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绒做别的事情不厉害,唯独对人的脸有兴趣。
有兴趣不是说她心理变态喜欢收集人脸,也不是说她只喜欢盯着别人的一张脸端详。
她的工作是给别人化妆,但这只是她业余的副业,主业不靠这一行,当然,有副业的人主业肯定很厉害。
放在丘绒身上却不是这样,她的主业不是铁饭碗,也赚不了特别多的钱,她胸无大志,庸庸碌碌。
可她变成这样也怪不了别的,只能是因为她的高中生涯并不幸运,不幸运又不在于没有朋友或者被欺负,又或者家庭不幸福不美满。
她的不幸全都来自其他的幸福,而唯独学习不幸福。
但是她也还算争气,尽管是自己胸无大志,没有目标,没有理想,靠的只是对爸妈的愧疚,就考上了一个一本。
好像也没有很牛,好吧,其实她真的很牛。
但又说回她的主业,只是一个小小职员,工资一般,家境一般,骂领导很不一般,虽说只是个职员,但是她是大城市的职员,又是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职员。
得了吧,她还是很厉害。
她第一次遇见叶笙,是因为她的副业,她全靠副业给她懒惰的生活过活,于她而言非常满足,于别的人而言,这个人的人生已经没救了。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毫不在乎,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的,人是为自己活的,每次想到这个时候,她就叹口气,转而又感慨自己只身一人,只有很多朋友,没有很多恋人。
她真是天生矛盾,她自己有时候也这么觉得,但是过惯了自由的日子,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多少会有束缚,现在她马上要二十七岁了,心智还是宛若当年。
这心智说的不是她单纯,也不是认为她幼稚,而是情感经历,恋爱方面的缺失,总让她好像少了一根筋。
那根筋要是抽了一下,整个人能沉闷几天。
话说回来,她喜欢人脸。
那是金雀花秀展的一天,金雀花秀展是国际上都有名的,因为她曾经误打误撞,因为自己的呆愣和愚钝,给几个网红化过妆,火了。
火了之后又被请去给明星化妆,其实是不算出名的明星,她就这样被误打误撞的请了进去。
其中有一个模特,在里面并不算高,只算中等,她一米七四的个子,瘦瘦的,看起来不爱说话,也看起来像是没有性生活的人。
丘绒看得人多了,也就知道什么叫做美人胚子,她第一次发觉,有人会长在她审美中的美人胚子上。
化妆的时候,丘绒轻轻托着她的下巴,给她轻轻的在脸上化着妆,丘绒唯独被那双眼睛迷住了。
眼睛里的瞳孔比一般的亚洲人瞳孔颜色要淡一些,偏向棕色,其实丘绒自己也是这样的眼睛。
只是工作了之后再没有人提起。
她看着那人的眼睛很久,“怎么了?”那人疑惑的问道。
丘绒仿佛大梦初醒,“抱歉,画歪了一些,我再改一下。”
其实没有画歪,只是她总不能直接说我喜欢你的眼睛吧?毕竟是陌生人,即使彼此是女生,说出来,意味也总是有些不同的。
那人没说什么,让她继续。
丘绒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认真起来,她见过很多美的人,每次给她们上妆都提醒自己这些人只是萍水相逢,不属于她的就不要去想去求。
这次倒变成了那人看着她,
丘绒没发觉,认真过了头,妆画完后,那人也要准备换衣服上去了。
按理说她可以走了,即使后续妆要是花了什么的,也有专门的人来补这个墙,她今天破天荒的留了下来,她想看正面,但是没有位置,全都满座,四处又都是摄像头。
丘绒只能在后台看,心累,那人身姿摇曳,腰细腿细身材匀称。
看起来还是个有肌肉线条的人,丘绒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不知道这种感觉该不该有,该有的吧?毕竟都快二十七岁了。
心动一下,人之常情罢了,她经常这么安慰自己,但是今天这个人,她真的爱上她的脸了。
怎么以前看过那么多人就没这种感受呢?是因为自己生日马上要到了,所以老天爷给个惊喜吗?
