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鸟入冬 第3章 第三章

“听说了吗，今天有新同学过来。”鲁杰抱着一叠卷子疾步走进三班的教室，他人还没踏进来，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啊？这时候？这还有大半年就高考了，现在才复读是不是太晚了？他上的学校得有多折磨人，不行，一会儿人来了我问问，避避雷。”吴华嘴里叼着张豆腐饼，嘴里含糊不清。

鲁杰将卷子放在讲台上，路过吴华的时候随手撕下大半的饼一口气塞进自己嘴里大嚼特嚼，吴华瞪大了眼睛，起身就要揍鲁杰。

“哎哎哎，想不想听消息了。”

“那你倒是说啊。”

“那你豆浆给我顺顺。”

吴华白了眼鲁杰，鲁杰也不客气直接拿了过来，顺了一口，“不是复读生，就是应届高三生，而且啊……”

鲁杰的这一消息引来不少的围观，他卖着关子惹得其他人催促。

“啥啊，赶紧说啊。”

鲁杰被吴华拍了脑门，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全，“这转学生超帅。”

“嘁，再帅能有我们冬哥帅？而且就你那审美，不敢苟同。”

鲁杰见众人散了，想要将人再招呼回来，“不是，真的很帅，个特高，特板正一小伙儿。”

“哈，醒醒吧，你认为的帅跟我们认为的帅不在一个图层。”吴华像是摸狗一般摸了摸鲁杰脑门上的碎毛。

鲁杰见没人信他，他坐在座位上赌气说道：“哼，等你们见到了，就知道爷的审美没问题了。”

四楼教师办公室，沈鸠跟在教务处主任邢正强的身后，眼神不自觉地顺着窗户往外瞟去，这里的学校跟南方学校的结构不太一样，没有廊桥，与其说是学校，这栋大楼从里到外都更像是某处的行政大楼。

“咳咳，刚刚我说的学校注意事项你都听见了吗？”

邢正强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沈鸠收回视线，对着邢正强以及三班班主任杨华芝点了点头，“我记住了，老师。”

邢正强还有事情要做，就将沈鸠交给了杨华芝，杨华芝按照惯例给沈鸠介绍了下班级，语气不算是热络，态度就是对待普通学生那样，沈鸠猜测沈家应该没打点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高三这时候转学，但我看过你过往的成绩单，好好学，考上了大学，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

“正好第一节是我的化学，我带你去班级，到时候你先坐在最后一排，过两周有班级考，到时候会按照成绩分座位，你近视吗？”

杨华芝是个干脆利落的女人，穿着雪地靴走路也让她走出了一种在T台走秀的霸气感，沈鸠跟在她身后，偶尔答话。

“我不近视。”

“好，你学习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能解决都会帮你解决，你只要明白你现在是高三生，学习是最重要的。”

“老师，我们班级里是不是有个叫阎冬的学生？”

杨华芝脚步一顿，她看向身后乖巧跟着的沈鸠，冬天的阳光充足透过擦得锃亮的窗户全都倾撒在沈鸠身上，他穿着青蓝色的羽绒服，身姿挺拔，干净青春，低眸时展现出的顺从令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惜。

这是一个看了一眼就会生出好感的学生。

“嗯，你认识？”

“认识，他那天助人为乐我在现场，对他很是钦佩。”

沈鸠抬眸，浸满了笑意的眼眸对上杨华芝略带探究的眼睛，杨华芝心里咯噔一下，她收回刚刚对于这个学生的第一印象，乖是挺乖的，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阎冬是个热心肠，你的座位正好就在他旁边，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可以问他，不过他今天也请假了，估计明天会回来。”

沈鸠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说话，他回答班主任这个问题也没别的意思，算是提前打个招呼，毕竟他跟阎冬的关系可不会一直相安无事下去。

但是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会跟阎冬坐同桌，要是明天阎冬上学看到他的新同桌是自己，怕是会闹吧。

那天在街上阎冬认出他是沈家人之后连羽绒服都不赔了，什么柔和的眼神荡然无存，阎冬甚至都没有回答他的话扭身就走了。

北方的市集人真多，沈鸠只是眨了下眼，阎冬的背影就消失在他视线之中，不过他也没想着去追，反正早晚都会遇见。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到了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灰色的水泥地此刻已经被薄薄的一层雪覆盖，三三两两的学生拿着笤扫扫着雪，有的人用脚印在水泥地上作画，画心画玫瑰，笑得开怀。

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开心。

阎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沈鸠不明白，在这么冷的环境中长大，他怎么能笑得那么暖。

去教室的路不长，就是一个走廊加下一层楼的距离，沈鸠跟着杨华芝走进教室里，刚刚还吵闹非常的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吴华看到讲台上站着的沈鸠，他用脚踢了踢前桌鲁杰的凳子，鲁杰身子往后靠，吴华小声地爆了句粗口，“我靠，这么帅的吗？”

“让你们怀疑爷的审美。”

两个粉笔头精准地落在鲁杰与吴华脑门上，“说什么呢？大点声，让大家都听听！我刚刚从走廊走过来，就属咱们班最吵！已经高三了，看看倒计时，还有多少天，等你们考完了，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爱说多久说多久，说干了也没人管你们了！”

鲁杰与吴华将脑袋埋下去，一声不吭。

杨华芝看了眼沈鸠，“靠窗的那排空着的座位就是阎冬的，你坐在他旁边，自我介绍一下，然后我们就上课。”

“各位同学好，我叫沈鸠，接下来高三的日子，请大家多多指教。”

