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我很久以前听过一句话。”陈总靠在夏来的臂弯里跟他嘀咕。
“怎么呢?”
“说一个女人要是对男人产生爱不可怕,但是要是产生怜爱就完蛋了。”
夏来是不太懂女生的脑回路,但是他大概能猜到她又是在担心自己那个母胎单身的小姐妹了。
夏来轻声问了一句:“要是你的朋友坚持要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呢?”
“emm,我觉得邹姐不是会轻易陷进去的人。但是相反的,她要是陷进去了,那我们几个加在一起都劝不回来。”
“那不就是了,”夏来给陈清嘉理理碎发,“那这件事里,就没咱们什么事情了。”
也是,陈清嘉盘算了一下,反正爱不爱上不是她们能决定的,爱上了不能在一起也不是她们能劝说分开的,那这件事真的就没什么好介入的。
本着这样想法的陈总,默认了顾久安是知道对方快结婚了的。也默认了,顾久安要是知道乔治清要结婚了,一定就会离她远点。
就没开口再问顾久安这件事的后续,连带的季扬都默认觉得邹姐这事没什么后续了。
总结来说,就是她俩真的默认忘了要告诉顾久安,乔治清要结婚了。
顾久安这边倒是到今天这一步还不需要她们两个担心,对乔治清产生的不过是对优秀的人的自然好感,以及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奇对方为什么不说自己会相声。
以及,那么一点点的觉得“他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吧”。
没见面的日子顾久安依旧照常的上下班过自己的生活,又有一两个同事结婚了,该包的份子钱照样包,该拿的喜糖照样拿回家,该放在柜子上积灰尘的喜糖照样放在柜子上。
乔治清也是一样,该上的班照上,该下班送的外卖照样送,该.......找结婚的对象照样找,日子日复一日。
枯燥中重复,平常中生活。
唯一觉得这段日子每天好像都不一样的,大概只有平安了。
小孩子总是会过的更加简单快乐一点,平安掰着手指头数着周一到周五的时间,等到周六和顾久安乔治清的见面。
平安扑向顾久安和乔治清的时候,他们两个共同在心里感叹着,原来这一周又过去了啊。但是显然,这一周对于顾久安的意义和对于乔治清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还有三周,就到了乔家给所有亲朋好友下请帖来吃酒的婚宴,乔治清还是没有找到结婚的对象。
顾久安这次见他,能明显感觉的到,他消瘦了一圈,看来上次见面他的脸真不是胖了,是水肿。
弟弟都看出来了:“哥哥你瘦了诶。”
“是吗?”乔治清举起平安,“让我看看你长高了没。”
乔治清抱着平安转了一圈,小孩子大抵是第一次被人举到空中,兴奋又紧张的很:“哥哥放我下来!”
“要是不放呢?”乔治清不松手。
“姐姐救我!”
顾久安笑着看他们俩闹,末了终于帮平安求情:“好啦,放弟弟下来吧。”
乔治清放下了平安,他弯腰再起来的时候,问了顾久安一句:“最近牙还疼吗?”
“还好,没怎么疼过。”顾久安答得官方。
乔治清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顾久安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人前滴水不漏的,对人不热切,但是也不至于高傲显得失礼。
这类好像“大家闺秀”一样的女孩子,他其实从小就见的很多。他年纪更小的时候,每年家里都会各种各有的叔叔阿姨,领着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子来他们家拜访。
这些女孩子说的不好听一点,在乔治清眼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端庄的笑容,一样寡淡的性格。
好像世家里最不缺这样的女孩子。
端庄,寡淡,这两个词又好像是顾久安又好像不是顾久安。
至少乔治清始终是觉得,顾久安好像和那些看起来各有千秋但是实质上一模一样的世家小姐是不一样的。不论是第一次见她,还是后来在平安弟弟家,她偶然间散发出来的熟络自然的玩笑话,都显得顾久安是不一样的。
她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这个认知忽然就在乔治清的脑子里生根发芽了。
“姐姐,你为什么牙疼啊?”
