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茉坐在私家车上,司机刘叔笑呵呵的问她:“你们学校不是开运动会了吗?有没有参加什么项目?”
她摇摇头,说:“班里参加的人挺多的,我跑不快。”
刘叔又问:“睿思呢,怎么还不来?”
陈茉:“他今天要跟同学一起打篮球,让你九点接他。”
刘叔这才嗷了一声,一脚踩下油门:“那我先带你回去。”
路上又问陈茉作业写没写,上了高中班里有没有男生追她,拉杂完这些小事,才从后视镜看着陈茉说:“小茉啊,你在袁家住的习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
陈茉因为这种久违的温情鼻子一酸,但从父亲去世后修练出来的情绪管理也不是盖的,再加上如今住在袁家吃穿不愁,她对外人诉说委屈传到袁太太耳中,可要怎么交代?
所以再抬头就是一个笑脸:“习惯,太太很和气,我一个小孩子,也没人欺负我。”
刘叔这才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小茉,就是你爸不在了,刘叔还在呢,有什么事千万别吞到自己肚子里,刘叔给你撑腰!”
袁家住在市郊的一栋联排别墅里,占地面积大到离谱,不远处就是物业开发的、专供业主使用的高尔夫球场,听袁家的工作人员私下嘀咕,这个高尔夫球场的利用率还挺高,但这种贵族运动就是利用率再高,从她住的那间屋子看出去,也没见过一个人影。
陈茉搬来这里第一天就被震了一下,不同于老小区挨挨挤挤的停车道,每逢下雨天,人跟人侧着身都过不去,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宽敞、精致,仿若无形间预告了两种人生。
也许她下雨天避雨等公交车的时候,袁家小少爷正坐着豪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陈茉人生第一次意识到阶级这个看不见也摸不到的东西,对袁太太客气疏远的态度没一点委屈,相反还十分感激。
他们的交集很简单,陈父给袁先生开车当司机,开车的时候遇到一辆横冲直撞的渣土车,他拼命打方向盘护着袁先生,自己却死了,独留陈茉一个在B市无依无靠的,袁先生看她可怜,就把她接到自己家住。
也许是十八岁去上大学,也许是二十二岁大学毕业,袁先生义务一尽,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陈茉很乖觉,知道袁太太看不上她,轻易不出门讨人嫌,一放学就钻到自己屋里,除了饭点不上桌,周末袁家不用车的时候,偶尔喊刘叔带着自己跑到市图书馆自习,等到图书馆闭馆再打车回来,完美度过休息时光,力争做一个隐形人。
她来袁家快三个月了,凭着这种小心谨慎,成功排除了事儿精的嫌疑,连袁太太偶尔都能给个好脸色了。
这次刚进门换上拖鞋,袁太太竟然在家,坐在客厅喊陈茉过去。
陈茉这才发现整个客厅沙发靠背上全都放着衣服,服装袋堆了一地,袁太太正站在一旁挑拣,见她过来笑着说:“你这孩子平常也没见你买过几身衣服,这都是我妹妹手下带的牌子,知道我跟前有个女儿,特意送过来一沓裙子,你挑着穿。”
陈茉知道就是买一屋子珠宝对袁太太来说也不过抬抬手的事,更遑论这些衣服了,这衣服是不是名牌、从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违逆袁太太心意,当下立马表示感谢应了。
抱着一沓衣服上楼,从中挑出一件深蓝色掐腰的长裙,自己跑去洗衣房放进洗衣机,女佣正在洗衣房收衣服,看见就说:“小茉,下次洗衣服喊我就行了。”
陈茉说:“知道知道,这次我急着穿。”
说完趁着洗衣的时间冲了个澡,中间吹头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等她穿着浴袍出去,洗好烘干的裙子已经被熨烫好放在床上了。
陈茉穿着裙子下楼吃饭,袁太太看见果然笑了一下,对摆饭的女佣说:“还是女儿贴心,要是博远、睿思那俩臭小子,肯定体会不到我这番心意。”
女佣也是在袁家工作的老人了,平日对陈茉很照顾,陈茉喊她王姨,王姨一听这话就凑趣道:“小茉,来,转一圈给太太看看。”
陈茉听话的在她们面前转了一圈,年轻女孩身量纤细,唇红齿白,穿什么都好看,连轻轻荡起的裙摆都是青春的味道。
袁太太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还说改天再给陈茉配一双低跟的鞋。
袁家都是大忙人,袁先生忙公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出差,他们夫妻膝下两个儿子,大的已经上大学,除了假期不回家,小的忙着打篮球跟同学出去玩,除非袁太太一再叮嘱,也不会跟着饭点回来。
就连袁太太自己也管着一个慈善基金会,上午坐班,下午跟其他阔太太们搓搓麻将,约个美容沙龙什么的,要不是刻意约时间,一家人在餐桌上碰面的机会都少。
当晚只有袁太太跟陈茉两个人用餐,但厨师还是使出十八般武艺,整个桌子都摆的满满当当,光荤菜就有五个,素菜若干。
陈茉小口而斯文的喝着丝瓜肉丸汤,她刚来的时候看见这副场面还觉得有点浪费,但某一次只有她一个人用餐,厨师跟她商量上了两荤一素一汤,被不知做什么赶回家的袁睿思看见了,人家小少爷那眉头一皱,厨师差点换人。
她解释也没人听,反倒还要袁先生百忙之中打了通电话好言安抚她。
陈父为袁先生服务多年,不仅跟给袁家开车的司机熟,跟袁家佣人也有点交情,王姨见陈茉寄人篱下又懵懵懂懂,心下怜惜,就跟她讲道理:“像袁家这种人家,最是讲规矩的,今天厨师从你这里破例,开了这个口子,次数多了不是惯他懒筋吗?要是下次怠慢了客人,他还觉得委屈,你说这是谁的错?”
