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是我的法外之地 第31章 居酒屋

颜初冉坐在无人驾驶车的后排，旁边坐着闭眼小憩的沈茵昭。窗外是不断倒退的密林，她无意识地把玩着垂落在肩上的碎发，一下一下地打着圈儿。

几天前，她将群里讨论的办法告诉沈茵昭，沈茵昭也觉得可以一试，她提出一个人选：黎鹏。

“毕竟你爸和他相识算是比较久的了，除了节目外，私下也有往来。”沈茵昭道，“但人家也是保守派议员，且不说是否真是有心帮我们，就政治角度上，他也不好完全站在我们这边，只能去探探口风。”

颜初冉同意。沈茵昭通过女儿购买的联络暗线，与黎鹏联系上了。对方在惊讶过后，恢复了荣辱不惊的议员风度，提出在一个隐蔽的小馆子里面谈。颜初冉本想自己一人赴会，但沈茵昭坚持陪同：“你还是个孩子，这种事不能让你一人去做。好歹妈妈还在呢。”

于是，母女二人按照地址，乘车前往小酒馆。颜初冉还特地网购了一些防身工具带在身上。从近郊返回老城区，又经过七弯八拐的胡同，目的地终于到了。是一个日式的居酒屋，门口挂着一个长长的红灯笼，上面写着“空”字。

颜初冉扶着母亲下车，很快就有一个迎宾机器人穿着宽短的和服咕噜噜上前，两只机器手交叠放在胸前：“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看到是Innovik旗下的机器人，颜初冉有些反胃。她拉低了帽檐，压低嗓子回答：“何先生约的。”

希望不是所有的机器人都那么智能，自己和母亲的乔装不要被识破。

“原来是何先生的客人，请跟我来。何先生已经到了。”迎宾机器人后退几步，转身朝一个方向引路。沈茵昭拍了拍颜初冉的手背，颜初冉点点头，两人跟了上去。

居酒屋似乎被黎鹏包场了，看不到一个客人。穿过日式长廊，她们来到一个榻榻米包厢门口，机器人欠了欠身退下。

颜初冉拉开竹制推拉门，黎鹏果然正惬意地坐在里头休息。见到两人，他露出标准的政客微笑，没有起身的意思：“茵昭，初冉，你们辛苦了。放心，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颜初冉身上的窃听探测器也没有报警。她和母亲坐到了黎鹏对面，开门见山道：“黎叔叔，您好。非常感谢您现在还愿意和我们见面。我们不耽误您的功夫，也不绕弯子了，就想知道您现在对外面那些话题，到底持怎么样的态度。”

黎鹏弯身给她们倒上了麦茶：“诶，不急。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来，先喝杯热茶，我们边吃边聊。”

颜初冉和母亲对看了一眼。沈茵昭道：“黎鹏，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也可以看到，这次我们两人都来了，也算是体现了我们最大的诚意。我就直接问你，你觉得老颜叛变了吗？”

黎鹏慢条斯理地轻呷一口茶，这才说道：“颜教授的人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相信他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大家基于自己的立场，对此会有不同的反应……”

这太极打的。沈茵昭直接打断：“希望你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

黎鹏沉默了一会：“我只能说，作为一名保守派议员，我无法给出答案。”

沈茵昭不放弃地追问：“那你，或者你们，对那个孩子，是怎么看的？”

黎鹏拍了拍手，不多时有机器人接二连三地进来。待机器人为他们布好菜后，他身子微微朝前，注视着两人：“不瞒两位，这也是我想找你们面谈的主要原因。”

“这两周，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外面的舆论，除了极少数激进派狂热分子以外，大部分群众对于这个混血儿，其实是不看好的，甚至有恐慌、仇视心理。你们母女二人伶仃在外，也很难保证自身的安全。所以我此次前来，不仅是我个人，也代表了我们保守党派的意见，希望沈茵昭女士对腹中的胎儿，有谨慎的考虑。”

果然如此。桌底下，沈茵昭暗暗握紧了拳头，面上不显，问：“如果我们更想保下这个孩子呢？”

“那就恕黎某无能为力了。”黎鹏嘴角弧度不变，“但是茵昭，你也不要为难自己和初冉。仔细想想，这个，嗯，孩子，生下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即使它和人类外表无异，又有多少人会承认它人类的身份？你们也没有把握，对不对？何苦为一个已知的错误买单。老颜现在不在了，就算不为自己，你也为初冉想想，不是吗？”

“谢谢黎叔叔的好意。”颜初冉笑着搂了一下母亲，“但是家人的意义，不就在于互相支持吗？我们也同意，这件事确实需要谨慎的考虑，绝不是只考虑到我一人就能轻言决断的。

但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做好了准备面对。这次前来，也是为了两边都能有更多的信息。可惜看您的意思，保守派的态度似乎很坚决？”

