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几人面色一凛,对视几眼,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先后走出了平房。
门外草色青青,泥土的厚重,滋养着草木的芬芳,空气里都是清新怡人的味道。
只是一眼,并没有看到那只鹦鹉的踪迹。
清爽的风,从背后传来,穿透了他们身上的衣服,轻轻拂过了几人的肌肤。
“老大,那小东西也不在...”
“闭嘴,看身后。”
姜启没见着管理员啾啾,还想着念叨几句,就被戚砚喝断了,他转动着脑袋向后看了看,正好看到了站在屋檐上的鹦鹉。
它换了一身草绿色的棉布衣服,款式较昨日轻薄了许多,头上也没戴那顶毛绒绒的小帽子,而是在胸腹前背了一只小小的浅粉色针织包。
此时歪着脑袋,伸着长长的喙,雕琢着自己翅膀上的羽毛,绿豆大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走出来的几人。
“咳,只是出门晚了点,也不至于搞什么惩罚吧?大不了,今天多干点活,晚些回屋当补偿了?”
“干活是干活,惩罚是惩罚,不一样的啾!而且,惩罚已经实施了啾!”鹦鹉啾啾压根没有被眼前这些人类的话绕进去,平淡地陈述着它认为的事实。
随后,梳理毛发的动作一顿,毛绒绒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凶狠,厉声道:“不安分的家伙,昨天惊扰了主人,惩罚加倍!”
原来,它不是不认得他们...
只是暂时忘了...
毕竟,鹦鹉的脑袋,也就鹌鹑蛋的大小,实在是记不住太多的东西。
而戚砚等人,也很快感受到了它所说的惩罚是什么,手臂处抽条出两片小芽儿的位置,蓦地传来了酥酥麻麻的痒意,好似什么东西,就要破皮而出...
“哎哟,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痒?”
姜启叫囔着就撸起了袖子,只见绿芽以极快地速度生长着,转瞬又萌出了好几片新芽,直到——
绿叶围拢间,出现了一小点的嫣红。
那是一朵还没有绽放的花骨朵...
“老...老大!要...要...开...开花了!”声音颤颤的,像是喉咙里的声带都在发抖,姜启这老大粗,这时候也知道害怕了。
生根、发芽、长叶、开花...
下一步可不得结果了!
真要结了果,哪怕是刚萌生的小果子,也意味着将要落得和孟聿知一样的下场,被宽大的叶片包裹着、抱在玉米秆上,昏睡不醒。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死去,又或者,被这农场里的动物,偷去了皮囊...
戚砚没有说话,倒是站在屋檐上的啾啾,爆发出了几声愉悦又清脆的啼鸣声,很是高兴看到眼前这一幕。
它扇动着翅膀,在无人的脑袋上方盘旋着飞舞了几圈,继续叽叽喳喳道:“开花好,开花妙,马上又能是丰收的季节了啾!”
“说正事,今天的任务是播种啾,你们快些拿上工具,在昨天翻动的土地里,种上新苗啾。玉米苗就在地里,只要你们看到了,就知道是哪些了,老实干活啾!”
叽里咕噜地说完一长串,啾啾也没在原地停留,扑扇扑扇着小翅膀,径直就朝着庄园的方向飞去。
“老大,这还要跟上去吗?还有那地里的活,今天还要干吗?”眼见着鹦鹉飞走,姜启便凑了过来,张口就问。
“怎么?胡豆醒过来了?”
挑了挑眉,戚砚斜睨了他一眼,反问了一句。
“哈哈,我都醒了,它哪里还醒不了...早就没什么大事了,就是睡懵了有点蔫。”胡豆是他的契兽,他又怎么会不关心?早在醒来后,就偷偷摸摸地用心神联系了它。
而闻久安也加入了话题,直言:“老大,你今天是不是还想去养殖场?昨天庄园里又发生了什么?按照昨天的经验,只要我们再去一次,或许手臂上这东西,就该直接结果了。”
扬了扬长着那株植物的手臂,他表情肃然。
昨日昏睡得太早,许多事还不清楚,只有问清楚事件的当事人,才能知道来龙去脉,才能将零零碎碎的线索,连结成片。
“你果然猜到了我的心思。”没有否认想要前往养殖场的想法,戚砚望着闻久安,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意:“简单载种几颗玉米苗,我就打算去养殖场瞧瞧,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庄园,我还真发现了些东西,这个农场,是家庭经营,住着一家三口,以及一些雇佣的员工。曾经...他们家,生活富足,也乐善好施,但...”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个家的男女主人相继死亡,然后,还在守护着他们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农场主,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并且,那个小女孩是个活人。”
此话一出,姜启这性子就按捺不住了,惊呼着就喊了出来:
“活人?!”
