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禹颤颤巍巍地同意了魏赭之的好友申请,又想起刚刚安泉的小道消息,于是点击头像想先审判一下魏赭之的朋友圈。
魏赭之的头像是一只毛茸茸波斯猫的背影,照片看上去已经过去很久。照片里的猫舟禹意外觉得很眼熟,但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波斯猫太多了。
舟禹觉得估计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点想O泡了,今天回家再给O泡贡上些它生前爱吃的狗粮吧。
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枚波斯猫头的袖扣,作为猫猫眼睛的蓝宝石在白织灯和夕阳的冷暖光交织下散发出透亮的光泽。
舟禹想,魏赭之这人也太割裂了。还以为喜欢猫的人怎么样都不会很坏呢。
还没等舟禹点开朋友圈,魏赭之的消息就先弹了出来。
“舟博士,下周的调研工作辛苦你安排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下周一见。”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多余的标点符号emoji或是语气词。舟禹疑惑歪头又开始啃起指甲,难道魏赭之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应该啊,作为宴会上被捉弄刁难的对象,只要不是聋子应该都知道他舟禹的大名了吧。
那晚在洗手台边等苏簌大吐特吐的时候,舟禹就在庆幸自己不是这圈里的人。真的佩服苏簌的社交抗压能力,舟禹想,在这样环境里自己不到一天就想逃离这个星球了。
舟禹想着想着莫名有点生气。魏赭之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还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是什么水平的斯文败类混蛋烂人。
但舟禹转念一想,魏赭之不管是真的忘了还是装的都对自己有百益而无一害。毕竟在老师和师弟师妹面前,舟禹还丢不起这脸。
念及此,舟禹点开输入框简单公务寒暄了几句就点了发送。正准备把手机收了收拾一下回家遛狗,手机震动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支票记得在两周内兑换。”
舟禹两眼一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衣冠禽兽之人。气得他手一快直接发了个要你管就锁了屏。
中荣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里,魏赭之刷着手机坐上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A6后座。刚一坐上车,身旁一个妆容淡雅端庄的妇人就笑着调侃道,“这么开心啊。是诚诚的消息吗?”
魏赭之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松了松领带。 “李医生,你别开玩笑了,不是。”
“好好的妈不叫,我都退休了还天天叫我李医生。”李红抬手假装要给假正经的儿子一个暴栗,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盯着正襟危坐的魏赭之。
“不是诚诚,那是?”
魏赭之用手扣着仅剩的一只猫猫头袖扣,漫不经心地说,“一个还挺有趣的下属。”
“下属?真的假的?哎呀,不问了。你喜欢的人,妈妈都喜欢的。下次你把人带回家呢...”
旁边的李女士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魏赭之不胜其烦地靠向车门。他偷偷摸出手机,就看到舟禹一句仿佛自带着语音的要你管。魏赭之挑眉,感觉像被一只恼怒的小猫挠了一挠。
李女士刚本来准备再发表一些给魏赭之求姻缘的长篇感言,就看见一贯死装的儿子偷感十足地瞄了眼手机,又欲盖弥彰地把头靠到车窗上偷笑。
这下放心了,回去就和老魏报喜。
奥迪缓缓驶进一处苏式园林风格的别墅,粉墙黛瓦里专门从太湖运来的假山林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纵是良辰美景虚设,魏赭之烦躁地捏了捏山根。父亲魏荣和他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自从外公去世之后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即使有李女士从中调和,两人也只是能一个月一次地坐下来安静吃顿饭。
管家拉开车门,魏赭之点头致谢。抬头望去,月光悠悠,映池水潺潺于假山盈缺之上。魏赭之想,马上又是外公的忌日了。
跟着李女士走到餐厅,魏赭之和已经入座的父亲点头示意。餐桌上就李女士最忙,一会招呼魏赭之吃清炒河虾仁,一会给魏父夹红烧肉。魏赭之乐得沉默,李女士指什么他就吃什么。
“你下个月有什么外出安排吗?”魏父问得猝不及防,魏赭之刚提起一勺腌笃鲜到嘴边就只能又放下。
“外公忌日,回趟苏州。”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重情。下个月你田诚弟弟回国,别忘了。”
啪,调羹和碗发出了不大不小却清晰可闻的碰撞声。魏赭之闭上眼忍耐,一想到外公去世时父亲的操作,他就吃不下饭。
