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泽毅收到消息,把自己手头上的活吩咐下去后,便开车前往凤谈擒工作室。
今天是凤谈擒的直播时间,黄州轲和胡智庭又一次发信息邀请他来直播间了,文字里透露的谦卑比请财神爷还要诚恳。
其实谭泽毅对直播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兴趣,或许说,让他坐在直播间里两三个小时,看一些对他来说毫无可看性的综艺喜剧,简直就是无聊透顶的炼狱。
第一次被邀请来凤谈擒的直播间,只是因为那天他们三人一起聚餐,饭后两人要按时上播,他也没什么事可做,就被叫去露了一次面。
后来的几次都是他们邀请过来的,就算觉得上播无聊,谭泽毅还是会应允他们的每次邀约,而且准时到场。
不来上播,谭泽毅也是泡在公司里无所事事,偶尔签一两份文件,一天就过去了,那来上播虽然看的是无聊节目,毕竟也算是跟朋友一起相处的时光,总比上班好过一些。
他也把这种想法如实告诉过黄州轲和胡智庭,得到的是两道仇视且嫉妒的目光。
胡智庭说他是矫情大少爷心性。
黄州轲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生赢家。
可对他来说,自己拥有的一切好似迷离的浮云,山高路远,让他感受不到这些东西对他有多重要。
“你那个‘医生’,牛逼!是个狠角色!”
离开播还有半个小时,黄州轲点了个外卖,嗦着粉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公布出来:“她叫陶语应,是壬英戏剧学院电影电视系的助教,27岁,上次那个短视频里她应该只是客串角色,不是学院派土剧的成员。”
谭泽毅沉默听完,抬头时瞥见黄州轲又一次低下头嗦粉,他只能将探询的目光转向胡智庭,后者接受到信号,解释道:“这些是州轲叫他就读壬英的朋友查的。”
谭泽毅收回目光,独自细细品味这个名字。
“陶语应......”
他觉得女生取这样的名字有些特别。
“我已经尽力联系她了,官方账号找她她不应,我微信求她她不来,叫不动叫不动!”黄州轲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反正我是感觉到了,她好像刻意防着我,对我有意见似的。”
“......”谭泽毅垂眸沉思,淡漠的神情让人猜不出他此时的用意。
“她只小我们一岁,还真看不出来呢,看着倒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这么说着,胡智庭反而好奇起来,问黄州轲:“不过你是怎么有她微信的?看你说的话也不像是认识她啊。”
“微信啊......那是三年前加的她,”黄州轲又嗦了一口粉,才说:“三年前我在酒吧遇到小我一届的高中学弟,然后就拼了桌一起玩,她是我学弟女朋友的朋友。”
“那不就好办了!”胡智庭打了个响指,“你找你学弟帮忙啊。”
“高耀啊......”提到这个人,黄州轲蹙眉撇嘴道:“算了吧,我和他好久没联系了,两年前关系就淡了,我还听人说他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加入了什么组织啊团体之类的,反正整个人都不对劲。”
胡智庭托腮沉思:“那......找你学弟的女朋友?”
“你个傻逼。”黄州轲白了他一眼:“谁他妈会去加别人女朋友的微信啊,像我这种优质男人就更不用说了,当着面加别人女朋友微信,那不是明摆着去抢人家女朋友吗?”
“......”胡智庭无话可说,仿佛看智障一样睨了他一眼,“你他妈还是醒醒吧。”
“那如果——”谭泽毅忽然开口,把俩斗嘴的给叫停,炯炯目光倏然朝他身上看去。
“......我去见她,能不能行?”
“你去见她?”黄州轲站起身,歪头一问,“大哥你现在名声在外,别吓到人家女孩子了,而且你以什么身份去见人家啊,难不成想面瘫男神莅临凡间,成就少女的梦?”
这个问题是谭泽毅没有预料到的,难道只是见个面都要攀点关系不成?
谭泽毅思索片刻:“......路人身份。”
胡智庭:“......”
黄州轲:“......”
黄州轲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微微仰头,双手将蓬松的金棕色卷毛自额前扫往脑后,目光却停留在了谭泽毅的身上。
这谭面瘫有个仿佛雕刻出来的好胚子,剑眉星目,鼻挺唇薄,流畅的脸部线条就像铢称寸量出来的比例,俊得那副银丝边眼镜都抵挡不住蛊惑,融为勾引魅惑外人眼球的工具。
只是这家伙身上有种极致的矛盾,因为从不笑,脸上的五官无所动弹,眼镜一戴,谁都不爱,给别人一种冷漠至极而禁欲的感觉。
可他的性格却不是如此,凡事随性而为,内含一颗柔韧的心,柔是温柔的柔,而韧,却是性子的韧。
追求本性没有什么大错,只是这个人活了二十多年,佛系摆烂的心倒是至死不渝。他确实佛到像一尊神,看起来冷淡无情,实则是向来与世无争,对世间事物寥寥无意罢了。
所以当听到他会对一件事产生索求时,黄州轲和胡智庭才会做出如此大的反应,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他会上心,那就代表这家伙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黄州轲顿了顿,对谭泽毅说道:“那你去吧。”
—
壬英戏剧学院正门口。
艳阳高照,明媚无边的天空下,有个身影在门口徘徊着。
陶语应一只手抓着单反,眼睛一直瞟向学校门口的宏伟建筑,她在找一个绝妙的角度,把体现学校的雄雄气势给拍下来。
前天她第一次尝试了做电影鉴赏直播,不用露面不用操作,只需把电影放给观众看,她直接就能从电脑前脱身,既把工作完成,自己也多了很多私人空间。
岂不美哉?
