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片荒草地 第2章 第二章

接取任务后的丛枝踱步向着目之所及的枯草团子们走去，时不时一弯腰，再一起身时，手中便攥着大把的水根草。

断裂的根系滴落下的水被丛枝仔细的用水囊接住。

丛枝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点滴食物。

不多一会儿，水囊底部承载了似小圆饼一般的用水量，从瓶口凑近瞧，水囊内部幽暗的空间内像游进了三两尾银鱼，透着晶亮亮的水泽。

丙级任务1的任务时间还未过半，丛枝腰间的小包裹已经盛不下更多的水根草了。

满手的泥土，满手的水根草。

荒草地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生命力顽强的水根草。

时间非常充足，只是需要走远一些、多采集一些。

“选择提交。”

丛枝将采集来的水根草堆积在地，伸手敲击耳边的金属块。

【经检测，玩家“丛枝”接取丙级任务1已完成，奖励发放中】

“打开立锥体。”

丛枝丝毫不拖泥带水，利落的选择打开获得的1枚红色立锥体。

【低级下品礼包：500毫升饮用水、一把破旧生锈的铁镐】

锈迹遍布的铁镐和一瓶饮用水自半空出现，坠落在地。

【玩家“丛枝”简陋挖矿工具已获取：头灯＋铁镐】

【已解锁初级挖矿玩家身份：身无分文的敢死挖矿工】

【是否选择佩戴称号，佩戴此称号将增加玩家体力值1点】

“敢死挖矿工？”

丛枝喜欢这称呼，几乎每个选择进入求生游戏中赚取生存物资的玩家，大多都是有几分胆量加身的。

毕竟玩家如在游戏中数据归零的话，那在现实中的玩家本体也会遭受损伤，损伤严重者比比皆是。

玩全息游戏有风险，玩全息求生游戏风险更甚。

“选择佩戴。”

丛枝想着自身的属性点低的不行，能加一点是一点，选择将初级挖矿玩家称号佩戴。

【玩家“丛枝”自身数据更改，当前体力值为11点】

丛枝揪开饮用水瓶盖，几口清水入嘴，清水带走了几分水根草残留的苦涩。

500毫升的饮用水很快被消耗完。

空荡荡的水瓶被丛枝与水囊挂在一处，地鼠的头灯戴在头上，能挂就挂，能戴就戴。

一手拿铁锹，带着腰间鼓囊的包向着荒草地的边缘走去。

还好腹部的伤口结痂，血止住了，行动力恢复了几分。

荒草地寂静无比，黄沙与枯草扎堆，除了偶尔的机械声外，只有丛枝这一个活动着的生物在黄沙地上踽踽而行。

走走停停，日光逐渐西斜，日转星稀，卷过的沙风吸取着周身的热气。

“嘶，”丛枝双手互搓，企图通过摩擦制造人力热气。

“这天气太冷了，”丛枝感觉自身的体温正在逐渐下降，嘴唇上下不自觉颤动。

天边逐渐变成雾霭蓝，荒草地路上的枯草堆们大多叶片卷曲着，时不时在冷风中微微抖动。

此刻的丛枝被荒草地急速变化的气温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想要在荒草地天色全黑前找到一个避风所，不然她这资质差的身体将会极易沾染“风寒”，到时候身体不适将会加速体力值的流逝。

“咕咕，”饥饿感随着感知传递到丛枝大脑。

丛枝抬手压住肚子，强压下腹中饥饿，地鼠的头灯照耀着脚下费力行走的一方天地。

又冷又饿的状态使得丛枝的头脑逐渐昏沉。

动起来，她需要不断挪动脚步，才能不时地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没被冻僵。

脚下白光与黑暗交织，晃悠间，丛枝眼前浮现出虚虚晃晃的人影。

“盲、婆？”

昏暗的人影虚实不定，灯光晃得眼前模糊人影重重，“好几个盲婆？”

“呲，”头灯的灯光一明一暗的闪烁，脚步也随着目光逐渐浑浊。

灯光的晃动使得丛枝的目光逐渐聚集，恢复了几分清明。

“不是盲婆啊，”语气低落无力，丛枝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木棍。

明灭的灯光下，丛枝单薄的身影显出几分孤寂。

丛枝尝试着动手敲打几下地鼠的头灯，灯光又重新澄明了起来，只是不一会儿，又灯光闪烁。

“不是……吧？这运气……霉到家了。”