顾久安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不能给跟小孩子撒谎,她打了个哈哈过去:“就,也没为什么就头疼,哦不对牙疼了。”
乔治清听的忍不住失笑,顾久安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他示意他不许说实话。
乔治清看到了点点头,“嗯,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就头疼哦不对,牙疼了。”好家伙,怎么还学自己说话呢。
小孩子是感受不到成人世界的弯弯绕绕的,但是往往小孩子最能感知到最本质的结果。平安很是认真的在顾久安和乔治清之间来回打量。
嗯,姐姐很漂亮,哥哥很帅气,这一点打勾:
姐姐牙疼,哥哥是牙医,打勾;
哥哥会“欺负”自己,姐姐可以制止他,打勾!
“姐姐,”平安开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就和哥哥在一起吧。”
两个成年人都沉默了一瞬,就那么一瞬。
顾久安故作夸张:“你这个小孩子,一天到晚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呢,怎么都是情情爱爱的,有没有在学校好好读书啊,来跟姐姐说说这学期都学了什么,哦不对,说说你这周都学了什么。”
乔治清难得听顾久安一连讲这么一长串的话。
这要是陈清嘉在这,一定会捧着爆米花坐在小板凳上跟夏来解说:“她急了,她急了。”
“就是,”乔治清揉揉平安的小脑袋,“这周都学什么了?”
“学了乘法口诀表啊,我背的可熟了。来我考你们,7x6是多少?”
“42.”
“42呗。”
小孩子不服气,他可是用7x6这个倒过来的数字而不是6x7考倒了班上很多人呢。
“那9x4呢?”
“36!”
“8x2!”
“16!”
......
乔治清早就退出了“战场”不再答话,顾久安和平安一个越问越起劲,一个越答越起劲。两个人像是真的很在意谁赢谁输。
乔治清试图带偏他们两个的注意力:“诶,咱们今天好像不是出来背乘法口诀表的吧。是不是有人说他同桌的爸爸最喜欢相声来着?”
没想到乔治清得到了一致的回复。
“哥哥你等一下。”
“诶呀你别吵。”这话居然顾久安说出来的,乔治清一愣,这人是不是一跟小孩子呆在一起就暴露本性。
不过.....倒是蛮有趣的,乔治清站在一旁相当无奈又觉得好玩的看一大一小都快背完了几乎全部的乘法口诀表。
“那1x1呢!”
顾久安板起脸:“等于1,弟弟你好像在质疑我的智商。”
“不用弟弟质疑,”乔治清接话,目光在顾久安和平安的身上来回扫荡了一眼,意思非常明确了。
“我赢了好不好。”顾久安居然一下就把他当朋友看互相吐槽了起来。
乔治清当然是不介意和她掰扯的:“哦?”他拖长了尾音,“赢了小学生?”
“赢了小学生怎么了小学生不是人吗!”
弟弟感觉不到其中气氛微妙的变化,敏感的怕他们两个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行为“吵架”。弟弟着急出来“拦架”:
“别吵啦!”
顾久安和乔治清同时低头看他:
“没吵架啊。”
“没吵啊。”
“你们大人,真的好难懂哦。”弟弟这句话堪称一语点醒梦中人。
气氛是后知后觉的变得有点微妙起来的。
两个成年人终于意识过来他们两个刚刚的拌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暧昧了。
成年人还很擅长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转换话题。
“学相声吧,不是今天来学相声的吗?来来来,弟弟,我跟你说,”顾久安双手扶着平安的肩头往前走,“我回去好好研究了一下找了一个超好的相声文本。”
顾久安从包里掏出打印好的A4纸张,她是真的有好好研究过,找了一个即贴近相声又简单小孩子都能听得懂又搞笑的,保证小孩子听了都能笑出声音的。
“你看啊,”顾久安把台词递给平安,“你是甲,姐姐是乙。你说第一句,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我说对,然后你接着说,相声演员讲究的是说学逗唱,这相声演员啊,最擅长说长笑话,俏皮话,反正话,然后我就接这是相声演员的基本功啊。明白了吗,就你说甲的台词,姐姐给你接乙的台词。”
“姐姐,”平安对着望,“你的台词为什么这么少啊?”
