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个唥个嘞个 第3章 风车车

1

我用力推着他：“你起来。”

他耍赖：“我不。”

我：“你不起来，我真的生气了。”

他：“我就不，你生气的样子我也喜欢。”

我：“AP，你起开，听我说。”

他听到我用普通话叫他的名字，知道我真的生气了，撑起手臂看着我。

用普通话问我：“我看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我故意怒目圆睁：“你看呢？”

他：“K，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你还是叫我AK吧。”

他：“我的AK，你真的生气了吗？”

我推开他坐起来：“没有真的生气，你坐起来，我们好好聊一下好吗？”

他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手伸到我的后劲，捏了一下：“聊什么？”

我：“我家不隔音，隔壁邻居又很三八。”

他：“怕什么？正常人都需要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20年了，你开着幻影、穿着普拉达，却说着一口重庆话，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觉得我一时能接受吗？”

他：“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是不是感觉像做梦一样？我掐一下你。”说完掐了一下我的脸。

我：“嗷…我不是说这个，是说这20年我们的经历。”

他：“影子，我找了你20年了，为了你我离开香港到重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找我，但是我知道肯定辛苦。可你知道我这20年有多辛苦？我又经历了些什么吗？”

他：“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你现在未嫁，而我未娶，这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可你不再是当初那个首席设计师了，而是坐拥江边嘴CBD上千平的高端设计事务所的CEO。再看看我，仍然是寂寂无名的城市跳梁小丑，一无所有的齐天大...剩，哈哈哈......”

他：“我不管现在拥有什么，可我一直没能拥有你，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

我：“AP，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发现拥有我也不过如此，你会不会感觉这20年找得有点冤。”

他：“我还没有拥有你呢？怎么知道冤不冤，你先让我拥有了我再告诉你感受嘛。”

我：“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他：“那这就说来话长了。只是如果一个人非要找到一个人，他总是能想办法找到的。”

我：“简短的说，这次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你还记得六月份，你回去老家祭奠父母的时候遇到谁了吗？”

我：“我回去遇到谁了？吗！”

他：“是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让我好好想想先。”

2

这二十年，我经历的痛苦好像都是在六月。六月给了我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我不得不选择习惯性遗忘，或是习惯选择性遗忘。

这个六月和二十年前的六月差不多，虽然不再是同一天经历生离死别。但也算是经历了一场生离，那种生生和自己的小孩分离的场景，依然像六月的太阳一样灼伤着我的心！

我：“我在母亲祭日那天，选择回去祭奠双亲，是因为清明节没有去给他们扫墓，而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们汇报。”

他：“嗯，那你什么时候和我汇报你这二十年的经历？”

我：“你等一下，我先想一下那天遇到了谁？”

他：“要不要我给你提醒一下？”

我：“让我告诉你，我那天的行程先？”

他：“嗯。”

我：“那天早上和发小两口子去她娘家，午饭后去水库钓鱼，再后来去祭拜父母，最后还去看了大伯。哦，是不是阿珊给你说的？那天遇到她回家看外公。”

他：“不然呢？除了她，我还能怎样找到你呢？”

我：“据说阿珊现在香港上班了，阿坚把阿珊的户口转到香港去了，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吗？”

他：“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估计比较难吧，毕竟阿坚和他老婆还没离婚。”

我：“怎么会这样呢？阿珊也是的，给他做了一辈子小三，还心甘情愿的！”

他：“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就像我一辈子都在找你，也是心甘情愿的一样。”

我：“有个小女孩告诉我，‘人和人的缘分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我相信有缘人自会相见的。”

他：“我还记得最初见你的样子，真是一眼千年，想忘记都忘不了。”

我：“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土？一副让你觉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自然让你刻骨铭心了。”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是觉得你很单纯。”

我：“你真的觉得我是单纯？不是单蠢吗？哈哈哈.....”

他：“我至今一直记得那天见你的情景。”

我：“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能帮我回忆一下吗？”

3

改革开放以来，深圳经济特区日新月异的变化，在夜晚的灯红酒绿处更显得流光溢彩。2005年，我因为接受公司调派去到深圳，就像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一样。

我：“那天晚上阿坚叫你去吃饭，有没有说什么理由？”

他：“他说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你呢，阿珊叫你去她家吃饭，怎么说的？

我：“阿珊说她给自己找了个小姨夫，但是我没想到会是你。当时看见你，真的感觉好意外。”

他：“我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所以说，也算是有缘人吧。”

我：“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而在某个时间段，总会与某人频繁接触，人们总是习惯性的称之为缘分。”

他：“如果不是缘分，那我们怎么会再见面呢？”

我：“这个我没办法解释，缘分说到底都是玄学，哈哈哈...一直没有问你，你和阿坚怎么认识的？”

他：“我们在香港就认识了，他到深圳来办厂的时候，请我给他设计厂房。后来，我觉得深圳正在改革开放，就到深圳来发展了。”

我：“哦，你知道我和阿珊的关系吗？”

他：“知道呀，当时吃饭的时候，不就介绍了吗？你是阿珊的隔房小姨，可是你看上去比她还小。”

我：“你没听说'幺房出长辈'？其实我比她没大到一岁。还有，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和阿坚是那种关系，你说我是不是单蠢，哈哈哈...”