陈茉:“那就是我的错了。”
王姨摸着她的头:“傻孩子,别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揽,厨师拿钱办事偷懒被罚是他活该,你是刚搬来,瞧着先生太太脾气好,其实……他们最讨厌坏规矩的人。”
陈茉本来就是一个聪明人,有了王姨提点,也能模糊察觉出这个看似平静的家下面的暗涌,袁家用的人太多,仅开车的司机都养了三个,更别提保姆、厨师、女佣,林林总总也有二十来个……
现在还加了她这个不尴不尬的寄居人士,这水怎是一个深字可以形容的了的?
欺软怕硬、趋利附势是人的天性,袁家不是一团和睦、相亲相爱的桃花源。
多说多错,陈茉慢慢就不太说话了,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不给袁家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功劳,袁家人给什么她都接着、记着,只盼着自己毕业工作后能回馈一二。
跟袁太太和和气气的吃了一顿饭,陈茉坐在桌前看书背单词,十一点准时熄灯上床,入了秋室内也不需要开空调,她晚上睡觉喜欢把窗户打开一点,袁家别墅周围十分空旷,风一吹过来,窗户外面的梧桐树哗啦作响。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楼道有人走动的声音,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个身影,但睡意实在太浓,一个转身又陷入沉眠。
第二天周五,陈茉想着明天就要放假,心下难免轻松一点,下楼的时候阿姨说袁睿思已经坐上车了,陈茉一看时间才六点半,袁睿思上的国际学校八点上课,时间还早,但她也不敢让小少爷等,抓了两片面包、一根香蕉,直接跑到后院坐上了车。
今天送他们上学的是另一个司机,陈茉喊于叔,于叔笑眯眯的哎了声,解释道:“睿思今天要去滑板社,咱们拐道买点东西。”
陈茉有车坐就行,当然说好,然后小声跟袁睿思说:“我吃点面包。”
袁睿思身为袁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原本一人独享安静的空间,现在因为自己被迫让出去一半,没发飙就不错了,她还要在车里吃东西,简直罪加一等。
陈茉本想忍到学校门口三下五除二解决的,但走得太急,抓的两片面包没包装袋,一直捏在手里更局促,还不如吃了。
她跟袁睿思也算和平相处这么长时间,知道这人就是有点冷有点傲,可能也不太看得起他们这种人,但凡事好声好气的商量,人家犯不着跟她计较。
袁睿思果然淡淡嗯了一声:“吃吧。”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虽然面包没有味道,但怕影响到袁睿思,陈茉吃之前还把窗户降下来,这个面包是厨师现烤的,吃第一片香味浓郁,第二片就有些没滋味了,陈茉咬下一口在齿间磨。
不知道是不是她吃的太慢,袁睿思半路就提醒她把窗户升上去,陈茉答应了一声,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知道已经到市区了,市区车多也吵,不升车窗就要吃车尾气。
最后半片太干她实在吃不下去,趁着于叔带袁睿思去滑板店买东西,她下车寻摸垃圾桶,不过好在路边就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流浪狗,个头也就比人脚踝高那么一点点,陈茉一蹲下身,嘬了一声,它就颤颤巍巍的跑过来。
陈茉看着它太小了有点不敢喂,拿着面包问:“你能吃吗?你是不是应该喝奶啊?”
但小狗鼻子一吸一吸的,嘤嘤叫着,陈茉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怕撕的块头太大噎着它也不敢放在地上,就伸手拿着喂它,看它吃的急还劝:“慢点吃,都是你的。”
小狗尾巴摇的跟个螺旋桨似的,叫声奶声奶气的,陈茉忍不住摸摸它的身子,摸一下再轻轻戳一下它的小肚子,惹得小奶狗一边吃,一边哼哼唧唧的好像不太满意,喂完把它抱到路边,虽然它一直绕着她的手闻,但陈茉如今连自己都是依附别人过活,怎么可能再养个它?
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走到车旁,最后一次回头已经看不见小奶狗的身影了,她心一紧,却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可爱又亲人的小狗,一定能找到主人的。
一开门,袁睿思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正看着她,……看着她的手,看的陈茉不自觉蜷缩起来,他才递过来一片消毒湿巾。
陈茉大囧,知道自己逗狗被他看见了,立马撕开包装袋,仔仔细细的,连指缝都没放过,彻底消了一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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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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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半个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