“哈哈哈哈，不愧是老颜的女儿，嘴皮子还挺利索。”黎鹏朗声大笑，又语重心长道，“以朋友的身份，我的建议也一样。这条路，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我说，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证明Innovik的仿生人计划其实是一场针对全人类的骗局呢？”颜初冉目不转睛地盯着黎鹏，敏锐地从对方眼中抓到一闪而过的讶异，“激进派现在士气大振，你们应该对于如何重掌大局而忧心忡忡吧。我相信顺着我提供的方向继续挖掘，您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到时庆功宴上，也少不了您的风头。”

黎鹏打量了她片刻，笑了，转了转小巧的酒盅：“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唬我？”

颜初冉并不退缩：“我爸爸教过我，在这种大事上，我绝不说谎。”

“……条件？”

“首先，保护我们的安全，不管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我都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们。其次，如果我们真的决定要留下孩子，你要帮我们。”

“这要求可不容易啊。”黎鹏状似很苦恼地叹了口气，“我如何确认你们的筹码够不够呢？”

“政客不都喜欢豪赌吗？”颜初冉笑盈盈地起身，往酒盅里徐徐倒入清酒。清亮的酒液在小小的杯壁中回荡，又被她一送，推到了黎鹏身前。

“我可以和黎叔叔透个小底：我在典礼之前，就遇到过仿生人。”颜初冉抛出重磅炸弹，“当然，我们也不是您想象中那么孤立无援的处境，否则也不会安安稳稳度过这半个月了。我们只是想有更多的合作伙伴，一起推倒Innovik。还望您能认真考虑。”

黎鹏不错眼地回望二人，眉目弯弯，却没有多少真正的笑意。酒盅始终没动。良久，他取了新的小瓷杯，倒酒后一饮而尽。

“两天后，我给你们答复。”

回程的车里有点安静。颜初冉看向母亲神色莫辨的脸，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妈，你还好吗？”

“我没事。”沈茵昭淡淡一笑，“冉冉真是长大了，今天的表现，让妈妈刮目相看。”

“我很紧张的，但有你在身边就不怕啦。我说过的，家人就是互相支持，1 1＞2的存在。”颜初冉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轻轻靠了下母亲的肩。

沈茵昭有些犹豫：“但今天，黎鹏有些话说得没错。我不能只考虑自己，还得顾及到你的将来。他确实动摇了我的决定。如果……如果宝宝检测出来有重大缺陷，那我可能……”

“那我们等过一段时间，找家可靠的医院去做个检查吧。”颜初冉道，“在这之前，我们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胎！”

气氛终于回升。颜初冉正和沈茵昭谈论还需添置些什么生活物品，自动驾驶车突然报警：“检测到后方有人追踪，替换为安保模式。”

沈茵昭有些迷糊：“怎么回事，现在的车还有这功能了吗？”

颜初冉心中一凛，她解开安全带回望车后。她们已快驶离城区，路上车流较少，还分辨不清是哪辆车在盯着她们。

“已重新规划路线，请坐稳。”车子又发出一声提醒，在分叉口出其不意地驶出主路，摇摇晃晃开向一条陌生的乡间小道。后视镜中，一辆黑色的SUV紧急拐弯，强行插队后慌张地跟了过来。沈茵昭也注意到了，脸色一变：“是黎鹏吗？”

“应该不是。”颜初冉皱眉，神情也不太好，“如果是他，大可以在居酒屋就动手，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看来他那边对我们来说，也不安全。”

车速已经提升到150km/h，似乎还挺智能，不断变换道路。两人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不住颠簸，不得不握紧上方拉手。颜初冉知道，又是Alex在帮自己。她再次望向后视镜，黑车已经发现自己暴露了，也不再掩饰，加大马力，在后头紧咬不放。

“砰！”后方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颜初冉还未反应过来，后排的车玻璃瞬间炸开，她被母亲按头趴了下去，碎玻璃落了她们满身。狂飙的风灌进车内，颜初冉在一片凌乱中回头，看见追踪的车门一侧打开，有人一手扒拉车门，一手举着电光枪，嚣张地朝她们晃了晃。

“杀死魔鬼！”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随即歪了歪头。颜初冉意识到他正在瞄准，弯身又护住了母亲。“嗖——”这次是轮胎被打中了，车子失去平衡，在歪歪扭扭的前行中发出刺耳的橡胶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轰！——”后方呼啦啦庆祝着，引擎轰鸣，以闪电般的速度全力冲来。颜初冉死死护住母亲的头部和腹部，黑色的瞳眸里映出越来越近的车影——

十米、三米、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