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和老贺去了拆迁楼,还是没找到任何新线索,还是老贺眼尖,看到路边停着几辆车,打电话叫同事查了一下系统,根据车牌号码查到了这几辆车的车主。
一连打了几通电话,在第三个车主那里有了些进展。
车主姓郭,脾气不大好,好在问什么答什么,一点不含糊。据他说,他的车一直停在那,最重要的,是他的行车记录仪一直开着。
小林喜出望外,忙又跟他确认了一遍:“你行车记录仪每天都开着?”
“是啊。那停车的地方你们也看见了,根本就没人管,有人手特别贱,上次把我车划花了,我也不晓得是谁划的,没根没据的,都没办法找人要钱。但没办法啊,我住两条街外的老房子,那边停车位少,每天抢车位就跟打仗一样,特别是我这种回来晚的,我每天九点后才会到家,车都停满了,没办法,这边好歹有地方停车,还不收停车费,我还能说什么。后来我也学乖了,行车记录仪就整天开着!”
小林和老贺对视一眼:“你的行车记录仪能给我们看一下吗?”
对方倒也爽快,一口就答应下来。
回到警局,警员们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行车记录仪里的画面。
杨队把画面快进到案发前后。
这辆车停的位置可谓绝佳,离天竺路路口只有几步路远,除了天竺路,还能看到一部分的白桦路和银木路。
杨队按下“暂停”键,掏出红外线笔,点在一个路过的男人身上。
“你们仔细看这人,是不是纪闻舟?”
“这走路的姿势,不是他还能是谁?”小封拍了下桌面,“没跑了,就是他!”
小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1点57分:“是他,时间也吻合。”
继续播放视频。
疑似纪闻舟的男人经过天竺路路口,往白桦路方向走。
小夏“咦”了一声。
老金算是小夏的师父,她不是一惊一乍的人,她会如此惊讶,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小夏,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夏指出疑点:“你们还记得吗,吕先生不是说那天他走到天竺路路口的时候,有个人冲出来差点跟他撞上么,但纪闻舟都走过天竺路路口了,我怎么还没看到吕先生啊?”
小封指着屏幕:“你们看,现在走过去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吕先生?”
杨队按下“暂停”键,屏幕上的画面被定格,杨队一顿操作,一张被放大的截图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吕先生隔着点距离,能看见一道身影背对着吕先生行走在白桦路上,个子高高的,身形挺拔,走路微跛,似是腿脚不大灵光。
疑似纪闻舟的高个男和疑似吕先生的中年男,是一前一后从行车记录仪前经过。之所以说是疑似,受角度所限,行车记录仪没能拍到他们的正脸,只能拍到个身影和他们走路的姿态。
为避免错漏什么重要细节,众人把这段视频来回看了三遍。
诸位警员都陷入沉思。
根据行车记录仪显示,纪闻舟和吕先生是一前一后经过此地,如果纪闻舟所言是真,他在离开拆迁楼回家的路上的确没遇到任何人,那么目击证人吕先生又为何坚称案发当晚在天竺路路口跟纪闻舟差点撞上?
小封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杨队,吕先生有没有可能在这件事上说谎了?”
杨队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那他说谎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反正就觉得他应该是没跟纪闻舟面对面地撞上。时间吻合、两人的身形和其他特征也大致相同,那地方附近又特别偏僻,几乎没人出没,不说100%吧,起码有很大概率证明我们在视频里看到的这两人就是纪闻舟和吕先生,你们刚才也看见了,纪闻舟都走过好一会儿了,吕先生才刚走到天竺路路口,他们俩要真撞上了,我才要觉得奇怪呢。”
聂法医走进会议室,屈指敲了敲门板。
杨队招呼道:“聂法医,你来啦。”
“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你们真的能断定是纪闻舟杀的范壮成么?”
老金挑眉:“老聂,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尸检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我验过,范壮成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灼伤的。不仅是脸部,指纹亦是如此。”聂法医甩了甩手里的报告,“我又写了份详细报告,你们可以看看。”
杨队示意小周把聂法医拿来的报告分发给众人,继续问聂法医:“凶手在他活着的时候就点火烧他的脸部和手指?”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当法医这么多年,凶手在被害人死后把死者的脸部和指纹烧毁我见识过,在被害人还活着的时候就这么干,我本人起码是没遇到过,当然,不排除别的法医遇到过这样的案例,不过我还是认为,凶手的这种做法很不合情理。
“被人点火,被害人会受到巨大的痛楚、被害人势必会死命挣扎、会大声呼救,拆迁楼里虽然空无一人,但并不意味着附近没人经过。凶手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烧毁被害人的脸部和手指,总得有个充足的理由吧。”
负责给纪闻舟录口供的是警员小夏,一听这话,在一旁提醒道:“纪闻舟说他赶到五楼的时候,被害人范壮成已倒在地上,而他离开拆迁楼的时候,范壮成的脸还是好着的。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就意味着当时范壮成已经奄奄一息,凶手当时尚未离开现场,听到有人来了,便躲在了暗处,等到纪闻舟离开后,凶手才又返回屋里点火烧毁了范壮成的脸。”
警员小封反驳道:“但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凶手想要范壮成死,直接赶在纪闻舟出现之前把范壮成推下楼,制造出意外身亡的假象不是更简单么?拆迁楼里情形你们也见过,连只野猫也没有,把人这么一推,保管死翘翘,拆迁楼又根本没人来,等过几个星期或是个把月,尸体早就腐烂了,谁还看得出死者长啥模样。
“况且范壮成又没家人,他便是一年半载不回家也没人会在意,谁会去派出所报案啊。要不是范壮成一早就在陈佳的被害现场留下了DNA,咱这次还不一定能确定他的身份呢。
“问题是凶手并没有把范壮成推下楼,他为了烧毁被害人的脸部和指纹,甚至特意等到纪闻舟离开后才行动,在案发现场耽搁得越久,被人发现的风险就越高。他搞这么复杂,图什么呀?”
