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密报,这次的出征,皇上要亲自率兵。”承简有些犹豫,但还是想与妙清商量。
“什么?”
“你也觉得不妥,是不是?”
“这是自然,陛下没有带兵打过仗,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是内忧外患了。”妙清瞪大了眼睛道。
“不止如此,即使战事顺利,也难保不会出内乱,南边这么多匪盗已经成了些气候了,看到皇上不在朝中,且将自己置于险地,你说会不会暴动?”
“你说得对,到时内部一乱,那边军心一定也要受影响。”妙清皱眉道:“你预备如何?”
“当下我也不能做什么,我先上封奏折,看看情形吧。”
“会不会又被拦住……?”妙清担忧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据说安立民也在阻止皇上御驾亲征……”
承简的消息是正确的,安立民确实认为此时御驾亲征不妥,他很清楚现在并不是能大张旗鼓打仗的时候。
可即使如此,安立民还是将承简的奏折拦截了,原因无二,承简在奏折里陈述的理由触动了安立民的利益。
皇帝以为现在天下太平,国库充盈,可承简却在奏折中陈述了自己在南方的所见所闻,这不是明着打安立民的脸吗?
安立民实在找不到理由再劝阻皇上,只好请求皇上一定让边回做将领,就算打不了胜仗,也一定要保住皇上。
安立民当然害怕皇帝出事,一旦皇上出事,皇上子嗣又单薄,能继承大统的也就一个儿子,此子尚年幼,必定又需要太后垂帘听政,这可不比皇上登基的时候,子昼登基时已经成年了,故而有大把的理由逼老太后交权,可若是这位新帝登基,尚未成年这一项,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而太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可并不站在安立民这边,到时恐怕新政也要跟着夭折了。
安立民也很清楚,这位皇帝,和之前的韩进一样,都是纸上谈兵,可是又都刚愎自用,真到了战场,恐怕不仅指挥不好军队,还会带着军队掉进坑里。
承简担心的不止是内乱,他明白现今军队没有很多实战经验,兵败是很正常的,可他怕又出现招民兵的情况。
周朝历史上一直有这样的传统,为了抵御突发的侵袭,边境又没有足够的兵力,朝廷会大量招募民兵,说是招募,其实就是强抢,抢来的男性,当场刺字,如此这些人便终身带上了这样的印记,到了危急的时刻,不仅会抢壮年男子,老年甚至未成年的,都会被拉上战场。
可是这样的民兵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增加被屠宰的人头罢了,他们临时上阵,没有经过训练,连最基础的作战能力都没有。
承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周朝军队连连败退,兵力紧缺,招民兵的告示发了下来。
边境百姓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亡。
也不知谁鼓动了百姓,百姓们知道皇上御驾亲征,不仅没有高涨的报国热情,反倒激起了民众的愤怒,认为招兵不过是找人肉盾牌,而军队节节败退也正是因为这位皇帝的指挥不力。
边境百姓纷纷抵抗募兵,出逃的出逃,暴动的暴动,一时边境大乱。
此时,承简和妙清已经在北上的路途中了。
其实,奏折一送出去,承简就盘算着北上了,他知道自己的上书,皇上大概率收不到,就是收到了,此刻皇上骑虎难下,也不会就此收手。
承简和妙清北上,并不是去京师,而是去周鲜边境,他们想寻求鲜国的援助,他们想赌一次,赌鲜国答应帮助周朝。
他们也很清楚,不可能只依靠着当年和萧太后以及陈昊的交情,萧太后何许人也,怎么会因为是旧交就轻易出兵相救呢。
他们还需要其他的筹码。
这筹码很快就来了。
承简和妙清到了边境,派去的人已经和鲜国取得了联络,两人被带到了鲜国的驿馆中。
萧太后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她自己也在犹豫,自两人来了之后,萧太后便时常请两人进宫“闲聊”。
接触鲜国宫廷的机会多了,很多原先看不出来的事情,也便渐渐显现出来了。
鲜国自己内部也不太平。
萧太后上位,一早就有不少大臣不服,除此之外,皇室中还有先帝的兄弟们,他们拉帮结派,也对这个皇位虎视眈眈。一开始,各方势力还未成气候,朝中局势又混乱,大家都选择韬光养晦,这几年来萧太后将鲜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本来倒也没什么理由再推翻这个已经稳固的朝廷,再加上萧太后对这些皇室们都给予了很高的待遇,如此一来,也就温水煮青蛙,这些皇室子弟们也渐渐乐得享乐了。
但总还有一些贼心不死的人,尤其是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势力也壮大起来了。
这些,萧太后一直是想瞒着承简和妙清的,她要增加自己谈判的筹码。
在萧太后的考量里,出兵是要给周朝施恩的,由此带来的是谈判中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不出兵,则是静观其变,是最保险的选择,兴许到最后,鲜国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私心里,萧太后是站在出兵这边的,她希望可以和周朝巩固盟约,进一步保障自己在鲜国的地位,最好可以彻底清除那帮贼心不死的人。
如果直接叫承简和妙清看出了这层利害,这次合作就诈不出更多的利益了。
“你认为萧太后是什么意思?”承简问妙清道。
“我倒是觉得有戏。”
“怎么说?”
