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是我的法外之地 第2章 第 2 章

凌晨3点，派出所审讯室。

颜初冉穿着印花睡衣，身上是一件匆忙披上的衬衫外套。她双目通红，眼眶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审讯室内炙热的强光和身前冰冷触感的金属桌椅形成了强烈对比，机械重复的回答和偶尔的奇袭问话让她脑子里是一片爆炸后的空白，有十几秒完全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反应。用计算机术语来讲，就是大脑宕机了。

颜初冉非常崩溃，她被迫翻来覆去向警察解释今晚的经历：”我已经说了十遍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炸弹的事！“

长时间的睡眠剥夺让她的心脏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即将猝死。她用手支撑着脑袋，揉着太阳穴，第十一遍麻木地重复事情的经过。

三个小时前，西城区派出所。

值班的小警察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但仔细瞧便能发现，他正泛着困，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地点头，好像在不断同意什么。

叮铃铃铃——小警察一个激灵，骤然清醒，只见报警系统狂响，他迅速点击接听：“西城区派出所……是……什么！好，我们马上行动！”

嘈杂电流声里传来的报警内容把他最后一丝困意驱逐地干干净净，他噌地起立：“头儿，呼叫中心接到报警，声称在西城区鹄缇公寓402发现数枚炸弹，希望我们协助处理。”

颜初冉从反复的提问中终于理清了警察找上她的原因。接到报警后，警察第一时间联系许叶华未果，派人一面寻人，一面上家里搜查。三个小时过去，人没找到，家里也没搜到炸弹的痕迹，倒是通过监控找上了刚去过她家的颜初冉。

她回到宿舍洗漱后刚刚躺下，就被警察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来了派出所。也许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警察也没有过多为难她，而且派了一位看起来非常和善的女警员来问话。

颜初冉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那位神经兮兮的黑客干的好事。为了找人，竟然直接报了假警，还连她一起拖下了水。

她一遍遍心累地解释是受到不明黑客的委托，可警察在她的手机和实验室电脑中找不到任何网络入侵的痕迹。连那条银行到账的短信都消失了，账户余额惨淡得如同颜初冉的脸色，仿佛这一晚的闹剧都是她的幻觉。

女警员推门进来，把手机还给颜初冉，看着她熬到通红的双眼，不由得放轻了语气：“你先在这里休息吧。许叶华还没找到，你暂时不能离开。等有了新线索，最多24个小时，就会放你回去。”

24个小时……颜初冉莫名遭遇无妄之灾，短短一天内大起大落。她什么话也不想说，接过好心女警员递来的毯子披在身上，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颜初冉被女警员叫醒：“同学，许叶华找到了，你可以走了。”

老师找到了？好消息从天而降，将迷糊的她砸了个正着。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激动之下顾不得睡得酸疼的肩膀，跟在女警身后快步来到走廊。

“许老师！”

颜初冉有些踉跄地冲到老师面前，被许叶华笑着扶住了。她拉着许叶华来来回回检查，没缺胳膊少腿，看起来毫发无伤，和昨晚一样。

“是老师不好，害得你一晚上没睡好觉。”许叶华认认真真地向她道歉。

颜初冉的委屈似有了出口，眼泪都快下来了，但还是强忍着道：“没关系！老师没事就好！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老师摸摸她的头发，安抚道：“我已经和警察解释清楚了，昨晚是喝了点酒又找不到钥匙，太晚了不好叫开锁师傅，就干脆没回家，在楼上同事家借住了一晚。”

一旁的女警员忍不住道：“大家都没事就好，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恶作剧，竟然用虚拟手机号码报假警扰乱公共秩序！说有炸弹，这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事吗？要是抓到那人，拘留和罚款不说，一定要好好教育一番！”

许叶华再三道歉，和女警员告别后，带着颜初冉离开。

“我开车送你回学校。”

颜初冉坐在副驾，余光偷偷观察专心开车的许叶华，却被许叶华抓了个正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颜初冉赶忙摆手解释：“没，没有。”

许叶华笑着看了她一眼：“听警察说你昨晚去我家了？”

颜初冉心中的天平逐渐倒向“自己太累又喝酒了，昨晚的黑客一定是个幻觉”，努力将自己的行为解释得正常一点：

“我……还是担心老师喝了酒出什么事，想去确认一下您安全到家了。”

“真是个贴心的孩子，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你。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在学校外面乱跑，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是反过来让老师担心吗？”

