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顾谦的胸口趋向有规律的起伏,仿佛已经沉沉的睡去,借着微亮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男人坚毅的侧脸,骨骼分明的下颚线,他的手还环着她的腰。
她把手从禁锢中抽出来,轻轻覆上男人的眉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点在薄唇上…
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心跳是人活着的证据,可她早就枯死了,脉搏不再有,早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而现在有一股鲜活的爱在企图唤醒她。
她的心太空了,血液也仿佛被凝固住,连正常的流动也难以为继,她经历的很艰难,所以她抗拒、封闭,不留下一丝丝缝隙。
现在有人拿了一把斧子把她的心凿开了个口子,不停的强硬往里面输送暖气,这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在糜烂的过去…她不复存在了。
温安原本也无意再挂着南川校长的虚职,尽管后面张楚楚和顾谦的关系缓和了些,这件事也未被提及。
第二次摸底考试如期而至,成绩出来后,张楚楚意外的高居榜首,要知道她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跟其他同学比起来实在是少的可怜。
可偏偏有那么些人,天赋异禀,招人横生妒忌。
谢澍刚来安城,他的圈子本身就是鱼龙混杂,狼多肉少,他是个外来者,初来乍到,想要在这里植根自己的势力必然会得罪不少地头蛇,免不了一场恶战。
那件事一直在查,可对方没再出现过,像在大海投掷了一个石块,杳无音讯了。
张楚楚心里清楚,现在暂时的安宁不过是迎接暴风雨前的平静,她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毫无动作不是放过而是说明对方在背后酝酿更大的阴谋。
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被动了,她在明处,一举一动也许都被人看在眼里,电影里主角不会死,也许还有重生的机会,但她没有,不能后悔不能重来,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不能再失去了。
人一旦有了软肋那么对敌人来说,你浑身上下便全是弱点。
谢澍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一直派人跟着她,自然也知道了她跟顾谦的关系。
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打了个电话给她,问了句是真的吗,得到她的回答后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她挂了电话。
第二天,原本一直偷偷跟着她的手下突然走上前跟她说谢澍昨天心情不好大打了一架,背上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流了很多血,现在在医院怎么也不肯处理,希望她能去看看。
她没回应依旧去上课了,放学后看到谢澍手下恭恭敬敬的站在校门口,看到她出来利落地打开了车门。
犹豫了一秒,她上了车。
医院离学校居然是出乎意料的近。
“楚姐,澍哥说方便看你特地换了个离你学校近的医院,说这地儿好。”
“他的伤还没处理?”张楚楚皱眉,看上去不太高兴。
楚姐现在可是谢澍的心头肉,他们跟了他混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来,现在是宁愿得罪澍哥也不敢说半点张楚楚的不是。
所以跟张楚楚说话的时候,他们是有些紧张的,连身上那股子轻浮的态度也褪去不少,答话也是难得的中规中矩。
“处理了,澍哥不肯缝针,但血止住了。”
不肯缝针?
张楚楚穿着校服,眼神飞扬,气质清清冷冷的,眼睛淡淡一扫也让人有些不自在,一个高中生气场却如此强大,叫人捉弄不透。
谢澍的私人病房在22层,她到的时候,病房空空荡荡,只有谢澍趴在枕头上,眼睛是闭着的,看不出痛不痛苦,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过,白衬衫上满是骇人的血迹,看的人心慌。
张楚楚示意跟着她来的谢澍手下去叫医生过来,自己依旧站在原地。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身后跟了许多护士,可这么大的动静明显把谢澍吵醒了,他动了动,开口便不客气的骂。
“你们他妈的听不懂?老子让你们滚出……”
在他睁开眼的同时看到了立在眼前的张楚楚,眼睛立马亮了亮,嘴角也瞬间沾满了笑意,像一个小朋友突然得到了一颗他一直想要的糖。
“楚楚…你来了?”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不足的底气,有些不确定的问。
护士小姐面面相觑,今早上来的谢澍长相做派没的说,她们不少人都五迷三道的,可他脾气太差了,有个护士壮胆子上前去替他缝针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着出病房的。
在爱而不得的感情里,谁都是可怜人。
“听说你不肯缝针?谢澍,你不是小孩子了,幼稚不幼稚?”