那人换了几次衣服又上去走了几次,丘绒发现她唇色苍白,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
直到有人喊,“有没有糖?有没有糖?”的时候,丘绒才发觉自己注意到的事情没有错。
但是,成年人谁会随时带糖在身边?丘绒反而有糖,“我有!”她回喊了一声。
她小跑过去把糖递给那人的助理,那人抬头看了丘绒很久,“谢谢。”
丘绒故作从容镇定,“没关系,举手之劳。”
在口袋里放糖是高中留下的习惯,高中时,因为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多,她听说吃糖能缓解,就随时在身边带两颗糖。
现在她的口袋里还剩一颗,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情不好了,把第二颗糖,剥开自己吃了。
吃完糖她就回去了,脑海里那个人还是挥之不去,但说到底对于丘绒来说,依然只是萍水相逢罢了,有什么好感伤的?
这也只是安慰自己的虚假之言罢了,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她从来不求,比起爱情,她更珍视友情。
回到家后,她忽然消沉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去洗了澡,感受到水淅淅沥沥流过她的躯体的时候,心里的不快也好了一些。
金雀花秀展要办到夜里很晚,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反正丘绒不懂为什么就金雀花这样。
她第二天还要工作,她拿起床头的一个瓶子,从铝箔纸里面扣出两粒药,吞了下去。
而后,她打开空调,在舒软的床上伸了个懒腰,沉沉的梦里坠下去。
那人的脸还时不时的浮现,真是太美了,丘绒昏昏沉沉的想到。
她梦里看见那个人的脸,恍然,似乎是真切,似乎不太真切,她走近一步。
那人嘴角咧起,正朝她笑着,丘绒的心在梦里梦外高频的颤抖着,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完美呢?
清晨时分,阳光撒进她的房间,在她床脚的一隅,空调中和了炎炎夏日的温度,恰如其分,分外舒服。
丘绒于半梦半醒之间,想到:那人怎么还不来叫我起床。
等彻底清醒后,她大梦初醒,恍然明白,忽而又失落了下去。
要是不是梦就好了,要是是真的就好了。
丘绒想起那张脸,还时不时的怦然心动。若要真论起感情,这是她第二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她还是要照常去上班,即使自己不情愿上班。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朋友季栩。
以往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即使今天要上班,她今晚也决心要把季栩叫过来,好好倾诉一下。
最近公司里又开始传闻要换老板,丘绒不相信,毕竟新老板的真容还没有见过。就算真的换了又能怎么样,她还是得照常上班,做那些不想做但是又不讨厌的工作。
季栩和她已经认识了十几年了,二人高中同窗,算是丘绒可诉心声的一人之一。
夜晚时分,季栩准时到和丘绒常去的烧烤摊上,丘绒点的烧烤还没上,却已经开了酒先喝上。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不能喝不代表不喝。”丘绒抬起眼看了眼季栩。
“我昨天,在金雀花秀展,遇到个人,太美了,昨晚我就梦到她了。”
季栩神色忽然亮了起来,“一见钟情啊?”她示意丘绒继续往下说。
“不知道,梦里面有那样的感觉,但是给她上妆的时候,感觉不强烈。”
季栩内心无语,“爱上就爱上了,还分强烈不强烈?”
“那当然了,而且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丘绒停顿了一下,“我倒是希望骗自己那种感觉是假的。”
季栩看着刚端上来的烧烤,“得了吧,高中的时候就你家最让我们羡慕了,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
“比起普通人的父母,确实已经非常好了,但是说到底还是上个世纪的人,有些思想即便时代开放了,他们也不会的。”
丘绒往后一靠,微微抬头看向夜空,一片漆黑,这日的夜空非比寻常的没有星星在闪耀。丘绒也不觉心中遗憾。
“那以后呢?”季栩问她。
“要是那个人的话,我还真没什么办法,顺其自然吧。”
“你一直都顺其自然,你要是勇敢一点,说不定就不用顺其自然了。”季栩有些恨铁不成钢。
丘绒拿起一串烧烤,不知道怎么继续跟季栩说。有些东西别的人依然很难明白,就算这个人是与她十几年的好友。
季栩依然不明白,她不明白丘绒有好的家庭却还是快乐不起来,她总觉得丘绒身上的魅力,是因为她身上独特的忧郁和悲伤之感。
但若等到以后,这一切都会被丘绒梦里的那人所改变。
季栩是真心希望自己这个好朋友能有一个爱她的人。
丘绒半夜被季栩送了回家。
夜色漆黑,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