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昭平长帝姬就气不打一处出。
郑家肆意侵占陈家田亩,等被察觉却倒打一耙,混赖着说是陈家仗势欺人。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兀那郑家,仗着是圣人①娘家无法无天,我家还怕他家不成?”
这说的是郑后,她是继后,早些年一无所出,还算规矩,可这些年她生育了皇七子,娘家父亲又做了三孤之首的少师,郑家在汴京城里成了一等一的显赫人家,,这些年也越发嚣张了起来。
若是旁人还当退一射之地,可落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昭平大帝姬眼里,便有些不够瞧。
果然太后胸膛起伏,眉头一皱,便要发作。
娇娇忙将手中剥好的蜜橘递过去:“祖母莫气。”
太后接了蜜橘,娇娇见太后怒意没那么重之后才柔声相劝:“圣人育有皇七子,在后宫素有贤名,郑司空又手腕强硬,不若退让一二。”
昭平长帝姬气得一仰头:“ 你这小娘子倒帮外人!落在别人眼里岂不是我府上好欺负!”
娇娇不慌不忙娓娓道来:“娘莫急,外人这么想才好,官家也觉得委屈了我们,下回便会从别处补给我们。倒是赢了郑家反不好,为着一亩地在官家和百官那里留一个跋扈的印象才不划算哩。”
昭平长帝姬目瞪口呆,太后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倒是个好苗子。”
从惊愕中平复后昭平大帝姬恢复了眉飞色舞:“那是!我们家的娇娇便是后位也做的。”
娇娇忙摇头。
太子表哥虽好,可她这一世不想再嫁给太子。
何况如今还有要事等着呢。
娇娇又说:“府上的大管事索性赤了上身去郑府负荆请罪,娘亲也去郑后娘娘跟前道歉……”
“什么?!”昭平长帝姬站起来,怒目而视,“我才不去呢!不过是从前老围着我打转的一介小官之女,我才不去给她道歉呢!”
“娘亲听我说,郑家既然反咬我们,不若我们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我们就是要在外人前头坐实了惹不起郑家,好叫他们有苦说不出。”娇娇顽皮的眨了眨眼睛。
昭平长帝姬心里一动。女儿自来端庄有礼,忽然浮现出这调皮的小女儿心性倒叫她讶然。
再仔细思忖一下这做法,果然不少可取之处。
“此计妙矣!”昭平长帝姬抚掌大笑,“我看那郑寄奴还怎么说!敢算计我家,叫你有苦难言!”
娇娇偷笑,娘亲啊娘亲,总是这般张扬。
太后在旁也点头:“此计可行,娇娇想的是。我们主动示弱在先,好叫对方无把柄可捏。”
昭平长帝姬跃跃欲试:“周尚宫,劳烦您给我家车夫捎个口信,叫我家管事去郑家大门负荆请罪,再帮我画个娇弱些的妆容、一会子我先要痛哭,再装晕厥,最好挑长兄进殿的时机。对了,今日十五,官家照例要歇在坤宁殿,我过一刻去正好能与官家前后脚进殿……”
娇娇扶额。
娘亲是不是将此事当作演戏玩耍了?
看她兴致勃勃,一会要画愁眉不展妆,一会要崔尚宫教她啼哭,一会叫利章宫机灵点在官家进来时咳嗽好让她哭得更大声些……
太后啼笑皆非:“莫要节外生枝,娇娇陪着你娘去。”
等到坤宁殿时天已将要黄昏。
奏院子奏报完毕,昭平长帝姬已然抽噎两声,泪汪汪就往殿内走:“嫂嫂!我对不住你!!!”
娇娇:……
佩服佩服。
往来的宫人们一脸困惑,虽然还在照常举止,可耳朵都不自觉的竖起来,想探听有何蹊跷。
郑后一头雾水迎出来。
她如今四十出头,却保养得宜,身形清瘦,面容白皙,虽不是绝色美人,但姿容胜雪,仪态娴静,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此时见一个人扑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胳膊嚎啕大哭,登时吓得倒退一步。
娇娇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娘亲的衣袖,还没说正事呢。
昭平长帝姬抬起头,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嫂嫂,我今日是来赔罪的。”
郑后这才认出了是素日里飞扬跋扈的小姑子,不由得心里警铃大作。
前些日郑家与陈家起了纠纷,今日娘家嫂子就进宫面圣,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与她,她还在斟酌要如何是好,就听见外头有人号丧一般进了坤宁殿。
且看她如何举动。
这个飞扬跋扈的帝姬能有什么招数。
最好她在坤宁殿当众闹起来,好叫官家亲眼看见自己的姐姐是如何大逆不道的。
郑后打定了心思,就见昭平长帝姬抽抽噎噎攥着她的衣袖:“前日里我府上管事不长眼,倒与嫂嫂娘家争个一二,今日我得知后立刻进宫来与嫂嫂赔不是。还请嫂嫂大人大量,宽恕那管事。”
本来等着昭平长帝姬大吵大闹的郑后一愣。
紧跟着从殿内出来的郑后娘家嫂子郑大夫人也一愣。
她慌张进宫来面圣,就是为了提早商议怎么得到那田庄,最好利用此事狠狠打击陈家,叫外头的士族们都看看与郑家争家财的下场。
听见外头吵闹,她担心长帝姬动手对郑后不利,所以也跟着出来相助。
谁知道听见道歉。
昭平长帝姬道歉?
