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时间不多,好在苏瑶没有拖堂。
路瑾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看见了语文老师微笑的脸庞。
果然是之前高一高二的老师,没有换。
简书闻看着路瑾仿佛奔丧的表情,脸上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我总算是找到一个机会说说你的字了,难看的我想洗眼睛,之前我还找不到理由批评,现在你倒是自己栽了。”
简书闻对陌生人保持着标准的涵养,非常有礼貌,但对熟人就不太友好了,一毒舌起来能把人说的想遁地。
他从座位地下搬起一大叠字帖放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这些是我全部的存货了,来,挑一本。”
路瑾嘴角抽了抽,认命地随手抽了一本。
简书闻有点失望:“你怎么没抽到我的大礼包呢?太可惜了。”他把看起来明显比其他薄很多的一本字帖拿起来,下面跟着连了一串,写一年都写不完。
路瑾曾经就对他的恶趣味多有耳闻,只是没有成为恶搞对象,今天倒霉落到他头上,才算是真切地领会到了之前那些被恶搞对象为什么对他敬而远之,出了办公室后一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没想偷懒。”
简书闻把他抽的字帖递给他:“是的,请你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品质。”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如果不是会影响我上课,我一定会让你到全班同学面前来抽。但高三时间宝贵,只能放你一马了。”
路瑾没再听他讲下去,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凌曦晨被他拉开椅子的动静影响,瞄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看桌上的书,好像还是什么竞赛的。
路瑾看了眼黑板,只有数学作业布置了,还是选做。老师们考虑到有些人会轻微偏科,作业全都是选做,目的是把时间留给弱势科目,挑自己不会做的练一下就行,题海战术有用,但不适用于他们,重复刷题只会浪费时间。
他平时的练习已经够了,这张卷子没什么做的必要。所以他翻开一页字帖,拿着笔往上写,就这样写到了上课。
简书闻踏着上课铃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简书闻,金书惟是见,玉管不胜闻。相信很多同学对我应该都有所耳闻,我已经在下面看到几个熟面孔了。”他特意扫了路瑾一眼,或者说是他手下的字帖。
一张不知是谁的分班测的卷子被放到了投影仪下,笔势行云流水,带着特有的锋芒,路瑾看看同桌空空如也的桌面,不禁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简书闻听着同学们惊叹的议论,意有所指地说道:“同学们要好好学习这个字,尤其是某些现在在做与课堂无关的事情的同学。”
路瑾被简书闻盯的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把字帖扫到了柜桶里。
凌曦晨发现自己的卷子被拿来拉踩路瑾,有点不好意思,对路瑾说道:“要不我以后和你说一下写字的技巧吧?”
路瑾眼睛顿时亮了,没想到还能获得这样的意外之喜,他的友谊之路获得了一大个进步。突然觉得简书闻也没那么可恶了:“好啊,什么时候呢?”
凌曦晨思考了一会:“要不……就这个课间?你有空吗?”
“当然,那就这个课间吧。”路瑾已经开始期待这个课间了。
每隔几分钟他就要看一下教室正前方高悬的时钟,有时恰好与简书闻的目光碰上,几次过后,简书闻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下课后,简书闻走到路瑾桌旁:“你是对我的教学方法有什么意见吗?一会写字帖一会看时钟,比我这个老师都想下课。”
路瑾心虚地咳了一下,无话可说。简书闻想了想,字帖是自己给的,路瑾不听课是因为要练字,不禁长叹一口气: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路瑾把字帖拿到桌面上,问道:“我现在学,凌老师教吗?”
