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武国最北面的崎山深处,有一个毒绝谷,谷外山川涟漪,山峰苍翠,迷雾蔓延百里,谷里动物的号角震耳,直让人胆颤,望而却步。
谷内最深处,却犹如世外桃源,漫山遍野的桃花下,错落有致的排列着矮墙飞檐。
这里的人土生土长,从不与外界相联系,突然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外来客。
彼时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浑身颤抖不已。
村民们第一次见到外人,心中甚是好奇,不由得将他们围成了一团。
男人扫了一圈,冲着他们双手握拳问道:“在下白潮生,请问何药师住在何处?”
围着的村民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一人言语,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小男孩,怯生生的说道:“你,你是谁,为何要找何叔叔?”
白潮生从腰间拿出一个黑金色玉佩:“此玉佩乃何药师所赠,我们约好在这里相见。”
村民看到玉佩瞬间面面相祛了一会儿,一个精壮的男人站了出来:“这个玉佩确实是何药师的,既然是何药师的朋友,我带你去找他吧。”
白潮生点头道了声谢,便匆忙的跟了上去。
何药师是毒绝谷里最厉害的药王,有能将死人医活的本事,在这里威望极大。
可是这个从外面来的小女孩,却一直没被医好,后来白潮生又在外面带来了一个女子和一个小男孩,他们几人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从此这个村里多了一家姓白的外来姓,他们一家住在村外,偶尔也会出谷给村民带回来一些稀罕东西,故而大家也渐渐的接受了他们。
十年后——
夏季蝉鸣,烈日炎炎,一呼一吸的热浪让人脸色泛起红晕,可是在毒绝谷有一处人家,却是与众不同。
那处人家散发着不属于此季节的寒气,寒冷如冰窖。
院内,一个容色秀丽的女子伸手擦了擦眼泪,随后走到一个男子的身边,开口道:“潮生,芙蓉她……当真没救了吗?”
白潮生扭头看向她,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夹杂着痛苦却又带着坚定。
“夫人,我们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无论用何种办法,我都会找到治疗芙蓉的法子!”
女子身子一顿,如珠的泪水滑落脸颊。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没看好芙蓉,芙蓉又怎的会被那寒焰双煞给抓走,又怎么会中那寒冰烈焰掌。”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芙蓉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遭受那非人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痛苦不能让我替她承受,她还是个孩子,她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是却只能被我们圈在这里,但我们还是救不了她。”
白潮生看着妻子的痛苦,这何尝又不是他的痛苦呢?他的芙蓉那么可爱,那么俏皮,却每个月都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这对于他如同剜心之痛。
何药师给芙蓉医治了十年,却在今天换来一句她还剩一年的时间,他怎么能接受?
屋内——
“后来呢?谁赢了?”
白芙蓉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上的游丝锦被因为她激动的神情,有些滑落。
一旁的年轻男子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满脸宠溺的笑了笑:“你猜?”
白芙蓉沉思了一会儿,道:“远山剑派掌门尘世远的剑法超绝,听闻他的剑法如同千军万马奔驰而来,气势宏伟,杀气十足。”
“但是这个野路子起来的疾如风,他的内力之醇厚在整个武林中至今无人撼动。”
“而南山派掌门苏长清,是这里面唯一的女子,擅长水袖以柔克刚,就算剑指她眉心一寸,她也能扭转乾坤,控制局面。”
白芙蓉绞尽脑汁,却是一个都选不出来,不由得有些烦闷。
“他们各个武功高强,因为十年之约,才在长鸣山一较高下,打了十天十夜才有的结果,我又怎么猜的出来?”
她因为身体有恙不能出谷,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白客讲给她的,她羡慕他能出谷,羡慕他见过她没有见过的江湖。
白芙蓉越想越憋屈,她将嘴一撇,苍白的脸上因为情绪的起伏带了些许的红润:“师兄,你欺负我,你欺我不能出谷。”
她微微坐起身子,伸手轻轻的扯住白客的衣袖,轻轻的摇晃了两下,声音柔弱却又带着一抹期待:“还是你直接告诉我罢?”
白客望着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他拿这个小师妹啊,真是没有办法。
“不如你把我手上的这碗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白芙蓉看着碗里那黑乎乎的汤药,小巧精致的五官紧紧的皱在一起,这汤药她从小喝到大,光是看到它,苦涩的味道就已经涌上了喉咙,带上了一阵干呕。
她伸手捂了捂鼻尖,一把将汤药推开,语气颇为不悦:“白客,你变坏了,你怎么和爹娘一样了,总是逼着我喝这种没有用的汤药,我不要,我不喝!”
白客手腕一侧,终是没让药洒出来,这已经是今天熬的第五碗了,前面的四碗总是被她用各种借口倒掉。
每次让白芙蓉喝药都难如登天,看来他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了。
他将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衣服,脸上的神态并没有因为白芙蓉的举动而有变化,黑色的眸子望向她依旧温和,略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芙蓉,你不是最喜欢苏长清吗?我帮你弄到了她的画像。”
白芙蓉望向他的眼神斗然发亮,她挣扎着起身,和方才虚弱的形象判若两人。
“苏女侠?”