沈鸠的发言很是简短，也没什么特点，但架不住他人帅声音又好听，短短几句就听见班级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沈鸠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想法，他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杨华芝就让大家拿出上次没讲完的卷子，沈鸠对阎冬的位置颇为好奇，不是都说窗的位置，王的故乡。

阎冬的书桌上整齐地摆着书本，桌面也格外整洁没有什么乱码七糟的涂鸦，看起来不怎么有王的风范。

他入神想着，前桌递过来一张卷子，扈宁冷不丁对上沈鸠的视线，沈鸠的眼睛长得实在美，看谁都有种深情的感觉，她被看得下意识地红了脸，“你还没有卷子吧，可以先用我的听课。”

“谢谢。”

“不客气。”

沈鸠接过卷子扫了一眼，这卷子出的不难，大多数都是基础题，只有后面几道题勉强能算得上是拔高题，毕竟这里连城市都算不上，学生质量以及教育资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母应该是想过办法将阎冬调回B市去上学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成功。

沈鸠出现在这里是沈母的planB。

他们不在乎沈鸠的成绩，也不在乎沈鸠的想法。

沈鸠转着笔，这笔还是阎冬桌子上的，上学的第一天，他已经开始感觉无聊了，本以为的鸡飞狗跳，针锋相对都没有，尤其是对阎冬故意挑衅后没得到反馈，让沈鸠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真就是拥有一切的人才有忽视一切的权利。

一节化学课，沈鸠神游了一节课，等下了课，沈鸠将扈宁的卷子还了回去，他这才知道坐在自己前面的就是三班的班长。

扈宁长得很可爱，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现在我们发的都是卷子，之前的卷子办公室应该有多余的，我可以帮你去找找。”

“没事，我到时候自己去找就好了。”

徐雪雯走过来很是亲昵地掐了下扈宁的脸颊，“我们可爱的班长又在乐于助人了。”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脸颊的肉都小了。”

扈宁性子容易害羞，她轻轻拍着徐雪雯的手背，“我本来也不胖，脸颊那里有肉都是被你捏肿的。”

“阿宁啊，你那是婴儿肥，不要不承认了。”

沈鸠听着她们玩耍说话，高三了他们的心情好像还是很好，没有多少压力，不像他之前的班级，上课紧迫，下课压抑，班级里除了翻书声就是笔珠划过纸张的声音。

倒不是学习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他们那个班级里的人非富即贵，高考不是人生的转折点，成绩却是大人用来攀比结交的引子，他们学习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里的面子。

“诶，你看着好眼熟啊。”

徐雪雯看着沈鸠突然出声，鲁杰与吴华一直关注着这边，吴华嘿嘿一笑，“哈，徐雪雯，你是看到个帅哥都觉得眼熟是吧。”

“哼，你这搭讪方式太老套了。”

徐雪雯白了眼吴华与鲁杰，“谁理会你们这两个哼哈二将。”

“沈鸠是吧，我是真的觉得你眼熟，你……”徐雪雯越看沈鸠越眼熟，“你是不是那天晚上在门口喊阎冬弟弟的人啊？”

“哈？”吴华凑过来仔细看着沈鸠。

沈鸠不习惯别人靠得这么近，他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靠。

“不是。”

“嘛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鸠的回答无人在意，所有人都被靠在后门的阎冬给吸引了过去，吴华抛下凳子三步化为两步跳到阎冬身边，“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事情办完了。”

鲁杰对着阎冬挤眉弄眼，“冬哥你有同桌了！还是个大帅哥。”

沈鸠靠在椅子上，他看似低着头实则一直在观察阎冬，从小到大他因为沈家少爷的身份被迫成为焦点，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被人审视观看，无论是好的目光还是坏的，他都照单全收。

但像是今天被这么忽视还是第一次。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别人让他被忽视，他可能觉得是个解脱，但这人是阎冬，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沈鸠觉得自己还是太心善了，他刚刚为什么要说不是，他居然还顾忌着阎冬的感受，他不是不愿意认沈家嘛，他不愿意的事情就该给他坐实了，看着阎冬难受才是他沈鸠应该做的。

阎冬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新同桌，也听到了沈鸠说的那句‘不是’，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沈鸠这人可能是有病，一边对自己说什么哥哥弟弟，一边又不愿意公开他跟沈家的身份。

没等阎冬有所动作，一直沉默的沈鸠突然站起身朝他走过来，他对着阎冬伸出手，像是为了完成上次见面没完成的仪式，“你好，我叫沈鸠，你的同桌，以后请多指教。”

“阎冬。”

周围这么多同学都在看着他们，阎冬不想家里的破事闹得人尽皆知，既然沈鸠想装，那他就陪着呗。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沈鸠感觉到了阎冬掌心的凉，他是出去玩雪了吗？

阎冬想要将手抽回来的时候，沈鸠突然用力，本就是背靠着门的阎冬瞬间没了支点身子朝沈鸠倒去，阎冬对上了沈鸠充满戏谑的眼神。

他当机立断，一只脚强行作为支点，他的力气比沈鸠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本来是一边倒的形势反而成了沈鸠的投怀送抱。

沈鸠手紧急撑在门上才避免了两人的胸膛相贴，无可避免，两人的距离离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扑撒在彼此的脸颊上。

刚刚的戏谑眼神变成了怒视。

“沈少爷，小心啊。”

沈鸠听到阎冬的话，扯起一抹笑，“沈少爷在叫谁？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