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的思维能力已经恢复,那就是独立的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关在里边,成为实验体!”
“可这有多大的研究价值,你明白吗!”
好吵。
眼皮上不知道粘了什么,江铃许怎么也睁不开眼,她浑身都痛,尤其是肺部。
似乎是伤口反复出现,又被修复,疼痛无穷无尽,永无休止。
周遭安静下来。
江铃许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有所阻滞,她周围好像是……
像鼻涕一样粘稠浓厚的液体。
呕!
滴滴滴——
不远处传来机器的报警声。
密集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在她旁边停下。
“修复未完成,但脑电波活跃,不能排除回光返照的可能。”
“吸氧量增加,心跳异常,胃部异常,食道异常,肺部伤口增加。”
江铃许听着听着,声音都渐渐远去,一切噪音逐渐朦胧,像是隔了层玻璃罩。
不知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她再次对外界有所感知时,已经能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一排精密仪器,各色软管从仪器的角落朝她的方向延伸,似乎与她所在的容器相连,可惜她的脑袋没法转动,视野有限。
她应该是被抓起来研究了。
这是无良公司的新套路吗?不至于吧,她不就是不想在四十多度的酷暑天出门参加公司团建吗?
最后她也参加了呀……
江铃许使劲回忆,可也只能想起从天而降的大冰块。
门向两侧平移,光线渐渐铺开。
一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走进来,见她醒了,顿时双眼迸发出强烈的光,趔趄两步,激动得快要晕过去!
那人按着墙面上的红色按键,手都快出残影。
不多时,一群同样装束的人走进房间,仔细地检查仪器数据。
半晌,他们都双手合十,“兽神在上!”
江铃许头有点疼,他们说的好像是汉语,那她是没有被运出国,还是已经出境,正处于罪犯聚集的灰色地带?
她看着外边一群穿得跟蘑菇一样的人,百思不得解。
“始祖人类好像很疑惑,我们是不是要把她放出来?”
“蠢货,她身上的任何一种病毒,都可以让兽人全军覆没!”
“我怎么感觉她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话?”
“不可能,哪有那么凑巧,活过来的正好是古华夏人?就算是,语言会发展,怎么可能听得懂?”
……
那些人争论不休,江铃许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再次昏迷。
意识在黑暗中独行,过往的画面交织、扭曲又破碎,忽明忽暗,江铃许感觉眼前有光束晃来晃去。
她本能地后缩些许。
周围已经没有奇怪的溶液。
视线清晰起来,江铃许面前坐了两个“蘑菇人”,对方戴了厚重的头盔,她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
单眼皮正认真地记录数据。
双眼皮一边摆弄着机器,关闭光束,一边尝试与她交流:“你好。”
是汉语,带一点点口音。
江铃许越发疑惑,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是哪个地方的口音,“你好,请问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但这话一问出口,对面的两位都惊恐地瞪大双眼,单眼皮按了警报,对收音器嚷道:“始祖人类学习能力惊人!仅凭‘你好’二字就掌握了我们的语言!”
“怀疑始祖人类有读心术!”
“院长,请求支援!”
江铃许眼皮跳了跳,她低眉,试图沟通,“不是,你们先别演,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里,还有——”
她晃了晃手上身上的管子,“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你们这是违法的!”
她还想争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声带像是老旧的风箱,一用力,只有呼呼的风声。
这时,一旁的红点闪烁,一道女声响起——
“七号,你的身体机能尚未恢复,不要激动。”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像是之前听过。
江铃许调整呼吸,尽量保持冷静,这些人已经对她做了些什么,敌多我少,争吵毫无意义,出逃要用其他方式。
她盯着两个蘑菇人,对方也在盯着她,一时无话。
不久,江铃许又可以发出声音了,她压低音量:“我怎么了?为什么要恢复?”
“七号,你被冰封了,目前测量的冰封时长是3亿年,在一群始祖人类中,你的大脑和躯干较为完整,研究所就对你进行了修复。”
这算什么?
