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殿下,莫将军此番昏迷是因连日高烧不退所致,按草民所开的方子煎服,不出一日,热症自可消退。”
听到大夫这番话,花晓容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是把人毒死就好。
不过他当时也是心急,忘了莫轩宇在饭桌上都没动过筷,又哪来的食物中毒?
看向床上昏迷不醒,脸色病态潮红的人时,他的眉又皱了起来。
生病了也不说,府中也不是没有大夫。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忍着,要不是今天自己恰巧邀了他,这人怕不是烧晕在屋里都无人知晓?
一直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大夫看出了他脸上的担忧,觉得这位公主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厌恶大将军,于是终于敢斟酌着开口:
“殿下,草民还有一事要禀报。”
“说。”
“大将军此番高烧,根源就在于受伤之初未得妥善修养,导致郁症堆积,旧疾成疴,若是以后不好生调养,”说到这,他一顿,小心抬眉望向那位公主,“怕是时日无多。”
花晓容瞳孔震颤,呆愣在原地,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这么严重吗?”
那人看着除了腿有点问题外,感觉还好啊,但其实快要死了?!
“话虽如此,但殿下不必过度担忧。”见他面上关切确实不似作伪,大夫终于放宽了心道,“大将军的病症虽重,但只要长久耐心温养,还是可以治愈的。”
花晓容悬着的一颗心又落下。
这老大夫说话老是分两半说的毛病真是要命,刚才给他吓得如何给人准备后事都想好了。
“麻烦您了。”他挥挥手,想叫人先退下,结果看见这大夫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呼了一口气,猜到对方的话应该又只说了一半,额头青筋隐隐,“说吧,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对方似乎很挣扎,但在花晓容要吃人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犹豫道,“草民,草民检查大将军的腿疾时,发现……发现……”大夫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扑通一声跪俯在地,声音颤抖,“发现大将军的腿其实尚可治愈!”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寂静。
久久等不到回复的大夫心惊胆颤地想:谁人不知,当初大将军一出事,皇上就召集了宫中御医轮番诊治,但在一一诊断商讨后,所有御医异口同声地下了定论——大将军永远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区区一大夫的医术会比杏林国手还要精湛高超,能查出御医查不出的隐疾,治愈御医治不了的疾病。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必是有人在中从中作梗,不想大将军治好断腿。
但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势,能让宫中所有御医都改口说出错误的诊断结论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不知此事这位公主是否有参与其中,但如果她真的是知情者之一的话,那么自己这条小命……
想到这,他冷汗直流,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但是,无论是作为医者还是作为一直被保护的百姓,他都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位昔日名扬四海,威风凛凛大将军就这样在床榻间度过残生。
“知道了,先起来吧。”听到声音,他如临大赦般抖着腿起身。
只见那位公主不知何时坐在了大将军的床榻边,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关于莫将军的腿疾之事,等他醒了后你亲自与他说明。治与不治,由他自己决断。”
“是。”大夫垂首低头,“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草民先行告退。”
“等等。”花晓容叫住了他,杏眼微眯,“此事除了我和莫将军外,不许再告诉第三人,否则……”他把手横劈在脖颈上,缓缓一拉。
“是,是……”大夫的声音跟着腿一起抖,“草民,草民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再告知他人!”
看着大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花晓容一直绷着的肩终于松了下来。
伸手揉了揉脸,回想刚才自己学着电视剧里反派威胁人的样子,他乐得差点笑出声。
不过目光触及面前躺着的这人脸上时,他又拉下了嘴角。
这下好了,家里多了个超级大病号——而且看样子对方身上似乎还藏着很多秘密。
烛火幢幢,垂纱重重,床榻上那人的睡颜却并不恬淡平静——即使在睡梦中,也还无意识地皱着眉,好像虚幻和现实一样令人痛苦。
他和谢竹很像,身上都有种淡漠疏离感,但不同的是,谢竹的眉总是舒展的,坦然接受着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一切。
而莫轩宇,他的眉总是皱着的,好似有囚牢一直将他困在原地,怎么也走不出。
静静地看了许久,花晓容伸手,替他抚平眉间的皱痕。
指尖离开的一瞬,那人又皱了眉,无意识痛苦呓语,“别走……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
说着,他的眼角渗出一点点细微的泪,好似雪地里的一抹晴光,在灯下一闪而过。
花晓容动作一滞。
是个痛苦的,被梦魇缠身的孩子。
他悬停的指尖重新移动,最后落在那人眼尾,点去了那一滴泪。
轻柔的哼唱声在空荡的屋内响起,花晓容哼起了父母去世那段时间里,他常用来安抚做噩梦的弟弟妹妹们的歌谣。
不要怕……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唱完后,他用手背贴了贴这人的额头,感觉烧确实是退了一些后,替人掖了掖被子,起身离开。
烛火熄灭,门轻轻被关上。
月光霜似地洒进来,落在那人已经舒展开来的眉间。
*
出了门,花晓容并没有回自己院里,而是向着另一扇门走去。
等站在门扉外时,隐约可听泄出一点压抑的呜咽声。
【杜公子应该是误饮了一种催情助兴之物,但还好药性并不烈,只要自个儿挨过这一晚或者……或者更方便有效的,比如找个姑娘来帮忙……】
听到大夫给出的解决方案,花晓容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
开玩笑,就算你小子下面爆炸了也得给我忍着,去祸害别的姑娘算个球?