趁着依稀的灯光，丛枝急忙踉跄着在路边岩石旁的一大丛的枯草堆边坐下，身旁丝丝缕缕的叶片为其遮住了少许的冷风。

灯光的不明原因故障，让丛枝对黑暗空旷的荒草地心生不安。

黑暗中踽踽独行的胆小路人，光是虚空幻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使她胆战心惊。

“咕噜、咕噜，”饥肠辘辘的无力感传来。

丛枝已经顾不得天气冷热了，此刻腹部的食物空洞需要得到满足。

她需要补充食物，哪怕只是一大把的水根草，也能为她暂时填补一下腹中空虚感。

饥饿、寒冷的环境下，人总要找点事来麻木自己，才能避免陷入更大的恐慌。

要是体力不支陷入昏迷的话，只会让她处境更糟，最坏结果就是让她所获不多的体力值归零，随后就会被金属块强制下线。

手中一把一把的水根草被强塞入口，干瘪的草渣也被拆吃入腹。

伴着冷风入口，食物也带着几分凉意。

嗓子眼被噎的难以下咽，费力咀嚼着。

努力活下去！这是她丛枝进入求生游戏的最大愿求。

地鼠的头灯突然“噗嗤”一声熄灭，重力拍打着也再无反映，寂静昏沉的夜色正在卷席荒草地。

丛枝腮帮子鼓囊，费力的咀嚼着嘴中的水根草，只是随着天色完全被黑暗覆盖，她丧失了黑暗中的光源。

枯坐在板硬的地面上，耳边只有风声，安静的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汩、汩、汩，”四周传来水流声，在寂静的环境中，声响越发明显。

不远处的地面上道道干枯的裂缝在透明的生物滑过，落下似水的黏液。

划痕落入裂缝，浅灰色的土地被侵染成深灰，游走过的未知生物危险的朝着丛枝越来越近。

它们似乎在寻找热源，距离逐渐拉近。

“什、么，什么动静？”鼓囊的腮帮子让丛枝的话语含混几分，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捡来的木棍被丛枝使得呼呼如风。

一阵混乱棍法之下，不明声响倒是没了。

脚背上似乎盘踞着冰凉的布袋，抬脚朝黑暗处踢出去。

未摆脱，伸手抓起，“是——啊，蛇、蛇!”

这溜得贼快、咬的贼狠的生物，对于丛枝来说一向是退避三舍的。

丛枝急得跳脚，手中紧紧抓着一个不断扭动的生物，吓得不断蹦跶着。

混乱的步伐下传来“噗呲”、“噗呲”声，一声一声就像水球被踩破的声响。

手中紧抓的生物也被丛枝一个使劲，给“握拳状”捏破了。

【玩家“丛枝”猎杀水蛇×15（水蛇完整体无）】

耳边的机械声让丛枝回了几分魂。

“水、蛇？我——杀的？”

就这？这气球一样的生物叫蛇？丛枝的生物观被刷新了。

【已检测玩家“丛枝”已获取水蛇（荒草地生物），是否选择提交生物完成丙级任务3】

“选择——提交！”

哽住的嗓子眼突然打通一般，丛枝声音都清晰坚定许多。

靠，她还是挺能干的嘛，一会功夫，又拿到奖励了。

【已发放橙色立锥体一枚，丙级任务3已完成】

“打开立锥体。”

嘶，冷风吹得脸麻木，此时捏着橙色立锥体的丛枝心中却涌起几分兴奋。

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捡到了个机遇，看来还可以再撑一会。

【低级中品礼包：荒草地低级属性矿地图、篝火制作台】

掉落的地图被耳边的金属块吸取，单手点击时，一张实时地图显示在丛枝眼前。

荒草地诺大的平原沙丘地面上，一处标记着“低级矿”的光点正在不断地闪烁着。

丛枝左右走动几下，一个黑点随后浮现在地图之上，黑点旁微小的指南针图标标识着方向。

【“低级矿”已绑定玩家“丛枝”，可重新命名，不可转让】

除了地图之外，丛枝拿到了一个标示“篝火”的巴掌大圆盘。

“投入木柴，可使用篝火。”

正好，手中正好有着一根木棍，将木棍与圆盘接触，木棍被吞噬，圆盘脱离手心，在地上放大成圆柱体，微小的火焰燃起。

微蓝的内芯带着暖黄的火焰，温暖着快僵化的丛枝。

正当丛枝感受久违的热气时，耳边的金属块传来一封外界的未读传讯：“回村，速下线——盲婆。”