稀奇。
如果不是看见郑后和周围宫人微微怔忪的表情,郑大夫人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此刻昭平长帝姬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哭得梨花带雨:“是我家管事不好,娘娘莫要生气,一个管事是小,惹得娘娘不快可就是大罪过。”
郑后和郑大夫人设想过昭平长帝姬或许去官家跟前告状,或许请太后撑腰主持公道,却从没想过她会不住的在坤宁殿前行礼赔罪,一时愣住。
这当口暗处偷听的宫人们纷纷听出味来。
原来是郑家与陈家起了田亩纠纷。
能叫一向横着走的昭平长帝姬上门痛哭求饶,那该是多大的误会?
于是他们竖耳听长帝姬又一叠声的哭:“那个不长眼的见利忘义,居然霸占旁边的田亩开垦了二十年,你家管事上门时他还敢顶嘴,当真是不知好歹!该杀该剐!”
众人哗然。
听这长帝姬哭诉,也就是两家吵了几句罢了。
何况听人家的意思,已经开垦了二十年。
这就奇了,郑家本是地方豪族,在汴京城内崛起也不过就是这十年间的事情,怎的还能在汴京有一块二十年的地,还正好挨着陈家隔壁?
满朝都有围着自己田庄开垦无主荒地的习惯,陈家所为不算什么。
听起来更像是郑家仗着势大,去侵占人家的地呢。
众人一脸玩味。
就听得长帝姬泪光俨然与后头站着的郑大夫人赔罪:“我已经下令叫他去郑府门口负荆请罪,还望郑大夫人不要客气,尽情惩治。”
原来还要赔罪啊,这够有诚意的。
再说了,宫人们几乎是瞧着昭平长帝姬长大的,她自小便属螃蟹的,横行霸道,气头上来连官家都顶,堪称大内一霸。
今日居然低声下气向郑后赔罪。
可见郑后气焰多盛?
这郑家,可着实太嚣张了些。
郑后忽得神色凛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正要跟着哭泣。
“哼!陈娇,你与你娘又欺侮人!”坤宁殿里跑出来一个珠环翠绕的少女,指着陈娇的鼻子大骂。
娇娇抬眼看她。
是郑家大娘子郑玉祝,她前世便处处与娇娇别劲,上辈子娇娇成为太子妃后,她嫁到了楚地一户世家。
前辈子娇娇就看不上她,此生自然理会都不理会她。
郑玉祝却来了脾气:“陈娇!我与你说话,你何故不理?”
娇娇将脸偏到一边去,昭平长帝姬却入戏极深,很快几滴眼泪落下来:
“嫂嫂,稚子无辜,嫂嫂若是有气,打我骂我都可,何必拿孩童出气?”
郑玉祝跳脚:“瘸子女儿,当自己好算金枝玉叶!”
娇娇这才抬起眼深深望了郑玉祝一眼,她本不想将无辜孩童拉进来,可她既然出口辱骂,便休怪她不客气了。
她眼泪滚滚而下,抽噎着大声哭喊道:“郑家妹妹,你羞辱我父亲却是为何!”
躲在周围旁听的宫人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是谁在辱骂朝臣!”
却是官家大踏步走来。
昭平长帝姬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哭得更大声了,慌乱中还给娇娇塞了一个荷包,娇娇刚放到眼下,便被荷包里的草药熏得两眼通红。
娇娇泪水滚滚掉落:好大的药劲。
诸人对着官家行礼后,郑大夫人忙携着女儿手跪在地上请罪:“小儿争斗,慌乱间出言不逊,还请殿下赎罪。”
官家不喜的皱眉,陈箬再怎么不良于行,也是驸马,是他姐夫,岂能容小儿辱骂?当即开口:“这小娘子欠管教,须得好好教教。”
此言一出,郑玉祝母女面色惨白,官家这句话流传出去,还有什么人会娶郑玉祝?
官家却不理会那些,又问郑后:“梓童,听闻你惹得长帝姬对风愁啼,却是为何?”
郑后暗暗叫苦,她能坐上这个位子靠得便是在官家心中贤良淑德的印象,怎能被昭平这个小贱人毁于一旦?!
她忙垂首认错:“臣妾有错。陈家与郑家田庄上有些小事,长帝姬多心了,便来我殿里痛哭。臣妾正在安抚她。想来很快就能平息。”
瞧这话说的。饶是在深宫浸染多年的娇娇,也忍不住要赞一句高明。
备注:①圣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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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铺寡居老板娘金枝精打细算,出了名的抠门。
她捡了个貌若天人的小白脸,
小白脸干啥啥不行,
看在脸的份上,金枝忍了。
谁知他睡觉要熏香,淋浴要澡豆,又矫情又娇气。
有天发现他是走失的侯府世子后,金枝把他卖了。
*
朔绛发现金枝与往常他熟悉的高门仕女截然不同,
可她那么一笑,就撞进了他心里。
他打了苦工,十指磨出水泡,只为了给金枝买玉镯。
然而当他去找她时,听见她与侯府管事说:
“贵府走失的那位世子我保证今晚送到,五千两白银,银货两讫。”
*
新皇登基,金枝被虎狼似的兵卒抓到了宫里。
她提心吊胆抬起头,看到了身着龙袍的朔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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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