“诡域里居然还存在着活人?”
“你小点声,姜启。”一直默默听着的贺时念,也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耳朵。横亘在脑子里的困倦并没有完全地散去,她到现在也还有点精神不济。
“这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扶了扶镜框,闻久安的脸上也露出了几抹沉思:“是...她的父母庇护了她?又或者,小女孩本身就不同寻常?”
普通人,长时间的生活在诡域里,也会逐渐被同化,变得人不人,诡不诡的...
而契者,情况会好上许多...
所以,她会是契者吗?一个才六岁大的契者?
“昨天,我分明没弄出动静,她却像是早就知道了我的所在地,径直就拉开了我藏身的柜子。接着,在我与她纠缠的时候,那只名为鹦鹉的啾啾,扇起了一阵狂风...”
“它那模样,很像是一只契兽。”
“而当我差点要伤及小女孩的性命时,她的父母,化作了两团黑雾,挡在了她的面前。之后,房子开始变化,地面也在颤动,风也更加猛烈...就好像——”
“这诡域即将崩塌...”
“小南瓜那时溜进了她的房间里,说是,看到了她父母的尸体。所以,我有些怀疑,眼下这诡域,是否是因为她父母而诞生?”
承接着戚砚的话语,闻久安很快也分析道:“既是如此,理不清的就是农场里,这些披着人皮的动物,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出了什么力?”
“那这养殖场,岂不是必须得去了?”姜启难得有了一丝明悟。
“当然。”戚砚肯定,“先不说这些了,去地里播种完,我就去养殖场。这一次,你们就别跟着了。”
“那怎么行?老大你一个人,怎么能没人接应?太冒险了!”
“不然,老大再考虑考虑?”
话音落,是几人此起彼伏的反对声,生怕戚砚自己一个人去冒险。
“昨天的事忘了?多点人还是累赘,真跑起来,我可顾不上你们。”已经打定的主意,戚砚懒得更改,他言辞间是嫌弃,语气却是轻佻又散漫,如同开玩笑般。
但姜启等人的脸上,尽是臊意。
他们是合作了很久的小队,分工明确,默契十足,一起瓦解了不少的诡域,在特事局也排得上名号。
可事实上,诡域里的危机,又哪里是那么好应对的...
垂死挣扎之际,多是身为队长的戚砚挺身而出,以伤换伤,救其他几人于危难之中。同样的,他的等阶也在不断地攀升,隐隐有不可控的趋势...
契诡师,可以仰仗诡怪的能力,飞速升级,但也意味着——
精神会被诡怪渗透和操控。
一旦心神失守,就将成为...堕落者。
闻久安他们自然不可能看着一直信赖的队长成为堕落者,可偏偏...他们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老大,不然让南音和你一起去,如何?”
贺时念视线扫视了一圈,落到了安静站着的南音身上,一个念头顿时涌上了心头,开口建议道。
昨天的漫天飘雪,如果没有南音,他们手臂上的植物,估计就该结果了...虽然其中还有触怒到了农场主的原因,但最后的出逃,也多亏了老大和她。
再加上之前仁心医院里的经历,贺时念私心认为,南音是值得信赖的伙伴,且能力很强,很厉害。
戚砚神情有一瞬的怔愣,他微微侧了侧脸,垂下眼睫看向了淡然又娴静的女生,问:“你,要一起吗?”
“可以。”
抬了抬眼,对上了戚砚的视线,南音没有躲避,十分平静地回答道。
早点解决,早点出去,也是一件好事。
“行,那就这么定了,先干活!”
“别啊,老大,要不你们直接去好了,地里的这些活,交给我们就好了。反正昨天也才弄了一点地,种几颗苗不就一小会儿的事。”
其他事情上帮不上忙,但干活这种事情,姜启自认为是一把好手,他又继续道:“今天没那些雪花,我到时候让胡豆跟在你们身后,也好有个照应。”
又是几番交流下来,几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同意了姜启的建议,贺时念抽空,还问了南音一些尸体的情况,南音也尽数描述了出来。
只是听后,贺时念的脸色有些难看。
平房后面的土地,高大的玉米秆已经尽数失去了踪影,一眼望去,黑褐色的土地里,密密麻麻的,生长着十厘米左右的小苗。
而在地平线的远方,是未被风雪遮盖住的青瓦白墙的庄园。
姜启扛着锄头走到了田梗边,一眼就看到了那些青翠的小苗,整个人的心神,瞬间被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