“因为你是逗哏,姐姐是捧哏啊。就是怎么说呢,呃,你负责逗大家笑,姐姐负责接上你的话。是这样吧?”顾久安完全是下意识去问得乔治清,但是其中又不免带了那么一点点自己试探他的私心。
“嗯,”乔治清从刚刚之后一直安静地听顾久安描述,“捧哏就是在对口或者群口相声相声演出时配合逗哏叙述故事情节的演员。”
......他就是专业的啊,顾久安在心里确认了,乔治清真的是专业的,他一定是对相声有很多的了解的。自己这周在闲暇之余,找了那么多相声的台词本,又从中筛选出适合平安讲的简单的本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对口相声呢。
“哦,”弟弟好像懂了,“但是为什么姐姐的台词还是这么少呢。我们一起演出,台词不是应该一样多吗?”
这回是乔治清主动解释的,他颇有深意的揉揉平安的脑袋,小孩最近刚刚被外公用推子剃过的板寸,这会还扎手的很:“小鬼头,不是台词多少就决定谁更重要一点的,好的捧哏是可遇不可求的,捧哏如果想要说得好,那比逗哏的还难。但是捧哏和逗哏缺一不可,就像大海和鱼的关系知道吗?”
这代的小孩子思路总是千奇百怪,弟弟根本就没有想就说出口了:“可是大海离开了鱼,还是大海,还是有人喜欢看海。但是鱼离开了大海,就死掉了呀。”
顾久安注意到,乔治清在那一瞬间静默下去的神情。
她是特意站出来换的话题:“好了哦,”顾久安的语气格外温柔,“今天还学不学相声了?太阳都快下山了。”
哪里快下山了,分明是烈日当空照,阳光直射玻璃,又反射在室内。
乔治清静默下去的心,多少被顾久安这就话带起来了一点。毕竟是混了快十多年社会的成年人了,他在怎么样也不至于在孩子面前失态。
乔治清摆出那副痞子样:“小鬼头,好好学,一会让哥哥看看你的成效。”
“....你这,”顾久安忍不住想吐槽,算了,算了不跟心情不好的人计较。
乔治清倒是眯着眼笑发问:“我这怎么了?”又有点贱嗖嗖的,但是又因为长了一张痞帅痞帅的脸提高了人对他的容忍度。
“没事。”
接下来的排练很是顺利,出乎顾久安意料的只有她原本以为自己找了最简单的本子了,平安还是有很多字不太认识。
“姐姐这个字读什么,是什么意思?”
“qian,第一声,谦虚的意思。”
“什么是谦虚?”
“就是说一个人做人要谦虚,不夸大自己的能力或者价值。”
“那姐姐这个是什么字?”
“这是.......”
光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给弟弟注音,教他,都用了十几分钟。有些词顾久安其实是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但是就自己解释不清楚,她又怕教错小孩子,也是要拿出手机查百度的。
毕竟她这个成年人是不需要确切的知道每个词的意思的,但是小学生是平常考试都要考词语的含义的,马虎不得。
乔治清一直坐在几步远的地方看他们顺词,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手机。
乔治清笑着跟顾久安打趣: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像是来当语文老师的呢?”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瞳孔像是被阳光折射出了点棕调,里面的纹理清晰可见。
在南方的室内闷得久了,顾久安居然在十一月的天里冒出了一层薄汗。汗水在她脸上一点都不像是油光,反倒清晰的像是渡了一层虚影的美人图,顾久安憋了憋还是说出了刚刚就想吐槽的话:
“好家伙,你可真像个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