凌曦晨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没有反驳。翻开字帖教了他一些基本的运笔方式,即使写的快,也能让字形变得工整很多。
“你这本字帖还不错,老师用心了。”凌曦晨认真看了看字帖,翻过去一页。
“这是我自己在一堆字帖里选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眼光好呢?”路瑾偏头笑了一声。
凌曦晨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如果是一堆字帖,那你眼光的确不错。”
路瑾本来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凌曦晨真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顶着一团浆糊旋转的脑子,强撑着听完了教学。
凌曦晨检验了一下自己的教学成果,让路瑾写了几个字,比之前好了很多,没有无药可救,看来他之前只是没认真写:“你写的好很多了。看来我很有当老师的天赋。”
路瑾收起纸张,接下他的话:“的确,是凌老师教的好。”
一个上午过去,午休时间到来。
凌曦晨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各种书,一抬头发现周围的座位上几乎都空了,书本凌乱的堆在桌子上,还有些散在地上。
路瑾整理完笔记,把笔记本猛地拍上,把书一把扫进柜桶里,再把椅子踹到桌底下,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相当熟练。
凌曦晨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抖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路瑾拉着走到了楼梯边。
教学楼和楼下俨然是两幅截然不同的场景,一个清冷的出奇,一个人多的可怕。路瑾一边在人群中侧身穿梭,一边向他解释道:“我们学校饭堂人特别多,跑慢了很容易吃不上饭,现在小卖部那边应该排了几十米,来不及去那了,只能去饭堂。”
两个人一口气狂奔到了食堂,刚好赶上了所剩不多的饭。
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座位,他们坐下时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路瑾抹了下额头,无奈地笑道:“我们学校的人体育很难不好,就算身体再差,吃几顿饭也就跑快了。”
凌曦晨点了下头,饭菜的热气把眼镜蒙上了厚厚的雾,他皱了皱眉,捏着镜框的中间把眼镜取了下来。
路瑾仔细看才发现,原来凌曦晨的鼻梁上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红痣,小到几乎看不见,平时被眼镜的鼻托遮住了。
凌曦晨觉察到他的视线,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没事。”如果说自己看到了那颗痣,可能会引起一些误会,毕竟它的位置太隐秘了,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
凌曦晨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中午是要去自习室吗?”
路瑾咽下一口饭:“是,宿舍下午放学再搬行李,中午回不去,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的学校中午从来没有午休,所以我想这里会不会也这样。”
“我们学校除了饭堂,其它方面还挺有人性的,午休肯定有。你原来那个学校压力是不是很大?”路瑾被凌曦晨那个学校的做法惊了一下。
凌曦晨想了想:“其实对我来说还算好,但也有点大,时间安排的很紧张,后来有人受不了跳楼了。”
路瑾记起之前的一则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在学校里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主要原因是上了个论坛热搜第一。当时班里的同学还讨论了几天,把那个学校惨无人道的教学方法批判了一顿:“是那个……那个什么……立仁中学吗?”
“对,我爸妈听说有人跳楼挺慌的,可能是怕我也压力太大想不开,刚好我妈调到这里工作,就转学来云帆了。”凌曦晨说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那天的场景。
当时他妈妈问了他好几次有没有看到那个学生跳楼的样子,他再三说没看到,他妈妈才放心下来。
他追问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妈妈却只是和他解释说,怕他看到那个同学的样子留下心理阴影,虽然这个解释很合理,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当时他妈妈的举动有点怪,似乎担心的过了头。她平时从来不会情绪如此外露,甚至是有些失控。
路瑾见他神色不太好,以为是想起了在之前学校不太好的经历,安慰道:“没事,我们学校真的很有人性的,绝对不会过得像你之前那样惨,到时候也许还有大概还有两三个活动。学校一直把学生的身心健康放在学习成绩前面。”
凌曦晨听完,知道他是误会了,只是觉得他很像招生办的老师在推荐学校,他对于这个误会解释道:“我没过的那么惨,只是想起了家里一点事而已。”
他把之前的想法全部抛出脑子里,觉得自己大概是多心了。
路瑾看了一眼凌曦晨端端正正摆放在手边的眼镜,说:“你读书很刻苦吧?”
“为什么这样说?”凌曦晨有点疑惑。
“就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太像会看手机的样子,那近视就只能是纯看书看出来的。”路瑾说。
凌曦晨忽然笑了:“不是,我这是平光镜,没有度数的,用来防紫外线。我之前在南方,那边阳光很大,紫外线比较强。现在戴习惯了,也就继续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