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4章 肆

“行了，你们这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李云祥坐在沙发上，看着杨戬和云星。

到了梅山银行后，苏君竹就骑着摩托回家了。她只是一介凡人，不参与他们的事情。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云星看了眼杨戬，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他那双眼眸中的情绪不明。云星以为他是在等自己先说，就冲他轻轻颔首，然后转头对李云祥道：“不瞒你说，家父是炎帝，我此是奉他之命，为了东海市之变而来。”

“是……精卫仙子，久仰久仰。”李云祥冲她施了一礼，可是心下疑惑，精卫不是早就死在东海上了，怎么还活着，难道是谣传。

云星听了他的话，眼神暗了暗，握雨伞的手紧了紧，可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冲他笑了下，说：“上仙认错了，精卫是我姐姐，她已故去多年，我是云星。”

“抱歉啊，叫我云祥就行，”李云祥摸了摸鼻头，对认错人感到抱歉，“专门让云星仙子跑一趟，是炎帝他老人家有什么指教吗？”

“不敢，只是龙族势力大不如前，我们想要接手东海的管辖。”

李云祥觉得很莫名其妙，身子不禁向前探去，继续说道:“可是…这本是上天庭做主的，我怎么能做东海的主，而且其他龙族还在东海周围徘徊，这里的太平也还是暂时的。”

“我可助你一臂之力，消除东海市的威胁，至于上天庭…就与你无关了。”

杨戬听了云星的话，神情平淡，了然一笑。但是很快就收住笑意，他掏出口琴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说:“炎帝真是好手段。”

云星没说话，只是坐着。

李云祥看着两人，有些不知所以，不知道他们在打着什么哑谜，疑惑地问道:“所以我能做些什么？”

“你元神初醒，想是经历了这些世的轮回，手中法器尽数流失。你已取得混天绫，我知道一件法器的下落。”云星眼眸澄清透亮，却始终被一层云雾笼罩着。

“什么法器？”

“南海龙王敖钦手里有你的乾坤圈。”

李云祥听了后顿时火气直冒，那样子就像是马上就要杀到南海。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好哇，他们欺人太甚了！”

“此事不急，届时我与云星和你一起走一趟南海，今日太晚，你先回去吧。”

“行吧，”李云祥站起身拱手说:“回见了两位。”

李云祥离开之后老三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就在办公室旁边。虽然是临时改造，里面的用具也还齐全。云星把伞放到桌子上后，随手脱了白色衬衣扔到床上，她之前的道袍整齐的放在床位。她抬手摘了头绳，取下朱雀放到床头桌上。头发上有些弯曲的痕迹，她用手拨弄着，然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她环顾房间，发现外面有一个露台，就推门出去，站在栏杆前，抬头望着远处的星空。她心中愁绪如乱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此行本是因父亲的要求，云星只是想完成任务，从来如此，不管是师门之事，还是本家之事，她从来都只是传递者。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成了一个麻木的人，她不想管这些事情，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费脑筋，可她如今竟然生出了私心。她知道杨戬一直被人利用，就和她一样，从来都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是她也无计可施，她也没办法告诉杨戬全部的事情。她连自己都没办法拯救，又如何救一个同样命运被注定的人呢？

“云星？”

云星听到旁边传来声音，回头看去，只见杨戬推门而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栏杆处。他也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左手臂上有带着一个袖箍。他双臂搭在栏杆上，随着动作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显示了出来。

云星转过身对着他说:“师兄。”

杨戬也侧着头看着她，随即又抬头看着天，说:“东海市的星空真美。”

“嗯，比仙界的好看。”

“你知道我母亲吗？”

“我只是听闻一些关于瑶姬上仙的事情，她很伟大。”

“伟大吗？母亲不过是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说着，他抬头看着星空，眼眸中映出点点星光，那仿佛是瑶姬和杨婵的化身。

云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和他一起抬头看着星空，也许这些星星里包含着他的执念。

“我师父做的事，与我无关。他想要留住玄鸟，守护旧封神榜，可这世间不会一成不变，规则该变一变了，所以我亲手了结了他。”

“可是以你的地位，你是注定要登上新封神榜的。”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也会推你上去的。

后面这句话云星没有说出来，她知道父亲让她带着杨戬一起来找哪吒，就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份。

杨戬代表着上天庭，无论他多么落魄，他永远都有话语权，只要他在，上天庭就要在意他的态度。东海的权力更迭有杨戬见证，到时候在上天庭就名正言顺。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云星就是来执行这个局的，她也是这局中人。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说到这，杨戬笑了一下，继续说道:“看来崆峒山是要参与新封神榜的争夺了，或者说师祖们也要参与。那你呢？”