于是杜云川就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了这间屋子里。
推开门,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越发清晰。
花晓容赤脚踩过铺满柔软毛毯的地面,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从床上挣扎下来,在地上左扭右扭跟条虫似的杜云川。
对方的意识似乎已然被折磨得模糊不清,看见他来,只能十分艰难地蹭着被捆的手脚,最终靠着床脚勉强支起了上半身。
好半响,杜云川才睁开两只哭得红肿如核桃般的眼望他,有声无气,“你来干嘛……”
这还是花晓容第一次看到这人失了活力,无精打采的样子。
无论是偷吃烧鸡时的一惊一乍,还是对着沙包对打念他名字时的精力充沛,亦或是夺了酒杯一口饮下的爱憎分明,在他印象中,这人总是情绪饱满,如同夏天过多的雨水浇灌出的绿叶,向阳,充沛。
但是现在,绿叶却卷了边,一副焉焉的样子。
一丝怜悯刚在花晓容心底升起,便被杜云川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掐灭。
只见面前这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屈辱,浑身剧烈颤抖,“你不就是想要得到我的身体吗?”
说着,他死鱼似地往地上一躺,“来吧,现在你如愿了……!”
花晓容:……
一阵恶寒席卷而过。
他现在真的很想转身就走,但是不行,他还有“正事”没办完。
杜云川侧躺在地上,半张脸深深地陷入柔软浓密的野兽皮毛中,视野被遮挡了大半,只隐约见光影绰绰间,一双赤足向他缓缓走来。
白皙,精巧,瘦而匀称。
每走一步,踩下,那紫蓝色筋脉就在白而薄的脚背上绷露出来,再抬起,露出淡粉色的圆润脚跟。
那双脚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随着衣物摩擦声,一股淡雅的香气骤然靠近,如同暗夜里悄无声息开的一朵花。
这味道像是重新点燃灰烬的火星,舔舐缠绕着他每寸肌肤灼烧,沸腾,爆裂。
他如同饥渴的野兽一般,本能地追寻着香气的来源,嗅闻追寻,抬眼却见一柄寒光贴近。
迷乱情意瞬间消散,浑身血液忽地一冷——她要杀了我吗?
讨厌到要杀了我吗?
等脑海中万千思绪闪过,他突然发现自己本来被束缚着的手一松——竟然能活动自如了!
绳子被切断,花晓容收回匕首,看那人呆呆地举着刚被解放的双手的傻模样,想笑。
说是让对方自己熬过去,不可能工具都不给吧,不然第二天真有可能看到某人憋屈而死。
“你自己解决吧。”说完,花晓容转身欲走。
可是身后却传来压抑不住的,细碎又委屈的啜泣声,“我讨厌你……我恨你……”
转头,那人已哭得满脸通红,泪痕交错,狼狈不堪。
察觉到花晓容的视线,他带着红痕的手腕抬起,欲盖弥彰地想要抹掉满脸的泪,却更显出一副被欺负得惨了的模样。
听着这家伙翻来覆去只会骂“讨厌”“恨”这几个词,花晓容心疑:不会真给憋傻了吧。
“杜云川?”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对方却不搭理他,侧身一躺,蜷缩着头埋进凌乱的长发和脱了一半的衣物里,好像狗在趴俯嗅闻,寻求微妙的安全感。
花晓容走近,用脚踢了踢他。
然后,他就看见这人的身体猛地一颤,接着双腿死死夹紧,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不是吧……
不会是要我来帮你解决吧。
花晓容一言难尽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想到有可能会接触到的某种诡异触感,鸡皮疙瘩瞬间抖了一地。
不不不!
不行,臣妾做不到啊!
不过,手不行的话……那脚呢?
想到这,他目光一亮,试着又抬起脚踩了踩这人的大腿内侧。
效果显著,布料洇开一片水痕。
花晓容大喜。他脚上慢慢用力,压着对方的腿,强迫这人翻了个面面对自己。
杜云川被迫对上他的脸,眼神躲避似地慌乱错开,却又见他手上还握着的那柄刀,亮光闪闪,危险诱人。
对于死亡逼近的残留恐惧和对更多快乐的追求摇摆着他的被**灼烧的模糊意志,使他脸上呈现出一种被分裂扭曲的哭与笑,痛与美,懵懂与渴求。
“走……走开……我讨厌……呜——”
最后一声呜咽,是被踩到要害之处所带来的惊惧与喜悦混杂出的本能信号。
花晓容表示好的懂了没问题就是这里是吧。
加油!加油!你能行的!
花晓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蟑螂自己都踩过,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东西吗?
想到这,他狞笑一声,脚下猛地再一使劲。
杜云川口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似是哭泣又似是欢愉的短促气音,短得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双眼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在这个男生或许会在一片白光里思考宇宙的贤者时间里,花晓容想的却是:
话说这地方会有某广式双马尾吗?
oi,这章风格感觉上下有点割裂呢,不过有品尝到不同风味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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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哄睡与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