江铃许皱起眉头,只觉遍体生寒,就算是综艺剧本,这也太恐怖了。
“目前我们需要处理你身上的远古病毒,还要为你注射疫苗,免得你离开无菌环境就再次丧命。”
双眼皮说完,拉着欲言又止的单眼皮离开房间。
她叹了口气,深呼吸几次,开始在各种软管的长度范围内探索这个房间。
她之前待的地方,应该是背后这个硕大的圆柱培养皿,里边的溶液是透明的,还时不时冒点小泡泡。
抬脚往前,第一步就差点摔个狗吃屎,江铃许痛得龇牙咧嘴,对冰封的说法信了百分之一。
真奇怪,都到插管的地步了,居然能站立能说话。
坐下缓了一会儿,江铃许决定先假意配合,再找突破口。
转眼过去了两个月。
注射了两次疫苗,江铃许的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不再需要浑身接管子。
这日,一件白大褂飘进了房间。
她定睛细看,原来是个戴眼镜的高大瘦削的男人。
“你好,我是你的医生,邶絮,也是上级指定的监护人。”男人坐下,抬眸时与她对视。
他眉眼深邃,湛蓝的眼眸沉静如辽远的大海,掩藏在镜片之后,令人很难看懂他的情绪。
“监护人?监护多久?”江铃许低头看着指甲,久未修剪,不知为何它没有生长。
“从你恢复健康开始,期限未定,如果不愿意,你到时可以打报告更换监护人,当前要务,是治疗。”邶絮沉声道。
江铃许点头,没再问。
康复治疗第一阶段。
江铃许看着面前的几大桶五颜六色的液体,眼皮抽搐。
她捂眼,“真的要全喝了吗?”
邶絮在旁边敲悬浮键盘,“嗯,最好是一天内喝完,不用担心尴尬,上完卫生间,会有机器自动分析你的恢复情况,我再根据报告调整药量。”
于是,江铃许拿起最左侧的杯子猛喝一口!
甜腻的味道充斥口腔和鼻腔,有一点点菠萝味,她闭上眼睛,感觉这玩意儿比以前做肠镜要喝的药水还难喝十倍。
“这个,我要喝几天啊?”江铃许抓着杯子,感觉刚才喝的那一口药水,正顺着食道一路烫下去,在胃里烧得慌。
不适又很快消失。
但最后她也没喝完一桌子的药水,喝了一半就开始吐,吐得昏天黑地。
她余光瞥见一向冷静的医生慌乱起来,三两步跑过来,从药箱里翻出一种药来,掐着她的下颌就逼她吞下去。
停止呕吐后,江铃许揉着脸侧,小声抱怨:“我下巴快脱臼了。”
邶絮整理着药箱,有些尴尬地轻捻手指,“抱歉,事急从权。”
那之后,她不用再喝药,只是每天要回到那种鼻涕状的营养液里泡6个小时。
康复治疗第二阶段。
江铃许感觉身上已经不会再疼痛,活动范围也扩大了,由原来的“桌子-卫生间”两点一线,扩大到两个相连的房间。
“邶医生,我在这个地方多久了?”她随意走了一会儿,回到桌边趴着。
邶絮依旧看着机器,时不时用笔记录着什么,“从最初苏醒算起,已经有104天。”
江铃许打了个哈欠,“那我被挖出来多久了?”
邶絮扶了扶眼镜,“四年。”
江铃许疑惑地坐直,“既然你们说我是两亿年前的始祖人类,那为什么,语言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呢?”
邶
絮停止记录,按下一旁的通讯键,才继续说:“那次极寒冰期突然降临,绝大部分人类在天灾中死去,华夏人因为数量众多且平时有防灾意识,存活较多,后期统一了语言,慢慢地,就传到了今天。”
江铃许抠着桌角,“那为什么文字有变化呢?你现在写的,虽然四四方方,但结构很乱,根本不是汉字。”
邶絮看了眼纸张,一时词穷。
一旁的机器里传出一个女声:
“这是因为当年掌握深奥学问的研究学者,身体素质不佳,没能在极寒中及时避险,活下来的那些人类,知识水平参差不齐,经常写错别字,因为错误得太多了,一次一次地修改字典,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如您所见,目前的文字并没有很简略,写起来笔画和古文字一样多,我们也希望能更正一些。”
“江女士,我们研究所,诚邀您能参与古文字的重要研究项目。”
江铃许愣了几秒,意识到这是离开这个房间的好机会,连连点头,“好啊。”
“感谢您的配合!”
然而她在健康情况稳定前,还是没法离开房间,也参与不了研究项目。
这日,江铃许又趴在桌子上,看邶絮做记录。
邶絮渐渐停下,抬眸无声问询。
江铃许拿过一支笔,“有废纸吗?”
邶絮从本子最后边扯下一张,递给她。
江铃许随手写了两个大字。
邶絮看着纸上秀气的字迹,稍感疑惑:“这是什么字?”
“这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