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个班 第3章 平安健康

像这种毫无含金量，一堆水奖，还要在下面跟标兵似的坐好几个小时的典礼，朝暮很少参加。她觉得费时又费力。

台上一波又一波的演唱加舞蹈，朝暮一轮下来也认识了不少新生代演员。她忽然发觉，自己真是老了，看这种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的表演，竟然也有了几分兴趣。当中最有意思的一个表演是歌唱类节目。

演唱的人是一个广东籍女星，说的一口好粤语。这人朝暮有点印象，当初她拍《致我生命中的第零天》时，因为发高烧走错了路，在人家片场睡了个囫囵觉，事后这姐姐好脾气地分享给她自己从新疆带回来的枣子。只是这人摸爬滚打多年，除了早年在周际声主演的电影里混过几个出名的配角，这些年的电影几乎是毫无水花，目前已经转战去做投资了。虽然落差巨大，好歹还能养活的起自己。

朝暮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历来烟雨不由人，更何况出名这种小火靠捧、大火靠命的事。正当她陷入愁慨中，内场粉丝忽然响起了尖叫声，简直要把房顶掀翻。

下一刻，干冰喷出，一个人从烟雾缭绕中走来。其声透彻，如CD机般的空灵感。朝暮定了定神，忽然看见来人是谁——当今最火的流行乐歌手，猫又。

盛典没有节目单，又怎么会有人知道，也无人敢想，顶流歌手会和一个过气女星同台演唱一首粤语老歌。面对这种情况，人们大概也只会想到，是这个女星抱上了哪个金主的大腿才有这么个机会。

正思忖着，朝暮忽然听到旁边人的对话，一下打断了她的情绪。

沈佳佳凑在周际声身边说：“是陈奕迅粤语版的《好久不见》，姐姐你喜欢的。”周际声慈蔼地眯眼微微笑。

朝暮愣了下神，原来是这首歌。调子很像，只是没听出来。周际声忽然喊她，朝暮循声望去。

“铛铛——”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秘书向屋内望了一眼，只见谢让站在落地窗前，身形高挑瘦削，侧脸轮廓流畅，转身面对着她时，却是攻击性十足，简直像一尊毫无慈悲心的神。

秘书把文件送到桌边，轻声问了句：“需要帮您备车吗？”

谢让翻开文件，连眼皮都没抬：“不用。”

秘书原地站了两秒钟，发现没有吩咐，便悄悄退下了。谁知，关门前的一瞬，男人忽然出声：“他们两个都去了？”

Linda点头：“明总和顾总七点钟就走了。”谢让没说话。

晚上八点半，除了项目组的加班加点，其他部门的都下班了。海淀区车水马龙，大小学校人群熙熙攘攘流动。谢让关了灯，按了按眉心。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机箱呜呜的转。谢让堪堪骂了一句：“瞎胡闹。”紧接着，只听一声清脆，飘着香气的咖啡钻入鼻腔。他抬起眼，看到Linda站在面前。

他微微仰面，问她：“怎么还没走。”

“还早。我再等等您。”

谢让没回答，只看了眼咖啡，没喝。这个结果显然在Linda意料之中，她没什么反应。

旋即，只见谢让起身，边穿西服边走，说：“告诉顾衍，明天上午十一点前把游戏用户分析报告放我桌上。”

“好的，”Linda顿了下，“那现在呢？”

“去水立方。”

那天晚上，谢让坐上黑色奔驰后座，老林在前面开车，看他面色比往常疲倦，便说：“川哥儿，最近这么忙，不如换一辆车方便您歇着？”

谢让靠在头枕上，声音很轻：“不换了。”

夜色浓重，如一匹光滑的绸缎，寥寥几颗星作点。奔驰车缓缓前行，老林手一点，切换了歌曲频道。

陈奕迅的嗓音实在独特，绵远醇厚，粤语老歌像故事般娓娓道来。据说早年选定国语，普通话仅以一票之差险胜粤语。说实在话，有些歌，只能用粤语唱，其他都差了点味道。

记忆中，有个笑颜宴宴的姑娘，双臂环着他的肩，哄着他：“就唱两句，就两句，你随便选一首。”

那个姑娘脾气硬得很，浑身是刺，能让她甜言蜜语的哄人两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让也就开心的顺着她，一口气录了三首歌给她。

后座忽然嗤笑一声，老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看向后视镜。谢让一张脸瘦削白皙，只是全都藏在黑暗里，没得吓人。

奔驰车停在水立方大门口时，内场已经开始了领奖环节。

朝暮看这个看的有意思。周际声笑着问：“喜欢陈奕迅吗？他最近九月在北工体有演唱会哦。”

朝暮微笑着回应：“喜欢。”只是她向来不是个会聊天的人，于是问道：“已经发出消息了吗？”

沈佳佳见缝插针，说：“那还是不够关注啊朝暮，你没有奕迅哥的微信吗？”

朝暮一时语塞。这女人简直无时无刻都看自己不顺眼，找到空子就插。正当她难堪时，周际声忽然转问沈佳佳：“没关系啦，喜欢听不一定要那么关注的。听说你最近在北京拍戏？怎么样了？”