当年外公在上海病重,魏赭之还在P大读书,此时又恰逢因用人不当所导致的中荣集团融资丑闻。为了赢得股东信任,夺回企业控制权,魏荣搬出了德高望重的老首长岳父作保。
不幸的是,在事情平息之前,外公就在医院在李女士的陪伴下去世了。为了不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魏荣将讣告隐而不发,甚至连魏赭之都被蒙在鼓里。而等魏赭之反应过来,昔日温暖的外公早就被冰冷的墓碑替代。
“你反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一点就着,像什么样子!”魏荣的脸也板了下来。
父子二人的争吵一触即发,李女士急得说不出话,只得在旁边默默观望。
幸而魏赭之没有搭腔,只是安静地喝完了一碗腌笃鲜。随后他仔细擦了擦嘴,就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李女士见状,没等魏父开口,就立刻让魏赭之注意安全快点走。
魏赭之让老宅的司机把自己送到大学城附近,就让司机师傅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了。
他一路沿着成府路走,在糕研社打包了一盒芋泥奶酪球一盒脆皮泡芙,又走到方砖厂69号打包了两盒手掰肠。
照理来说,已经吃过晚饭的魏赭之再点这么多小吃实在有点太超过了。但是人在难过的时候想要暴饮暴食也是正常的。
魏赭之在老宅换了一套休闲装,上身简单的白t外面套了一件LV浮雕老花牛仔衬衫,裤子是经典款的米白色工装裤。这样的打扮走在路上,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魏赭之就是个家境不错的男大学生。
确实是几乎所有人,但除了迎面而来的正在遛狗且提着一袋狗大便的舟禹。
从今天下午做实验之前查老黄历发现今日忌出行开始,舟禹就有不祥的预感。在这样一个大凶之日,这老天绝不可能将他轻轻放过。
果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舟禹被魏赭之的无敌不要脸行为迫害之后。
为了祈求明天的好运,根据师门来多年的玄学研究心得,舟禹特地选用左脚迈出实验室。
往常从实验室走回家也就20分钟,舟禹捂着围巾走这段路感觉像去西天取了趟经。
因为学校给博士生派发了住房补贴,舟禹在实验室附近租了个50平米的单身公寓。房子不算大但一人一狗住绰绰有余。
工作一下午,回到家的舟禹早已经饥肠辘辘。一只肥肥壮壮的白狗摇着螺旋桨一样的尾巴窜了出来,对着舟禹的腿上蹿下跳。
“好啦,果奶别舔啦。知道你馋了,爸先给你搞点零食吃。”舟禹起身走到一个猫猫形状的瓷盅前,旁边还摆着一个波斯猫的塑像。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O泡O泡你是一只小猫,小猫爱吃狗粮也不能多吃,你狗妹饿了给妹吃点。
耳边传来果奶迫不及待的哼哼唧唧,舟禹一点想笑,不禁想起和小猫O泡的初次见面还有那个把O泡托付给他的不知名学姐。
果奶等得不耐烦了,它眨巴着黑亮的圆眼睛扑到舟禹的大腿上,用爪子扒拉着舟禹可怜的裤子。
回忆暂停睁开眼睛,舟禹在瓷盅前的盘子里抓起一把狗粮放进果奶的狗盆里。看果奶吃得狼吞虎咽,舟禹终于想起自己因为饿而隐隐作痛的胃。
老毛病了,舟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缓缓。他转身打开冰箱,情理之中的里面什么能吃的新鲜食材都没有。
于是舟禹轻车熟路地翻出一袋泡面开煮。
苏簌此时还在工作,她趁经纪人杨姐不注意偷偷发了一张通告单给舟禹。
“我喝醉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簌发出了灵魂质问,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差点被雪藏,工作和资源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比以前还多。
苏簌试探地问了问杨姐,杨姐也没说什么,就是揶揄笑她明知故问。苏簌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边搓着手臂,一边掏出手机问问当晚唯一的知情人。
舟禹正嚼着煮开时间不够有点夹生的方便面,看到苏簌的消息他仓皇地吞下一大口。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吧。”打完这句舟禹刚想点击发送但又不放心,又加一句。“杨姐又说什么吗?”
苏簌没从杨姐那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舟禹松了口气又糊弄了几句有的没的,终于等到苏簌被助理叫走。
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面,把碗放进水槽里。舟禹刚想先坐下休息片刻,果奶又叼着骨头玩具,像卫星一样绕着他360度旋转跳跃。
“好好好,带你出去玩。”舟禹无奈挣扎着去找狗绳。眼看天色渐暗云层低压,每呼吸一口气都能闷闷感受到密密麻麻的潮气和热风。
舟禹看着自己的脖子和暗下来的天,纠结要不要带着围巾出门。在热死和隐秘于夜色中,他侥幸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舟禹左手牵着果奶,右手拿着捡屎袋,偷偷摸摸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