唯一让她有些在意的,就是直播间看起来像个影映厅,不像个教育向的科普直播。想来想去,她便决定拍下学校的美照,将它摆在直播间背景上,一点进直播间看见这背景图,那不妥妥的教育气息吗!
她在门口走来走去,全然无视身边经过的人和车,当她走到正门口偏左的方位时,像是等到了一刹那最美妙的时刻,于是单反一抬,咔嚓几下就拍完了。
陶语应愉悦地回看拍到的照片,却不知道身后有人走近。
“在晒鱼干啊?”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虎躯一震,回过头,看见一张清秀的脸上摆着桀骜不驯的表情,正挑起一丝嘚瑟的笑。
陶语应意会到他口中的鱼干指的是自己,心里不禁感叹,昔日小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柳宇,给我好好说话,别没大没小的,”她撇了个眼神给他,“不叫声姐就算了,怎么说你在这学校上课总得叫我一声老师吧?”
“哦?”柳宇扬起一副欠打的表情,“你要是来舞美系上课了我就叫你老师,小鱼干!”
这小子还特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就是在嘲讽她身材干干瘪瘪像条小鱼干嘛。
陶语应欲扬起手给他一记爆栗,柳宇急忙后退一步,拦手道:“喂喂喂,你说过在学校里我们要保持师生关系,不打闹不嬉戏的,你怎么不守规则。”
“规则我当然遵守。”
陶语应停顿住,将手慢慢收回,就在柳宇放下防备的时候,她瞄准时机一脚直击他的小腿背上。
“哇!”柳宇防不胜防,左腿一曲,差点跪倒在地,“刚说完,你也太无赖了吧!”
“哪里无赖?”陶语应厚着脸皮,挑挑眉表明自己没有错,指着身后的大门说道:“我可遵守规则啦,现在又不是在学校里,我作为你尊敬的学姐的亲妹妹,教训一下你不过分。”
“艹!”柳宇摸了摸小腿,嘴里咕哝着:“长得娇娇嫩嫩,性格跟个妖婆一样。”
即使看出柳宇在叨叨些什么,陶语应也不急于去反驳,鼻间哼了一声,只觉这小子现在越来越狂傲自大,让人不禁怀念起两年前刚见面的时候。
柳宇是陶语应的姐姐陶尔梨以及姐夫盛正的高中学弟,差了很多届的那种,他对学长学姐有一种见了偶像般的倾慕,在他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还来她家拜访过,陶语应便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他。
只是没想到柳宇就读的大学就是壬戏,陶语应在学校里再次见到他时,柳宇还是个会叫她“姐姐”的大学生。
两年时间里,两人慢慢熟识起来,才发现性格竟是如此接近,各种方面臭味相投,于是处着处着,就演变成兄弟老铁互相怼的关系。
“喂!”柳宇说,“我看了《离家的诱惑》那视频,你装疯卖傻起来挺像样的。”
“喂什么喂,叫应姐!”陶语应睨了他一眼,眉毛一拧,“怎么你也看了那视频?”
“那视频现在可火了,我在捞站点击飙升榜上看到的。”
陶语应表示不理解:“现在的人都喜欢看这玩意儿了?”
“也不是,有个UP主给带火的。”柳宇顿了一下,反问她:“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很稀奇吗?”
“......那倒也不是。”
陶语应拉起单反肩带把它给挂到脖子上,收工准备走回学校,口袋里手机传来一阵振动感,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摄影网站官方发来的短信。
她眼睛一亮,抬头示意柳宇先走,自己则走向绿化带的一棵树下庇荫,顺便查看短信的内容。
走到树荫下,她只觉得有一阵清风拂耳而过,一扫火辣辣的热气。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条短信,摄影网站发来讯息称她的摄影作品已被网站征用,稿酬两个小时内将会发放过来。
“哇啊啊啊!550元到手!”
陶语应蹦跶起来,兴奋到无以复加,几百块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相当于生活费到手,省吃俭用撑一个月不在话下。
“mua~mua~muuuua~”她诚挚地感激财运星的降临,激动地抱着手机亲了三下,最后一下还故意嘟嘴狠狠地给屏幕来了一口。
亲完抬眼的瞬间,眼角余光闪出了个影,陶语应还以为自己晒太阳晒太久眼睛冒青光了。
转眼的瞬间,她看清了什么,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树干后面冒出了半个人影来,悄无声息地站在那看着她......
阴沉沉地看着她......
卧槽!吓死个人!
陶语应瞪大了眼,那颗心脏像是玩了一次跳楼机,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炸毛的感觉一瞬即逝,腿脚霎时一软,幸好她用极强的意念将自己稳在原地。
以至于看起来不那么怂......
“......”陶语应盯着他。
那人很高,露出半边身体,树上枝桠缝里漏下一抹光线照在他的镜框上,反射出一道光晕,将那人的脸打磨了一层迷雾,粗略一瞧只看得见那个硬朗的下颌线。
他就这样淡漠而凛然地杵在那里,与她也不过相隔一颗树干的距离。
也就是说,她刚刚所有动作都被他看见了?
连亲手机的那个傻逼样子也被看光了?
......妈呀,太社死了!
一个想法在心里油然而生,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社死不可怕,重要的是她得挣回几分颜面。
陶语应收回视线,僵笑的嘴角立刻恢复原状,调整了呼吸后,转眼甩过去一个骄横的眼神。
“看什么看!没见过唇纹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