收到传讯的丛枝浑身僵立着，眼神空洞着注视着飘忽的火焰。

又来了，来到求生游戏中都还是逃不掉。

丛枝回神将刚刚搜罗来的木棍全部投入篝火中，点击玩家下线按键，灵魂逐渐脱离。

回头望去，游戏中只留下一个狼狈的虚影蹲坐在土地上，身前是深浅的火焰滋滋炸裂的燃烧着。

人影虚实交互，微小的火星子炸裂着向外蹦着，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抹浮灰。

现实一处破旧土砖房内——

一穿着打着密实补丁花棉袄的老妇坐在火炕边，火光照耀着屋内一旁蜷缩着的几个小孩的身影。

醒来的小孩满眼都是畏缩、害怕、小心翼翼，小孩们大多为单薄的夏衣穿着、脚下是沾满泥泞的破凉鞋，有的脚下是编制的草鞋。

寒冬季节，小孩们大多穿着不合时宜的单衣破鞋。

老妇拄着手下的拐杖起身，双眼浑浊不堪，摩挲着拐杖的杖头，光线入不了眼，混浊的眼球就像两颗玻璃球，无神且涣散，她是个瞎子。

“都回来了吗？柱子，清点一下人数。”手下的拐杖轻敲土地面。

老妇身后的魁梧大汉站起身，随手用火钳扒拉了几下堆砌整齐的木柴垛，面目不善、浑身带着几分压迫。

柱子走向角落，醒来的丛枝连忙向着墙角蜷缩着，不自觉颤动身体，她在表现害怕。

小孩们也自觉的安安静静的小心蜷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干娘，人都到齐了。要清点物资吗？”柱子扬声向老妇问询，手下的火钳不安分拍打着围成团的孩子们。

力道时轻时缓，胆子小的孩子哭的脸都红了也不敢发出声，双手使劲捂住呜咽声。

盲婆未出声，柱子自顾自地扒拉起小孩们，小孩们之间的暖意化成烟，冷风卷入空隙，瑟瑟发抖涌入单薄身躯。

“一个一个来，小崽子们，交上你们今天得来的物资。”柱子眉目间带着几分不耐烦，小孩子在他看来就是麻烦。

要不是莫名的求生游戏的出现随机绑定了这些小孩，他才不会留着这些小孩在这吃白饭。

“柱子，耐心点。”盲婆拐杖杵地，平淡的说了柱子一句。

“知道了，干娘。”柱子将手中火钳别在腰间，低头的瞬间撇嘴小声嘟囔了句“老不死的”。

柱子从角落处揪出瑟缩着的丛枝，“小妮子，还活着呢？”语气中透着嬉笑，手下用力攥紧了丛枝的胳膊。

“啊，”疼痛加身的丛枝皱眉，仍然沉默着低下头，安静如石子。

“也是，都是一群哑巴，我真是傻了，才希望个小哑巴给我回话。”柱子不做声了，摔开丛枝后，一个个的走向小孩子们。

伸手，意味不言而喻——索取。

自觉的小孩交出所有物资，稍有倔强的小孩，柱子动手强制搜身找出所藏物资。

没多会儿，小孩们身上所携带的游戏实体化物资被搜刮一空。

丛枝自觉的交出了水囊、坏掉的头灯、空矿泉水瓶。

篝火台她没有选择收回，铁锹和称呼绑定，暂时也被她落在游戏中了。

腰间包裹是游戏自带，无法上交给柱子，小包裹内空空如也。

柱子抱着一堆物品向着盲婆走去。

“干娘，这群哑巴们就带回了这么点破烂物资。”柱子将物品向着火炕边一丢，朝着地下啐了一口吐沫。

“看好他们，才第一天而已，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就让他们进游戏，到时候时间长了，物资只会多不会少。”

盲婆抬起被火烤的暖烘烘的手，摸向大堆物品，枯枝一样的手在瓶子、食物中穿梭，时不时摸出几枚金币、细小宝石。

有价值的物品统统被盲婆收入自己的口袋。

“柱子，将剩下的东西拿去分了吧。”盲婆随后将随意挑出的一个细小红宝石塞进了柱子手中。

“好的，干娘。”柱子急忙谄媚的将宝石塞进裤子口袋，随后抱着盲婆挑选下的物品出了门。

柱子挑开厚重的门帘时，丛枝听见了门外几阵喧哗声。

“快，柱哥出来了。”

“柱哥，这次的猪崽子们带来的东西怎么样？”

