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令如山 第2章 第 2 章

此时，门口响起了鹧鸪声。萧君墨一反常态，反身一个手指点了应连城的昏穴，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待萧君墨来到人烟罕至，隐秘之地时，只见一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殿下，事情已办妥，赵老吩咐您尽快结束。”

萧君墨满是不悦“你回复赵老，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让他别再来烦我！”

“是。”黑子男子自知殿下的性子，当真恼了他，接下的计划可就没法顺利进行下去了。

萧君墨再一次回到双罄园内，小心翼翼地收拾了自己，一并将鞋底擦干净，无误后才来到应连城的床边，给他解了穴道。看着依然沉睡的应连城，喃喃道“这些日子，你该是有多累。”如若当年我没拉住你，如果你也未曾放我在心上，你是不是又有另外一种人生。

萧君墨起身，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应连城，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块檀香，将它点燃放进炉坛之中，云烟袅袅，香味沁满了整间屋子。

应连城朦胧之中看见萧君墨，想要伸手拉住他，却是如何也使不上力，便又一阵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应连城被屋外凄凉的叫喊声吵醒，动作僵硬的爬起床头，却感觉一阵眩晕。应连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行让自己清醒些，却依然感觉自己很是身疲力乏，应连城纳闷，为了寻药，也才七天未眠，换做平日领兵打仗，一个月不眠不休也不会如此疲惫。

应连城踉踉跄跄下了床，嘴里沙哑地喊道“君墨……君墨……”却始终无人回应，应连城急忙顾不得床上鞋子，赤脚跑出寝殿，因为体力不支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炉坛，里面燃烧的灰烬顷数地倒在地上，香味刺鼻。应连城立马将桌上的水壶拿起，淋湿了整个炉坛，转身便将四周的窗户打开，而此时屋外只见一侍卫急忙冲了进来，浑身是上，血肉一片模糊，他捂着心口上的鲜血，倒在了应连城的面前，嘴里重复喊道“世子爷，快跑……快跑……”

应连城惊恐大事不妙，皇宫之中，竟然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侍卫还未应答，口里狂吐鲜血，还未来得及张口，呼吸便被死神夺走，没了生命。

腥臭味让应连城此时有点清醒，慌了神的他开始往大殿跑去，一路上到处都是宫女侍从和护卫队的尸体，奔跑的过程中一不留神便被绊住了双脚，身影缓缓倒在了地面。脚下被人劈成两半的匾额很是刺眼，原本华丽宏伟的宫殿就像一座死城废墟。无数的可能涌上他的心头，又有无数的奢求希望这只是场梦。殿外尸横遍野，他的君墨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躲在某一处……想到那个场景，应连城心都揪起来了，环顾着四周，嘴里拼命地喊着君墨的名字。

应连城开始感觉自己的内力在一点点恢复，捡起地上侍卫掉落的兵器，一刀刀砍下扑面而来的反兵，一招命中，毫不托泥带水。反贼不顾性命，源源不断地向他冲来，原本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体力，在此时已经消灭殆尽。最终双拳不敌四手，被敌方踢倒在地，几把长剑欲向他刺来之时，及时被人喝制。

“暂且饶他一命，将他押去大殿。”应连城抬眼，只见一位玄衣老者怒视着自己，随即又视他如蝼蚁一般。大手一挥，应连城就被几个喽啰反扣而起，几把冷剑架在脖子上。应连城一身白色的寝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干涸的血渍与泥土混杂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把刀给我拿开，本世子自己能走！”四月的初春依旧寒气逼人，单薄的里衣根本无法抵御春寒，应连城脸色苍白，踉跄着往前方走去。

大殿之外，应连城久久都未进去，只因那矗立在大殿之上那抹青绿色长裳的背影。

“还不快给我进去。”应连城被大力一推，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力气倒在地上。

那绿色长裳少年回过头来，便看见倒地不起的应连城，想上前去查看，却被一玄衣老者及时拉住。

“皇儿！”一妇人见应连城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也不顾不上什么母仪天下的姿态，她扑倒在地怀抱着自己的亲骨肉“母后，儿臣无碍。”原本一身奢华，其实雍容华贵的女人，此时此刻就像一位在平常不过的母亲，不停地查看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受伤，发现只是皮外伤之后，才松了口气。如今王朝没了，儿子又变成这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的始作俑者，一双殷红的眼睛盯着前方的男子。

