毛孔忍不住警觉起来。

李宛寻仿佛洞察林逸泽的心思，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因为你蠢。”

林逸泽皱眉，不明白这两者如何联系起来，大声“啊？”到。

李宛寻懒得搭理林逸泽。伸了个懒腰，薄衣勾勒出少女瘦弱身姿。

李宛寻望向林逸泽的脸，沉默半晌道：“让你一万三的补课老师给你重新开个蒙吧！”

林逸泽没理会李宛寻如何知道他补课老师一小时补课费，连忙追问道：“那我如何才能够像你一样？”

只见李宛寻满脸不屑，指了指窗外：“去死。”

明媚与生动从少女眼中泄出，林逸泽不由看呆。

李宛寻望着林逸泽发愣模样，忍不住围着他转了几圈，抛下一颗巨大威力的深海炸弹：“虽然我凭超高智商小学连续跳两级，并在各大比赛上勇夺桂冠，但仍比不上你林逸泽拥有预知未来。”

林逸泽不明所以，但内心的不安，让他察觉他应该直愣愣看向李宛寻。

李宛寻看着林逸泽眼里噙着泪的模样，内心不免有所触动。

她叹气道：“我本来是不打算参加这次考试，但为了能让全校同学瞻仰一下我的风姿，于是作出临时参考的决定。在众人的不知所措中，只有我们的林逸泽同学毫不意外。你觉得呢？”

林逸泽内心如释重负，他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一件毫无掩盖痕迹的事。

林逸泽抓住李宛寻的手腕，质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李宛寻显然愣住了，只是看着他。

林逸泽追问道：“怎么，你要抛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