……

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无少，但都是带着急切和贪婪的面貌。

这就是丛枝认识的朱家村。

朱家村集聚了各种传统意义上的刁民、恶民，民民相护，干的事情大多见不得光。

猪崽子便是他们对被掳来的求生玩家的称谓，猪崽子是他们随时可刮取利益的存在。

而为了避免这群小孩逃脱朱家村，盲婆下手废了他们的声带，所以这群小孩大多无法言语，少量为先天失语，盲婆检查过后，便会放过失声这一关。

猪崽子们很少得到温言好语的对待，打骂是常事。

但丛枝是个例外，她是被人丢弃在朱家村的，捡到她的便是盲婆，那时的盲婆还梳着黑溜的发髻，手指柔软、富有弹性。

那时的盲婆还不叫盲婆，听村中老一辈们说她叫阿芳，年轻的她满眼还是有光的，悉心照顾着被遗弃的丛枝。

有时，她会从游戏中带一些新奇的玩意逗弄小丛枝。

“咿呀咿呀”的摇椅声伴随着阿芳的哼唱声常常伴着丛枝入眠。

在丛枝一两岁牙牙学语时，照顾丛枝的阿芳整个人都变了。

转变发生在有一天当阿芳外出回来后。

回来后的阿芳整个人似都带着崩溃，精气神就像被搅散的蛋黄一般、她散了神。

丛枝攀爬到阿芳脚步下，阿芳也无所回应。

以往从求生游戏出来的阿芳总是带着积极生气的，所带出的收获也有多有少。

少的时候，阿芳也并不气馁，有时还会善心大发的将所获不多的食物分给行动不便的老人。

只是这次的阿芳，双手空空，指缝间都是黑泥。

路过的老人找阿芳搭话，得到的只有不搭理和沉默。

衣衫破烂的阿芳拖着麻木的身体向着家走去。

不吃不喝好几天后，丛枝哭的嗓子都快哑了，呆坐着的阿芳才似回了神一般，癫狂的大叫着：“骗子，他们都是骗子，”状似癫狂一般光脚跑了出去。

出门洗衣的玲姨看到了在堂屋内哭的撕心裂肺的丛枝，急忙扔下手中木盆，抱着丛枝回了自己家喂养。

一连好几天，阿芳都不见踪迹。

丛枝只好被放在玲姨家寄养，日子长了，丛枝好像成了玲姨女儿一般，年复一年，丛枝到了七八岁年纪，性子活泼调皮，常常惹的玲姨头疼不已。

只是，突然有一天，阿芳回来了，丛枝也被接回了阿芳家，一开始，两人间的亲昵不复往常，阿芳也不甚在意，常常板着脸，与丛枝也少有交谈。

随着年纪逐渐增长，丛枝也长成了十七八的姑娘，机缘巧合之下，她得到了一个金属块。

她喜滋滋的回家与玲姨、阿芳分享，玲姨听后默不作声，只怜惜的摸了摸丛枝的头。

阿芳听后，只是默不作声的出了门。

一天，丛枝还未进自家门，便见到一群人围在她家门口指指点点的讨论。

堂屋中，阿芳跪在地下，正中的位置坐着一位头须皆白的老者，两旁站满了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

气氛肃穆无比。

还未等丛枝踏入门口，阿芳一个抬手用手中簪子戳瞎了自己的眼，鲜血淋漓。

“还请族长准请阿芳自废双眼，以求教管新一批猪崽。”

磕头以示恳求。

面对阿芳的请求，老者未发声，只是临走前朝着阿芳丢下一块木牌。

此后的阿芳似乎整个人性格也发生了转变。

她给自己改名叫“盲婆”。

她似乎有着两个人格，叫盲婆的人格会对丛枝非打即骂，在打骂中丛枝习惯了在盲婆面前保持沉默，在所有朱家村人面前保持沉默。

有时她又会变回阿芳，温言善语的对待丛枝，只是当丛枝向她问询盲婆时，阿芳就会疯了一般，叫喊着“滚”并使劲推搡着丛枝。

此后，阿芳似乎很少出现了，盲婆成了另一个阿芳，一个被朱家村罪恶侵染而生的绝佳恶人。

坏事做的得心应手，下手狠辣，似乎随着良善之心的消散，恶的一面被她完全激发了出来。

丛枝不喜欢这个阿芳，她不想跟这样的阿芳说话，沉默成了相处日常。

沉默着，沉默着，时间久了，有时丛枝都快忘记自己会说话这一事实。

久而久之，大家就默认丛枝是个“哑巴”。

在丛枝被选为游戏求生玩家后，她又多了个称呼“猪崽子”。

哦，对了，这个求生游戏叫法各有不同，在朱家村，它被叫做“屠宰场”，进入游戏的人，能力强的收获就多，他就会被称为“屠夫”，亦为掌控者。

其余弱者，只配被叫做“猪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