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遇袭,秋猎比试暂停。
“你跑哪儿去了?”
看着一片兵荒马乱中突然出现的人,花晓容没好气道。
常陌扬了扬手里抓着的兔子,一脸无辜,“抓兔子呀。”
说着,他瞥了眼四周惊惶奔走的人,笑着凑近,“殿下是在担心我吗?”
花晓容哼了一声,心想你还知道?
“殿下放心,我不是一个人的。”常陌侧身,露出身后的一个身影。
“殿,殿下,”那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紧张道:“是常兄好心帮我捉兔子的,不怪他……”
花晓容对这人有点印象:礼部尚书林伯山的小儿子林宥慈,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京城纨绔堆里难得一见的清流。
于是他脸色稍霁,但还是跟个操心的家长般训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跑。”
没看到连皇帝都差点出事吗?
“好的。”常陌答得乖巧,顺手把兔子塞给林宥慈。
小公子欢喜地接过兔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抬头,正要开心地说些什么时,却看见常陌跟着花晓容离开的背影。
他神情又落寞下来,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
这边教训完人后,花晓容想着以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得去皇帝那边露个脸。
结果他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陛下有旨,暂不见人。”那太监陪着笑脸低声道:“殿下还是先请回吧……”
花晓容点头,从善如流地离开——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探望。
况且以皇帝那架势,胳膊淌血还能健步如飞地抱着个人,瞧着不像是会有什么事的样子。
不过提到他怀里的人……
回忆中那人被斗篷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从身形上依稀看出是个男子。
花晓容摸了摸下巴,难道他这位皇兄现在不爱美人改好男风了?
就这样满脑子八卦地走回自己营帐后,他发现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殿下日安。”还抱着兔子不撒手的林宥慈行礼。
花晓容示意他起身,“找我何事?”
林宥慈细白的手指紧张地抓着兔子雪白的毛,眼神飘忽,“殿下,臣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
他声音卡了半天,低头望了望手里的兔子,才一鼓作气道:“可不可以把常陌给臣呢?”
花晓容:……?
你在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见这位殿下皱眉,林宥慈连忙补充道:“臣不是白要的!臣愿出……出当初殿下买他时的十倍价钱!或者……”
他咬唇,“您出个价格,在臣能力范围内,臣都会尽力去凑的!”
呜呜呜他这些年攒的小金库还算丰厚,应该够买一个人吧……
林宥慈忐忑不安地想。
意识到这人不是在说笑后,花晓容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不行!”
预料之中的拒绝让林宥慈无比失落。
果然,公主的人不是可以随便要到的。
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花晓容狐疑,内心警铃大作,“你要他干嘛?”
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常陌这种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小男生最容易被某些变态盯上了!
林宥慈被他骤然锐利的目光看得一激灵,明白了这位殿下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
他脸涨得通红,磕巴解释:“殿,殿下你误会了,臣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他一脸认真,眼神清澈,“臣只是想和他当朋友。”
花晓容松了口气,早说嘛……
“以后想找他玩,来我府上便是,别说什么买不买的。”
林宥慈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可以吗,殿下?”
听到他的许诺,林宥慈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笑得眼睛跟月牙似的,“谢殿下!”
看着他欢喜离去的背影,花晓容欣慰。
小孩就是要多和同龄人交流玩耍嘛。
*
第二天一早,驻地周围依旧是重兵包围,层层守卫。
听说是在严防可能还潜伏在周围的刺客残党。
不过因为禁令限制,很多活动都不能再进行了,于是众人便开始另寻消遣。
“殿下,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去那边瞧瞧?”
本来俩人是在营地周围骑马散步解闷的,结果常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手指一指。
花晓容点头。
“走吧。”
反正他现在也挺无聊的,不如过去凑个热闹。
但等他过去看清那所谓的“热闹”场景时,一股寒意瞬间从窜上心头。
那是一处用粗大木桩人为圈围起来的一片宽阔低洼地,周围高坡被改造成了类似看台的模样。
场中,五六个浑身泥污血痕,衣衫褴褛的人如惊弓之鸟般四处奔逃。
其中一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刚要爬起来,一支利箭就陡然刺穿了他的胸口。
血花绽开。
那人双目圆睁,浑身僵直着倒下。
于此同时,一个紫衣公子收了弓,在周围人的吹捧下哈哈大笑。
“纪兄的箭术当真是出神入化,百步穿杨!”
“哼,这些胡奴吓得腿脚都软了,跑起来跟瘸腿兔子似的,不及纵马猎杀活物来得畅快!”