沈佳佳立刻笑着回答：“姐姐说的是《不问黄粱》吗，还是第一次拍这种戏曲类型的，没经验，总是紧张，还好有姐姐指点。”两人很快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话。

虽然心中一颗石头落地，但刚才的聊天真是太差劲了。朝暮的心情瞬间失落下来，眉眼微微低垂，就连颁奖现场的趣事都无法驱散她心中突如其来的沉闷与压抑。朝暮托腮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实在多余。

就连柏涵平日里也总是对她的寡言少语感到怒其不争，很纳闷为什么会有人不机灵到这种程度，难道只是来娱乐圈拍戏的吗？杨子高虽然也不是很开心，但面对柏涵喋喋不休的吐槽，也只是说，她愿意做什么你就陪着，其他的别管。

而柏涵属于宁可相信杨子高是听了“朝暮越火他活得越久”这种鬼话，也不会相信杨子高跟她有一腿。但唯利是图的老板对朝暮这么大方，实在不让人感到好奇。就像这么多年来，也只捧朝暮一个人，其他的都是虾米罢了。只是今晚杨子高的话，属实让她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别让朝暮跟其他人接触？

转眼间，主持人已经开始颁发下一个水奖——年度最受瞩目电影演员。当念出沈佳佳和冬朝暮两人的名字时，柏涵心里一颗石头落地，不出所料。

大屏幕上，沈佳佳得体一笑。而当镜头切给她身旁的朝暮时，稍显走神的一张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没有惊喜没有慌张，不是得体倒也没太差，是属于冬朝暮一如既往标志性的无感。和当年一部影片领金马金鸡两座奖杯时如出一辙的冷淡。

沈佳佳大度的向朝暮伸出手，两人一起走上台阶。偏这地方太小，朝暮的裙子太长太大，于是她示意沈佳佳先走，两人在台阶前互让个没完，最后还是朝暮受不了了，先一步上前。

台阶地灯亮着，但被裙子掩盖的全无。朝暮拎着又厚又长的礼服艰难地抬脚，忽然间，一个没走稳，裙子落下来盖住了视线，朝暮整个人向前栽去。

因这动作实在太大，主持人只能大喊一声“小心”却来不及跑来。朝暮只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世界像潮水般向后退去，声音飘渺高远，后背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相比于摔倒的尴尬，这只手的力气更让她感到心惊。大而宽，温热而有力，数道暗蓝色血管在白皙的手背上蜿蜒，最终汇聚于右手的无名指戒指上。

“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醇厚的像存藏百年的红酒，大提琴上抚过的音。朝暮心霎时间漏了一拍，睫毛颤了颤。她紧张的回头去看，一身冷汗在看到来人面孔的那一刻瞬间化为虚无。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云深真是来得及时啊。据说今年云深和朝暮的电影已经入围了戛纳的主竞赛单元。看来不仅是戏里和我们的女主有缘，戏外也有着不少的缘分呢。”

另一个主持及时道：“是的。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年度最受瞩目电影演员沈佳佳、傅云深、冬朝暮上台领取属于你们的荣誉。”

傅云深一路牵着朝暮的手臂上台，又绅士体贴的扶了身后的沈佳佳一把。除了柏涵在后面默默说了一句：”妈的，这个修罗场。“旁边的工作人员默默捏了一把汗。

三人同台，傅云深必站中间。两个主持人走过来，把话筒给最会说话的傅云深，两句客套之后，问起了三人最近的工作安排。傅云深礼貌一笑说不方便透露，沈佳佳则说：“最近……在拍和云深的一部电影，希望到时候大家多多支持。”

主持人笑问：“那朝暮呢？”

她说：“没什么安排。”

场子瞬间冷下来，主持人临场应变道：“那也是不方便透露吧。好的没关系，那朝暮有没有什么话对粉丝说呢？”

朝暮垂眸想了片刻，说：“祝大家平安健康，开开心心的。”

虽然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

柏涵一颗心冷到了底。朝暮说到底不是不会，是不为。柏涵开始在脑海里飞速复盘到底是哪件事惹这个祖宗不痛快了，连工作安排这种问题都不愿意说假话敷衍一下。这简直是明摆着给自己找事。

她正血气上涌。忽然，大屏上朝暮手动了动，她借过主持人的话筒，侧头说：“感谢盛典给我的这个荣誉，新的一年会继续带来更好的作品给大家，谢谢。”

柏涵激动的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未免再出事，柏涵已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提前离席。她跑到前面去接准备下台的朝暮，目光忽然被一个人吸引过去。

只见入场处黑暗一片，一个男人的身影高挑瘦削，光影折在他的侧脸上，柏涵隐约感觉那双黑暗里的眼睛深沉却波涛汹涌，就像他领带上的钻石领带夹，在暗处闪着微光。

那一定是个极好看的男人。

挖掘新人的心情涌动，柏涵大步过去的一瞬，男人忽然转身离开，她再想跟上去时，被那男人的随行人员拦住了。她好奇问了句：”请问那是哪个明星？“

”不是明星，麻烦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