“据说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你竟然能有她的画像?”
“快给我!”
白客眉尾上挑,却不急着拿出来,他伸手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汤药。
白芙蓉咬了咬牙,看来今天这药她是必喝不可了,于是将心一横,大有壮士断腕的风骨,道:“拿过来吧!”
白客生怕她后悔,一瞬间的功夫,已经端着汤药在白芙蓉的面前,热气扑到她的脸上,令她想要逃脱,但是……为了苏长清的画像……,算了,还是喝了吧。
白芙蓉一把夺过汤药,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窜入她的舌尖,划入她的喉咙,令她的五官紧紧的皱在一起。
忽然白客往她的嘴里塞了一个糖块,甜味很快占据了她的味觉,等她缓过来后,连忙伸手道:“师哥,苏女侠的画像呢?”
白客将画像递给她,白芙蓉拿到画像,立马摊开。
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她身着一袭白衣立于山峰之间,腰细如柳,发丝如墨,裙摆随着山间的风荡起,就像是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子。
“好美啊!”
“原来这就是苏女侠。”
白芙蓉想到自己从小就被关在谷里,时常与药打交道,外面再好的风景,再好的人都与她无缘,不由得感慨道:“要是我能有机会出谷见苏女侠一面就好了!”
“那这次长鸣山的比武是苏女侠胜了吗?”
白客摇头道:“这一次比武他们没有输赢,打平了。”
白芙蓉点了点头,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饿,于是伸手指了指桌子的桂花糕:“师兄,我想吃那个。”
这是今天白芙蓉毒发以来,第一次想要吃东西,他立马将糕点端了过来。
白芙蓉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嘴里的苦味却食不出桂花的香味,她脸色一皱,将手里的糕点丢到盘子里。
她真是讨厌极了自己这副离不开药的身子,她喜欢外面的风景,却只能圈在这里,她喜欢好吃的美食,却因为常年喝药,嘴里泛着的苦味品尝不出美食的味道。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被子上,白客有些慌乱的将盘子放下来到她的身边。
芙蓉感觉到白客过来,瞬间心中的委屈决堤,她一把抱住白客的腰身,躲在他的怀里低声的呜咽了起来。
白客身体一滞,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一定会找到给你治疗的法子,让你以后再也不用承受寒冰和烈焰的痛苦。”
白客不说还好,一说白芙蓉哭的更狠了,等她哭的有些累了,于是直接将眼泪在白客的衣服上蹭了蹭,旋即坐起了身子,声音有些抽泣的道:
“师……师兄,何叔叔……都没办法,你……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其实毒……解……解不了也没事,你能……不能带我出谷,嗯?”
说着她仰起头,水汪汪的黑色眸子望着白客,白客伸手轻轻的给她顺了下额前的碎发,温柔的声音却带着不可商量。
“等你的病治好了,我再带你出去,可好?”
白芙蓉使劲的摇着头:“不好,不好,要是我的病永远都治不好,难道我一辈子都不能出谷吗?”
白客望着她,神情一顿,漆黑的瞳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悲伤,却在一瞬又转化为一种坚定。
“芙蓉,你的病一定有办法治好,我一定会找到治疗你的办法。”
白芙蓉咬了咬嘴唇,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这么多年,不管她如何的祈求,得到的永远是这样的答案。
她只能“嗯”了一声,心下却暗自盘算着,怎么才能在他们的看管下逃出去,哪怕只是出去玩儿两天也好过总是被圈在谷里。
七天后,白潮生和白客纷纷出谷办事,就剩白芙蓉和母亲两个人在家,白芙蓉见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给母亲留了一封信件,自己就偷偷的跑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偷着离开父母的身边,心中既紧张又害怕,但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
毒绝谷内有几层天然的毒虫屏障,所以一般人在外层就会殒命,根本没机会来到这里,不过想要进来也是有办法的,那就是何药师的秘制药囊,可以令毒虫绕开二里。
不过此药囊只有七天的药效,所以得在七天内赶回来。
此次白客和白潮生一起出去,何药师给了两大包药囊,白芙蓉借机偷偷的匀出来了一小部分,正好做成了一个小药囊。
所以这出谷的路一路畅通,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傍晚时分,毒绝谷外,野兽号角声响起,白芙蓉见状,在周围找了一棵稳妥粗壮的树木,打算在上面小憩一晚。
白芙蓉靠在树上,双腿随意的搭在树枝上,手里把玩着随手从地上摘的香茅草。
淡黄色的裙摆垂落下来,一阵热浪吹来,随意飘荡。
白芙蓉嘴角噙着笑意,眼底流露出一抹皎洁,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和激动。
她该先去哪里呢?
也不知道南山派离这里远不远?苏长清现在在南山派吗?
算了,她得赶在爹爹和师兄回来之前回谷,还是等天亮了去镇上转转好了。
天边火红的霞光渐渐消逝,随即厚重的浓墨滚滚而来,再配上林里动物的来回的淅簌声,白芙蓉渐渐的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