云星对上杨戬的视线，又转头避开，模糊地说道:“我…是崆峒山的弟子，我自然跟随崆峒山。”

“是吗？但是我没在你眼中看到**。你对做上仙，并没有**。”

云星:“……”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自己从小练武，学习仙术，为师门清除叛徒，为家族牟取利益，甚至在生身父母那里也只是一个别人的影子。她活着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她认为那是自己的使命。

“有些时候，宿命非人力所能为，可我觉得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用诛仙剑吗？”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扶手，没等杨戬开口，她便自问自答着说:“我7月7生辰，主鬼宿。鬼四星曰舆鬼，为朱雀头眼，鬼中央白色如粉絮者，谓之积尸，一曰天尸，如云非云，如星非星，见气而已。”

说到这，她突然笑了，这中间包含着些许苦涩，还有一些不明的情绪在，她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继续说:“我本不详，母亲在生我之时因姐姐之事难产，我出生之时只剩一口气……”

也许我不该出生。

“……师父说也许这样的凶器只有我能用。”

“可是不破不立…或许鬼宿主惊吓，但是恢复精神后岂不是转立之势。”

云星愣住了，这么多年了大多数人都是看到了邪相，只有杨戬一人看到了另一面。

杨戬看她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你似乎很在意精卫仙子之事，或许参与新封神榜能帮你走出阴霾，也是一件好事。”

云星紧紧地盯着他的脸，面上稍带着冷意:“杨戬，看事太清楚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杨戬扬起嘴角，笑意进了眼睛里，半开玩笑地说:“尊敬的时候喊我师兄，生气的时候喊我杨戬，那…什么时候会喊我二郎？哈哈哈！”

云星:“……”

她在这一瞬间知道师父平时对着自己的那种无力感了。不过因为杨戬的玩笑，让本来焦灼的气氛缓和下来。

她几乎没有这样失态过，她从小就被称赞作崆峒山的优秀弟子，师门无数弟子的楷模，虽然在师傅面前她可以悄悄放松一些，但是她依旧把真正的自己关在心房深处。或许是因为自己被看透，自己的伪装都在那一刻揭开，原本那个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又脆弱的云星显露了出来。

“早些睡吧，明日与云祥商量去南海市的事情。”

说着杨戬就要转身回屋，云星看他要走，急忙叫住他:“师兄！”

杨戬:“怎么了？”

“南海龙王曾经承家父人情，乾坤圈之事，他不会拒绝。”

云星用尽力气向杨戬展露了笑颜。她在极力地向自己确认一件事情，自己还是崆峒山的亲传弟子云星仙子。

“你果然有备而来，那就更好办了。行了，回去吧。”

回到房间后，云星躺在床上，双手在腹部交叉着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正想着，突然注意到自己只穿了一个黑色背心，然后弹坐起来，面上一阵红热。

自己就是穿着这一身和杨戬说话的？

那些虽说之前师弟们带着她偷偷地去瀛洲看过舞女跳的飞天舞，她们穿着性感暴露的舞衣，但自己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穿着白色的道袍呀。

想到这儿，她不禁忆起年少时的情形。她是广成子的关门弟子，虽然辈分排在殷郊之后，但她却是崆峒山最小的弟子。所以她的师弟们都喊她小师姐。

他们经常趁着广成子闭关修炼的时候，带着云星下山玩，为此他们受过许多次责罚。广成子总是在他们在海棠树下罚站马步的时候反复唠叨，不要贪恋享乐，要戒骄戒躁。但是云星至今都还记得那些舞□□美的动作，和妩媚的眼神，无限的风情惹得她那些师弟们激动万分，然后手舞足蹈的给云星讲从前的事情。讲那时候的神仙还是会飞的，人间的香火供奉还是很旺盛的。云星出生晚，没见过仙界最繁盛的时候，她只能在别人的口中想象从前的繁华。

云星伸手从床头桌上拿起朱雀钗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这是多少人畏惧的权势，从前在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看到携带朱雀的人，大家都会礼敬三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炎帝势力大不如前，也逐渐有淡出仙界的趋势。龙族更是夺走了东海的控制权。炎帝可能不是一位好父亲，但是他绝对是一位好的统帅，步步为营，占尽先机。尽管如此，云星也从没想过埋怨，她觉得父亲这样做是胸中装着大局，是君子。

还没做好自己，她已经做好了别人眼中的云星。她以前想过，自己也许就会这样完美无瑕的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