“萧太后乐意召见我们,就是积极的信号,如果她铁了心不想出手,就会直接和我们划清关系了。我想有两种可能,萧太后自己也在犹豫,所以先对我们使缓兵之计,另一种可能是,萧太后想出兵,但是在探我们的底,她必是要拿好处的,只是需要知道我们的实际情形,如此可以判断谈判时,可以捞到多少。”
承简点点头道:“或者……两者都有,她没下定决心出兵,但是内心倾向于出兵……那么她就需要我们给她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有个想法,我们每次进宫,所能见的人,也就是萧太后和陈昊,下次进宫的时候,我想我们应该分工合作,你去面见,我找个理由去打听消息,有些事,从高层口中是没法知道的,他们知道内情,反而不会说,倒是下面的人,捕风捉影得到的消息,最爱向外卖弄。”
“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妙清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当年汪家出事,她也是这么拿到内幕消息的。
果然,不多时日,妙清就打听到了小道消息,将鲜国宫廷的秘闻一手掌握。
有了这些筹码,承简和妙清在拜见萧太后和陈昊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些。
萧太后和陈昊都是聪明人,听出二人的弦外之音,便不再召见两人进宫了。
终于,在最后一次请承简和妙清进宫的时候,萧太后摊牌了,要求两人交待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承简和妙清倒也没有扭捏,便将所知之事说了大半,却也留了一些底牌。
萧太后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叹了口气道:“都被你们猜到了,你们的意思我也清楚,如此我便拨给你们一支精锐部队。不过,我出兵,是有条件的。”
“这是自然,我们当然也知道,仅仅是一些宫廷秘密,并不能劳动您出兵,那么还请您提出要求吧,只要我们可以接受,在下定会说服皇上答应。”承简道。
“你如何保证可以说服你们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并不是不讲事理之人,只要您的要求合理。”
“我可不敢信你们的口头承诺,如此,便将妙清留下来如何?”萧太后虽说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可眼中却流露出一股狠厉。
承简还要开口,妙清却拦住了他,道:“没关系,我便留下吧,你带着兵士打仗,我跟过去,反倒不方便了。”
承简见妙清说得坚定,便也不再说什么,只给妙清使了个眼色。
“今儿妙清便留在我这儿吧,我可担心着,你偷偷把她给送走了,想来不过是分别个十天半个月的,你们小夫妻也不至于怨我吧?”又是调笑着的一句话,可叫人听了,便不敢反驳。
原来这便是为王者的气势和威仪。
承简也没办法,只好先告别妙清,想着等出了鲜国皇宫,再从长计议。
萧太后倒是也爽快,三天后便将精锐部队拨给了承简。
承简带着这支部队,快马加鞭往更西北边赶,他得到消息,子昼的部队就在那个方位,不过具体的位置,便不得而知了,因为整个周朝军队已经被打散了,子昼到底在哪里,承简并不能得到确切信息。
如此这支部边前进边搜索,也是费了一些工夫,才终于在一周后发现了子昼的踪迹,因为承简在沿路搜索到了皇帝才有资格佩戴的玉佩和扳指。
在发现踪迹后第三天,承简的侦察兵来报,终于确定子昼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