“萧君墨，王朝已毁，你已经如意了。你放了我们母子二人，我和连儿从此隐居深山，不问世事。”

她不忍心告诉应连城，王朝的君王，他的生父被人挖心曝尸，皇城之外一片狼藉。她如今只能一心想着如何才能保全自己的儿子，让她们母子两活下来，只要能活，就有希望。

“殿下，万万不可。”玄衣老者生怕殿下心太软，酿成大错。这几年辛苦的筹谋，不能在今日放虎归山，重蹈覆辙。

萧君墨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君墨，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萧君墨冷笑，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眼前的妇人“我要复我萧国，我要我母亲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萧君墨，如今你已是新君主，该报的仇，该还的债，今日也都一并清了……你又何苦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萧君墨听完，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今日的事情，与当年你们对我做的，对萧国做的，简直就是冰山一角。灭我萧国，逼疯我母亲，害她尸沉湖底。想我父王一生爱民如子，勤勤恳恳，却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你如今却来跟我说咄咄逼人？那我问你，又是谁将我父王尸首悬挂城墙三天三夜，任秃鹰叼食……”

“你不是也将他挖心曝尸！！！还命人不停昼夜鞭打吗！！”

萧君墨身形一颤，看着艰难起身的应连城“母后，你在说什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向萧君墨走去“皇儿……”他自知萧君墨一心想复国的心思，他也承诺过他定能帮他重建萧国。而他却每每总是莞尔摇头，说他是王朝的世子爷，应当以大局为重，不必放在心中。什么世子爷，什么将来的君主，可他对这些却毫不在意，他至始至终要的只是他，能让他心里产生涟漪的事情也都只能是他，萧君墨。

应连城松开被母后拉住的手，注视着前方“所以，从我回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还是……更久之前……”应连城哽咽着，看着眼前不语的萧君墨“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在你的筹谋范围之内……计划之中？”

“是。”萧君墨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应连城突然开始笑了，笑得红了眼眶。原是这么多年却比不过一个王朝的宝座。

“好，你要它，我给你便是……只要你放我母亲离开，我任你处置。”

“殿下，这万万不可。”玄衣老者害怕殿下一时心慈手软，对于敌人应当斩尽杀绝。

“殿下，想想您的母亲，想想萧国的那些将领，他们浴血奋战，舍生取义，只为殿下坐上王位，光复我萧国。您不能为了小义灭了大义，到时候放虎归山……”

“够了！区区一妇人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人，将这位世子爷暂压水牢，等候发落”

应连城被人压入水牢，十几年的寒水脏乱不堪，大小的细虫在水面漂浮，本就虚弱至极的他，一入水池过后，寒气便四处向他袭去，水面上的细虫也开始延着应连城的大腿爬到伤口之处吸允，不就过后，便晕了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应连城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但神志不清，迷糊之中，感觉身体有一股暖流袭来，让自己舒适了一些。

从今过后，王朝一去不复返，从此更朝换代，今夜……又是注定无眠之夜。

王朝一夜之间被推翻统治，王后世子不知去向。

有人说，曾经在城门口见过一麻衣妇人，虽捂实得严密，谈吐之间雍容大方，不像寻常妇人所为，日日夜夜在城门附近徘徊。又有人说，王朝屠尽了萧国，这萧国的太子定当不会放过王朝一人，这母子二人就是死路一条。

萧君墨遣了宫人和侍卫，偌大的宫殿就他一人，曾经的他一心只为复国，忍辱负重。以为复了萧国他定会无比的开心幸福，可当这一切都实现的时候，为何他心里却是无比的落莫，和无尽的悲伤。

复国，他做到了，他不曾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可他不曾想，这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他。

这冰冷的王座，终究不及他怀抱的一丝一毫。

“母亲，我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