幼稚吗?可是这是他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
“你们给他缝针吧。”医生还有些犹豫,不敢上前,上午他还威胁说要砸掉他的饭碗。
“过来啊!” 比起对待张楚楚的时候来,他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好。
没打麻药,伤口很长也很深,在缝针的时候,护士几次走神,她的注意力全在谢澍这里,他脸上始终带着点点笑意,一直盯着他前面这个低头玩手机的穿校服的女生,说不酸是假的,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谢澍有多喜欢这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她,故意抗着这么严重的伤惹她心疼来换取她的一点点怜悯。
卑微,所有爱而不得的开始,也是所有爱而不得的结束。
“缝好了,最近伤口不要沾水就可以了。”那个医生应该是把她当成了谢澍的女朋友,明显是对着她嘱咐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张楚楚朝医生道谢,微微点头示意。
紧接着不满的看着谢澍,轻扯唇角:“谢澍,说话。”
不咸不淡的四个字,但明显很有份量,因为一秒钟后,医生收到一句男人中气很足的。
“谢谢医生。”这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能安全退出来已经是不错了。
伤口处理好了,他的手下拿来了好几件衣服,张楚楚叫他们给他换上了,然后把带血的衣服直截了当丢进了垃圾桶。
“你们去买点吃的给谢澍。”只有张楚楚才能使得动他的人。
守在他身边的人很多,各司其职,片刻就把病房收拾的妥帖干净,连刚刚带血的衬衫也一并带了出去。
很快,病房只留下她和谢澍两个人,有些话已经讲的很清楚了,讲一遍和一百遍没有区别。
“以后你再玩这样的把戏我不会再过来了,你好好休息。”张楚楚提起书包准备出病房,态度极其冷淡,像猛地吞了一杯冰水,凉的彻骨。
可是她骗不了谢澍,谢澍有多了解她,可能连她自己都不会知道。
“楚楚,你别这么着急推开我,你别这么…着急推开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是那么无奈,脸上布满哀伤的神色,甚至到最后他的头深深的埋下去,只剩悲切的恳求了,明明昨天的他单枪匹马打到满手是血,浑身戾气、狂妄恣肆仿佛来自地狱。
“我每接受一次你对我的好,便是对你多一份亏欠,我还不清,也无法回应你任何。时间久了,付出那么多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难道不会心有不甘么?到最后不过徒生怨恨罢了,何必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呵…困住的不过一个他而已。
“楚楚,你知道的,我不会。”
因为失血,谢澍的嘴唇有些惨白,可他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张楚楚,他不会。
她知道的,他从来都不会强迫她回应任何,他只想待在她身边,只是…想待在她身边而已。
可她怎么能够坦然接受呢?
“你喜欢顾谦?跟他在一起,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谢澍苦笑。
“我知道。”张楚楚扔下三个字,推门而出。
就在门要被带上的瞬间,张楚楚突然转身,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缓缓出声,字字清明:
“能不能好好配合?现在就答应我。”
刚才还面如死灰的谢澍像突然活了过来。
“那你来看我吗?”
张楚楚不是圣母,可面对这样的炽烈的感情却也同样会陷入两难。
“会,我有时间就来看你。”她搪塞道。
“什么时候有时间?每天放学之后吗?我叫人去接你。”张楚楚模棱两可背后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可这么些年追着她跑,倒是也练就了厚脸皮的本事。
“别,我会联系你,你等会儿把医生电话给我,我自己问,谢澍,我每天都会问,你老实点。”
顾谦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也没打算告诉,每天来接她这么大动静要是被他发现了指不一定这两个人能做出点什么来,都不是什么省心的角色。
谢澍乖巧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