旁边有人弱弱道:“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他们到底还是活生生的人……”
有人冷笑,“人?分明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想想他们干的那些事,死一千次也是不够解恨的!”
“还是说,你是胡族奸细?”
噗噗几声,场上又倒下了好几个奴隶。
说到家国仇恨,无人再敢为场中胡奴发声。
花朝自立国以来,北境胡族便是一直是历代统治者头疼的不安定因素之一。
这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对花国富饶广阔的土地垂涎三尺,隔三差五就会举兵南下劫掠。
他们虽国力远逊花朝,难成大患,但其频繁袭扰也让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一位流放边境北地的文官曾亲睹胡骑暴行:屠村灭户,奸淫掳掠。
其状之惨,罄竹难书。
复官回京后,他愤然著书描绘和控诉胡族残暴罪刑。
后来这书在花国广为流传,将胡族之人皆残暴如野兽的形象深深烙印在花朝子民脑海。
*
“住手!”
眼看又有人要搭弓射箭,花晓容厉声叱住。
众人看见是那位传说中的长乐公主,纷纷跪下行礼。
唯有一人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只见这人头顶银冠,颈戴长命金锁,腰系玉带钩,脚踩鹿皮长靴,紫衣华服,一派富贵权势人家受宠小公子的打扮。
不过也确实如此。
因为这人的兄长正是当朝丞相纪映淮。
无人不知,纪映淮乃当今圣上潜邸旧臣,心腹肱骨。
在圣上还是少年皇子时,他就一直陪伴在身旁为其出谋划策,也曾为护驾几乎殒命。
圣上感恩其德,于是在登基后不仅将纪映淮捧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赐了他“面圣不跪”的无上殊荣以示尊宠。
爱屋及乌,恩泽亲族,连同纪映淮的家族血亲们也不用再对除了圣上之外的任何皇族之人跪拜行礼。
所以身为丞相胞弟的纪子昂,自然也是无需向任何皇亲国戚低头做礼的。
只见纪子昂头也没转,拉弓的手一松。
“嗖——”
又一个奴隶无声倒下,场下只剩一人。
他满足地笑了,这才慢悠悠转身,“殿下日安,可是有什么事?”
“把他放了。”花晓容盯着那唯一幸存的人,面如寒霜道。
纪子昂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住……”
喝止声尚未出口,一支箭就攸地射了出去。
但还好那人身形矫健,千钧一发之际纵身一滚,竟是灵活地躲开了那支寒光闪闪的箭矢。
“纪子昂!”花晓容惊怒交加。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公主”身份压人却没了效果。
没办法,哪怕原身再跋扈嚣张,也唯独对纪家人退避三舍。
只因原身某次与纪家某位旁支子弟起了冲突,一怒之下打了人几鞭子。
此事传到皇帝耳里,原身竟是被破天荒地被罚了三天禁闭!
要知道,原身当初就算是打了身为正一品的的林太尉,皇帝可都是屁事没问的。
自此,原身便绕着纪家人走。
所以身为纪映淮的亲弟弟,纪子昂又岂会将他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殿下若是想干涉我怎么处置自己的奴隶,”纪子昂冷笑,眼神轻蔑,“您怕是没有这个权利。”
在花朝,奴隶是主人的私产,生杀予夺,旁人无权置喙。
“那本宫想买下他。”花晓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纪子昂歪头看他,忽而大笑,顽劣道:“您想买,可我不想卖呀~”
说罢,他手上又射出一箭。
这次那人可没那么好运躲过了,一下子就被刺穿了小腿,跌倒在地。
因为巨大的疼痛,他脖颈高昂,露出一张血污尘土混杂的面庞。
花晓容瞳孔骤缩。
是昨天那个从马蹄下逃脱的少年!
竟然又被抓回来了吗?
没来得及多想,眼看纪子昂又要拉弓,箭头直指少年咽喉,花晓容心下一横。
谁怕谁?!
反正他是公主,顶多是被他那位皇兄给罚重一点,又不会死。
再犹豫一会儿,面前这人才是真的会死!
想到这,他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拿了身旁的一把弓箭。
再转身。
搭箭,勾弦,开弓,瞄准,撤放。
一气呵成。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众人悚然。
只见那位千娇万宠,不可一世的纪家小公子如今跌坐在地,抱臂如狗哭嚎。
源源不断的鲜血透过指缝,从被射穿的右臂伤口泊泊流出。
花晓容缓缓放下弓,面无表情。
不巧,他上辈子报过箭术班。
略懂箭法。
不行了,昨天摔了一跤感觉脊椎骨碎成渣了,痛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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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秋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