杨队捏了下鼻梁:“我们之前的思路可能错了。”
众人齐刷刷地朝他望过去,老金问他:“什么意思?”
“之前我怀疑凶手是为了掩盖范壮成的身份,不让我们警方查到被害人的身份才烧毁了范壮成的脸部和指纹。”
小周:“难道事实不是这样么?范壮成不小心在陈佳卧室的衣柜里留下了DNA,这件事连范壮成自己都不知道,凶手更不可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避免我们通过死者的容貌特征和指纹查到死者的身份,凶手又何必这么麻烦破坏死者的脸和手指呢?”
杨队:“对,这是大家最先会有的思路,但其实还有很多种可能性。你们不要忘了,凶手是在被害人还活着的时候点火烧毁被害人的脸的,这番举动有一种仇恨的意味在里面,我们可以试着朝这条思路查一查。”
老金猛地拍了下脑袋,嚷道:“瞧我这记性!”
“老金,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跟小夏去范壮成住的那家旅馆的时候,保洁员跟我们说,范壮成素质差,总爱躺床上抽烟,烟头乱扔,地毯都被烧了个洞,那天我脑子里闪过点什么,但就是抓不住,现在可让我记起来了。之前我们调查范壮成,发现他身上背过官司。”
“背过官司?!跟杀人案有关?”
老金摆摆手:“那倒不是。是民事赔偿方面的官司,跟一场火灾有关。”
***
消防队长姓陶,三十左右的样子。
说起那场火灾,陶队长还是忍不住叹气:“那孩子是真可怜,才七岁,那天他爸妈一个出差了,一个去菜场买菜,两人都刚好不在家,留孩子一个人在家看动画片,孩子特别乖,都不用家长盯着,谁知也是不巧,偏偏就出事了。楼里发生火灾,估计孩子吓得魂都没了,心里又牢记着他爸妈叫他别到处乱跑,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哪还能跟我们成年人一样,知道这情况肯定得往外面跑。
“当时楼里的其他住户也只忙着顾自己家里,谁还在意别人家里是怎么一个情况,等大家逃出大楼,孩子他妈从菜场里回来了,大哭大喊着要冲进去,大家才意识到孩子被困在里面没出来。”
“当时的情形,肯定是不能再放人进去的,邻居就拦着孩子他妈不让她进楼,等我们消防队把人救出来,孩子已经不行了。”陶队长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才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他拽了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孩子马上被送去医院抢救,不过最后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老金问陶队长:“那场火灾,是人为的还是只是一场意外?”
“我们事后都调查过了,是意外。”
老金又道:“据你们的调查结果,是不是存在乱扔烟头导致意外失火的可能性呢?”
陶队长摇头:“是线路老化引发的火灾。虽然起因是线路老化,不过当时也实在是运气太差,有辆车违规停车把路给挡住了,我们的消防车开不进去,为了挪开那辆车浪费了不少时间,火势蔓延得又快,如果没那辆车挡着路,那孩子兴许就有救了。”
小夏拿笔记录的动作一顿:“事后受害者家属追责了吗?”
“自然是追责了。我们查到车主姓范。”
老金也跟着确认道:“是不是叫范壮成?”
陶队长点点头:“对,就叫范壮成。”
小夏紧捏住手里的本子。
陶队长继续道:“孩子的爸爸,我记得好像姓吕。”
老金和小夏满目惊诧。
“姓吕?”
“对,吕明,还有孩子的妈妈卫女士,一起把车主告上了法庭。”
“吕明?”小夏眉心蹙起。
拆迁楼命案的目击证人叫吕永铭,孩子的爸爸叫吕明,两人除了姓氏相同,名字完全对不上啊。
老金和小夏谢过陶队长,又去派出所叫人查了吕明户籍信息。经证实,吕永铭改过名字,他原名吕明,跟妻子育有一子,孩子于两年前意外死亡,吕永铭申请改名的日期,恰好是在孩子去世之后。
吕永铭,取其永记在心之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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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