他：“那个时候，其实也很正常。很多到内地发展的香港人，都不可能带家属过来。但是，他们又需要有一个女人照顾他的生活，而有些女人愿意照顾他的生活，所以就组建了临时的家庭。如此而已，再正常不过了。”

我：“可能我比较传统吧，还是不敢苟同你的说法。”

他：“那你当时不告而别，是不是也以为我和阿坚一样。”

我：“我当时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你太像某个人了，所以不敢再接触下去。”

他：“像谁，你的初恋AQ？”

我：“你怎么知道的？”

他：“那天晚上KTV，你的歌声里全是故事。阿坚和阿珊玩得那么开心，你却唱得泪流满面。但是，你的歌声真的打动了我，像你的人一样。”

我：“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初恋叫AQ？”

他：“我后来问了阿珊。”

我：“阿珊对我的过去并不了解，我们甚至在见面之前十多年都没有联系过，我只知道她改革开放后她就去了深圳。后来我调去深圳了，她找到我的联系方式，来公司看过我。当时，我震惊于她的颜值变化，‘女大十八变’那一刻在我面前具象化。我们也只简单的聊过一些情感方面的事，可能是她后来打电话回去问她外公了。那晚去到她家，更让我震惊的是，她那么漂亮，却跟了阿坚。”

他:“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是完全由颜值决定的。”

我：“是的，‘鲜花插在牛粪上才更漂亮’，哈哈哈...”

他：“你不要这样说阿坚，阿坚有他的魅力，只是不对你的胃口而已。”

我：“你不要讲给阿坚听哦，我随便说说而已。对于他们的故事，你了解多少？”

他：“我不太了解。为什么突然聊到他们，你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

我：“好的，那你继续说，哈哈哈...”

他：“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先。”

我：“对不起，我都忘了问你喝不喝水了。”

他：“你刚刚说那天我报复你，我有吗？”

我：“我还记得，那天吃饭前，你拿出你的IBM，给他们演绎我们在会议室上的争议？”

他：“不记得了。”

我：“果然是‘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他：“我哪有啊？冤枉我了。”

我：“当时我说，‘哇，你的笔记本是IBM？中间那个按扭要怎么用？’你说‘大采购，这个都没见过吗？还这个怎么用！’”

他：“我完全没有报复的意思，只是奚落一下你而已。”

我：“那还不是因为上午我在开会的时候，刁难你了？”

4.

他：“那天老板叫我去和甲方代表沟通设计方案，我没想到一个星级酒店开发集团的甲方代表会是一个小女生。”

我：“那时我都快三十岁了，还小女生，哈哈哈...”

他：“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十岁，巴掌脸，小而挺的鼻子，柳眉大眼红唇，笑起来就有一种勾魂摄魄的感觉。我还记得那天你穿着一套白色的小西装，里面配着一件V领的黑色打底衫，还没进会议室就先听到你的笑声。但是，你走进会议室收起了笑脸，可眼睛里还荡漾着笑意。当时我看到你的时候，已经沦陷在你的眼眸里了。而我同时又在想，甲方为什么会派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和我沟通方案，她懂什么？”

我：“当时看到我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正好可以糊弄过去。”

他：“是的，但是没想到你不但懂设计，还懂材料，讲得头头是道的。”

我：“哈哈哈...我本来就是学材料的，其实不太懂设计。星级酒店讲究的环保舒适宾至如归，我只是从是材料出发，反推设计而已，没想到反而把你糊弄过去了。”

他：“但是，当时你推翻的那些设计，后来在实际运用上的确也出现了问题。所以，你是低调的专业。”

我：“你也太谦虚了吧，当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个小女生懂什么？’说你是香港知名大学的设计专业毕业，又去国外渡金的海归...”

他马上捂住我的嘴：“打住打住，我那时候年少轻狂。”

我：“哈哈哈…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吗？我那时候也外强中干，其实什么都不懂，却装得什么都懂似的，以甲方的优势强制压倒乙方。”

他：“你对材料是真的懂，从材料的制作工艺，到性能都能用参数一一说明，我是心服口服。只是你据理力争一点儿没有给我留面子，让我在下属面前很难堪。”

我：“哦…所以，你晚上才想要报复我。”

他：“那我现在给你道歉，还来得及吗？只是，说半天了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先？”

我：“算了，陈年往事了，不说了。”

他：“那说说你的秋风？”

我把水递给他：“给，喝水先。好好的，为什么要提他呀？”

他：“我想知道你这二十年经历了什么呀，你刚刚不是说要跟我汇报吗？”

我：“改天吧，今天太晚了，我们会吵到邻居。”

他：“那到我家去说。”

我：“这个说来话长了。”

他：“没事，我们去了慢慢说。”

我：“对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以后再说。”

他：“那我们今天先做？”

他顺势又扑了过来，我见状，立马起身 ，重庆话又出来老：“哈儿呢，你不要风车车的哈。”

他：“爪子嘛，偏要风车车的……”

我：“你啷个唥个嘞个嘛……”

5

我推开他站起来：“我们接触不过半年而已，等你完全了解我之后再说嘛。而且，我也不了解你，你的出生，你的家庭……”

他：“哦，你从未问过阿坚？”

我：“我问他干嘛？”

他：“看来你当时一点儿也对我没兴趣。”

我：“自那以后我都没有去过他家。”

他：“可我们在工作中接触半年，你也没有问过我。”

我：“我一直是一个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的人，绝对不会把工作中的人和事带到生活中来，这样我没办法开展工作。”

他：“怪不得除了工作，你不接受我的邀请。”

我：“不说那些了，说说你自己吧。”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出生：“1974年我出生在香港……”

后来我睡着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早上从噩梦中醒来，是在沙发上和衣睡着，身上盖着毯子！

对于他的君子所为，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