“啊……确实，老师我下次不会了！”颜初冉信誓旦旦地承诺。

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要再确定一下似的：“老师您有孩子吗？”

“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

颜初冉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您这么关心我，要是有小孩，他一定很幸福……”

许叶华认真又遗憾地回答：“我以前在米国的时候有个儿子，和你一样的乖巧优秀，16岁就进了哈佛。但好像老天也嫉妒他的才华，用一场车祸把他带走了。”

颜初冉察觉自己好像戳到了老师的伤心事，连忙出声安慰：“老师您别太伤心了，他那么好的人，一定一直在天上保佑着您，希望您过得幸福快乐。”

许叶华笑了笑，没有回答。

既然许老师的儿子已经过世，颜初冉更加坚信昨晚的黑客是她睡眠不足的幻觉。果然，再年轻也抵不过天天熬夜啊。

她闭上眼正打算眯一会儿，感受到手机在震动。她瞟了眼弹出的信息，瞬间瞳孔地震。

【这个许叶华是假的。】

什么鬼！颜初冉一下子坐直了，下意识将手机屏幕翻了个面。见许叶华没注意到她这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亮屏幕，眨巴眨巴眼，又偷偷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确认自己没眼花。

她努力控制着发抖的手，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回复一条普通的信息：不要再恶作剧了！许老师好好的，而且她儿子早就不在了，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她死了的儿子。】

颜初冉手机没拿稳，差点晕了过去。

许叶华见她脸色发白直冒冷汗，关心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就是室友说高数课点名了我没去……”

许叶华笑她大惊小怪：“回头我和你们高数老师说一声，不会扣你分的。”

颜初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老师。”

她假装在给室友回消息：这个玩笑不好笑。你凭什么说许老师是假的？

【真的许叶华不可能从我的监控中消失8个小时。】

颜初冉手指叭叭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所以一切就只是你的推断？能不能不要胡闹了？

【你想要证据？】

【把她切开，就能得到证据。】

每当颜初冉觉得已经不会被这位黑客的发言震惊到的时候，对方总能说出更加石破天惊的话。

【既然是假的，就不可能和真人一模一样。外表看不出区别，切开还看不到吗？】

颜初冉瘫在真皮座椅上回复：你是个疯子。

【我会证明给你看。】

颜初冉闭上眼睛，决定不再看那个疯子发来的消息。这种人，估计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像孔雀开屏般四处嘚瑟，毫不在意自己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法律的底线。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予理睬。

汽车在高架上飞速行驶，颜初冉在车身轻微的颠簸中昏昏沉沉。突然，后方尖锐的鸣笛撕裂空气，紧随其后的是冲撞，剧痛，和天旋地转。

颜初冉被猛烈的撞击推向前方，整个人刚要腾空，就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位。她的胸骨剧痛，脑袋重重磕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车身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冲破高架的护栏，重重坠落到坚硬的地面。

失重和二次撞击让她头晕脑胀，耳鸣让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脸颊一侧有液体缓缓流下。她努力睁开眼，感受了一下四肢，好像勉强都能动，就是胸口火辣辣的疼。

她向驾驶座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噩梦般的景象。左前方的车头，连带着许老师的左半边身体被钢筋整整齐齐地削掉了，平整的切口像喷泉一样疯狂向外涌出鲜红的血液。右半边身体就那样被安全带束缚着，七歪八扭地浸泡在自己的血液里，右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翻折着。

颜初冉的大脑再次宕机，那位神秘黑客的文字不受控制在她脑中循环：切开就有证据了……我会证明给你看……切开……

疯子！

所以现在确实切开了，证据呢？

胃里的食物翻涌上来，她想吐。却又忍不住，像是被夺舍了一般仔细打量着许叶华的尸体，仿佛在一长串代码中寻找不易察觉的bug。

她在一团脑浆中找到了她想要的证据。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正在有规律地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真人的大脑里，会有这种东西吗？

颜初冉像梦游一样艰难地伸出左手，将芯片抠出。被取出的芯片像是离开水的鱼，光芒立刻消失不见了。

听力逐渐恢复，颜初冉的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尖叫声、鸣笛声和吵闹声。她如梦方醒般地看到外面有人在焦急地拍打她的车窗。

车门已经严重变形，颜初冉被人从砸碎的玻璃窗中七手八脚拉出，送上了等在一旁的救护车。她迷迷糊糊地回头，只见那辆车子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焰，浓烟滚滚。

她在失去意识前，把手中的芯片塞进了手机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