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入禁地的那一刻起,贺桃就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
禁地内的灵力比外面要丰沛得多。
但除此之外,还有些令贺桃不自觉地绷紧身体进入戒备状态的变化。
这里的空气比外面的更加粘稠,但充斥空气中的并不是尘土,硬要说的话,闻起来更像是已经干涸的血液的味道。
到处都是红色的血雾。
贺桃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被强制蒙上了一层红色滤镜,连带着周围的古木都变得阴森起来。
“慕容清欢?”她皱眉唤了一声。
从进禁地起,这人就不见踪影。贺桃一瞬间以为自己被当成了探路的弃子。
好在身后的万字莲印记微微地发着热,提醒着贺桃她们性命相牵。
肩后的气流突然有细微的改变,贺桃瞬间闪身避开,掏出铁剑就往那人刺去。
那人却也反应奇快地避开,贺桃一击未成,只划下了那人的几捋头发。
“是我。”慕容清欢的声音透过厚重血雾传了过来。
贺桃松了口气,将铁剑收了回去。
“此地诡谲,你跟紧我。”
“你曾来过这里?”贺桃听她语气平稳,不带一丝慌乱,好奇问道。
“梦中来过。”
那不就是没来过。
贺桃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扶了扶额,还是跟了上去。
可越往深处走,阴森的气味便越来越浓。
她们方才所在之处,虽有浓厚的血雾,可四周的古树还是正常的形状。
可现在她们周身的古树莫不形态怪异,树枝如同扭曲的鬼爪,向四面八方伸展,树干更是遍布斑驳的青苔和深深的抓痕,似乎有许多人曾在此地挣扎着死去。
但她们没有见到一具尸体,连白骨都没有。
而且此处有些太安静了。
她和慕容清欢的脚步声显得十分突兀。
除此之外,贺桃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和慕容清欢的呼吸声。
时间的流逝在此处变得难以感知。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阴影,没有风,也没有水,仿佛一切都是凝固的。
贺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似乎过了整整一天,又似乎她们刚刚进来一个时辰。
前方突然出现微弱的光芒。
在越来越厚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血雾之中,这光芒显得尤为突兀。
贺桃和慕容清欢相视一眼,默契地拿出武器,谨慎地沿着那道光芒向前走。
越是靠近,那光芒就越发明亮,鬼树上的抓痕也就越发明显。
在光芒几乎能冲破血雾的时候,贺桃看见了第一具白骨。
那具白骨被粗大的铁钉钉穿了手腕和脚踝,就那样悬挂在树干上,眼眶空洞,颌骨张得很开,似乎死前的那一刻还在无声地尖叫。
树干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那白骨却还很新。
而它身后,是数不清的挂在树上的白骨。
扭曲的树枝的每一个分叉处,都悬着一具白骨。这些白骨被粗大的藤蔓缠绕,像是被生生地勒死的。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在没有一丝风吹过的情况下,这些白骨随着树枝摇晃,发出了“嘎吱嘎吱”让人牙颤的声音。
贺桃拿铁剑的手有些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知道这些都只是游戏创造的假象,她还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或许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也永远脱离不开死亡的宿命。
慕容清欢走在她身侧,很容易地发现了她的异常。
“别怕,死人而已。”
贺桃颤抖的手被她握住,渐渐平复了下来。
“为什么你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人都是要死的。”慕容清欢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很冷漠。
白骨和尸体并不会让她胆寒,也不会让她同情。在她眼中,活人和死人似乎没有半点区别。
贺桃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人类都会走向死亡,说出这句话的慕容清欢却不会。只要游戏还在,她就可以在数据的世界里永生。
可她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毕竟说了,慕容清欢也听不懂。
她被慕容清欢牵着继续前进,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将目光集中在了慕容清欢的衣角上,不再去看四周奇诡的景象。
可衣角却突然停了下来。
贺桃往前看去,这才发现她们是被白骨挡住了去路。
确切来说,是被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高塔挡住了去路。
塔身的白骨互相咬合,中央塞着一颗巨大的头颅,而这头颅的眼眶,就是她们方才看到的光芒的源头。
以此塔为界,无数的白骨被整齐地钉在地上,手骨和腿骨被腐烂的衣物捆绑在一起,而头颅却全部朝向中心,仿若一种诡异的朝圣。
而她们的脚前,有两个用白骨铺就的大字。
快逃!
一股阴森的寒意从贺桃脚底升起,直透骨髓。
这行字,是谁写的?
如果这样的禁地里还有活人,那无论他写了什么,绝对是敌非友!
贺桃紧张兮兮地往四周看去,却只见到了鬼树上用血书写的诡异符文。
她又转头看向慕容清欢,却见这人一脚踢散了身前的白骨字,朝那座塔的中央伸出了手。
“你要干什么!”
贺桃赶忙将她的手拦了下来。
慕容清欢一脸无辜地看向她,指了指白骨塔中央的头颅。
“挺亮的,拿下来当灯笼用。”
贺桃紧张的心情霎时被打碎了大半。
她有时真想拜会拜会公司里那位给慕容清欢做设定的同事,看看她到底给慕容清欢加了什么东西,才能生出如此清奇的脑回路。
“你拿吧。”贺桃扶住了额头。
慕容清欢于是真就将手塞进了那白骨塔中,将眼眶尚在发亮的头颅给拔了出来。
白骨塔的结构果真异常稳定,被人从中央取走了一个球体,竟然没有一丝松动。
只是从上到下都在轻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在因自己的头被取走而恼怒。
“你觉得是谁在这留的字?”
贺桃低下头,也试着用脚尖踢了踢那已经散掉的白骨字。
“宗玉成。禁地内只有他一个活人。”慕容清欢很快答道。
“这么肯定?” 贺桃蹙起了眉头,为什么慕容清欢对禁地很是熟悉的样子?
“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在梦中来过此地。”贺桃提着白骨灯笼,牵着她绕过那堆朝圣的白骨,继续向前走。
“我在梦中来过此地很多次,只有一个地方还未曾见过。每次到那,我的梦都会戛然而止。”
“如果所料不错,那里才是禁地的核心。宗玉成或许就是因为那儿,才将此处变成了禁地。”
白骨灯笼的光芒只能驱散她们前方几米的血雾。
贺桃跟着慕容清欢,终于来到了禁地的核心。
那居然是一副壁画。
壁画的中心是一位巨大的神祇形象,祂身材高大,威严无比,手中持着一根权杖,权杖的顶端闪着温暖的光芒。
然而在祂的脚下,是一片布满裂痕的,血红色的天空和大地。信徒们穿着简陋的衣物,却拿着各式的利器,狂热而贪婪地望向祂。
在这幅景象的左侧,神祇站在一片绿色的草原上,用它的权杖赐予人类丰饶的食物和温暖的阳光。人们在祂的庇护下,过着幸福而安逸的生活。
而在这幅景象的右侧,却是血腥妖异的另一番景象。贪婪的信徒将利器刺向了散发着光明的神祇,将祂的四肢和驱干撕裂。
祂的血液洒满了大地,而祂的血肉被信徒们塞进了口中。
从此,地面上开始出现了修真者。
而分食祂的信徒,身后出现了仙门八家的徽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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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无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