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魅影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角落心灵诊所是装饰得低调奢华，宛如艺廊般精致的精神科诊所。

一人正躺在诊疗用的长沙发上，双腿交迭，故作轻松姿态。那正是子健。

长沙发旁，一个黑色皮革高被旋转椅上，坐着这里的院长兼医师花云彤。她身着医师白袍，黑发即肩，身材纤细，周身带着一种优雅而自然的美。

「我有没有说过，你这里真的是我见过最舒服的诊所了。」

「你在我们第一次会面就迟到了半小时，居然还想闲聊？」云彤虽然说的话带着责备，但脸上的神色却仍是一派温柔，云淡风轻似。

「有什么关系？我们俩平常又不是见不到。不过半小时，大不了再补给你就是了。」

云彤叹了口气，这次真的收起了笑容：「子健，我们说好的...」

子健突然开口打断她：「我有点饿了，你这里还有上一次我吃的那种饼干吗？」

云彤面不改色地说：「柜子里应该还有，可我们才开始不到十分钟…」

子健皱眉，半开玩笑地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严肃啊。」

「以前你来找我都是以朋友的身分，但这次你是被指派来做心理评估的，出钱的还是警局…」

「走个流程而已。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你刚才说的是哪个柜子？」子健跳下诊疗椅，径自打开柜子找了起来。

「只有你没当回事吧？」云彤语气无奈，但仍然平静。

「找到了！」子健笑着拿出一包饼干，拆开来闻了闻：「嗯...草莓的味道…」

「不用开袋就能闻到，那就不是草莓，而是草莓香精，还是别吃太多...」

子健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又不是会乱吃零食的人，为什么每回我饿了，你都能变出东西来给我吃？」

云彤微微一愣，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子健拆开饼干吃了起来，还把草莓饼干递到云彤面前。

「吃一点嘛。」

云彤无奈道：「你吃也就算了，麻烦你让我好好做我的工作。」

子健微笑道：「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

云彤先是忍不住微笑，而后隐去笑容，半开玩笑地说：「请不要把我拉到你的水平。」

子健笑着把饼干盒晃了晃：「怕我拉你共沉沦？」

云彤虽然看不到，却能想见子健此刻的笑容是如何灿烂，如同午后的阳光一般。

「没事的，云彤。」

这句话更是击碎了她原本就脆弱已极的防线…

他们年幼相识，她便是这般，无论怎样占理，只要他一耍赖，她总是拿他没有办法。

云彤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伸手拿了一块饼干。

子健孩子气地笑起来，躺回了诊疗椅上，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饼干，吃得一脸满足。

云彤温柔地面对着子健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云彤突然开口道：「昨天我遇到了小天。」

子健一愣，顿时停下了动作。

「他告诉我，那具女尸身上...穿着一双红鞋子。」

「哇...」子健笑了起来，像是想要让气氛轻松一下，但却反而显得十分刻意：「云彤你真不愧是心理医师，我这个boss循循善诱、都没法骗到什么内幕，你居然随随便便让他说出这种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的事？」

「在我接受委托的时后，我就已经身在局中了。」云彤低声道。

子健笑了一下，正准备说具活泼气氛的话，云彤忽然开口：「那时后，你没有注意到那条蛇...」

子健愣了一会，突兀地笑了起来：「你不是要说我因为薛冰的死留下了心理阴影，在看到那个穿红鞋的女孩子的时候一下子失智才发生意外吧？」

云彤不语，只是摘下了墨镜，放到一旁的桌上。

子健有些僵硬地笑着：「我怎么说都是个警察…我这几年见到的尸体，最起码也有二三十了吧？」

「这我知道。」

「更何况，那都是十七…还十八年前的事了吧？我有时候连冰冰活着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何况是她…是她…」子健说着，语气中带了一丝自虐、暴戾的气息。

云彤却没有放弃：「阴影的形成，通常就是在潜意识的层次…」

子健提高音量，彷佛想盖过云彤的声音：「冰冰也不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再说...再说后来我交往过的女孩子，也有五六个以上了吧？」

云彤笑了笑，低声道：「这个我也知道。」

子健在云彤的声线里查觉到一丝沙哑，虽不明原因，却还是因此出神。

「但是薛冰却是唯一的一个被死亡从你身边夺走的女孩。」云彤续道。

子健不其然一阵颤抖，胃里一阵绞痛，分不清是愤怒或是痛楚更多。

云彤顿了ㄧ会，又道：「她死在你最深爱她的时候、在最美丽又最鲜活的年龄…」

子健突然站了起来，感觉狼狈又愤怒：「嘿，你现在是像屠宰场的人一样，把猪骗进来杀再吗？」

云彤一愣。

「抱歉…」

子健僵在原处，呆站了ㄧ会后，放下饼干道：「我看我还是先回家去了。」

云彤抬起脸、追着子健的方向，无措地解释道：「抱歉，我是…」

子健当时就心软了。

这是云彤，是他认识了ㄧ辈子的青梅竹马，是他从小就下定决心要保护的人...就算她捅他一刀，他都不见得狠得下心跟她发脾气。

可让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他却又办不到。

子健叹了口气：「今天还是算了吧...希望你下回要切换成花医生模式的时候，能够先通知我一声。」

子健说完，匆匆推门走了出去。

诊间外，柜台年轻的女助理小如抬头看着他，惊讶地问：「陆警官？发生什么事了？」

子健毫不费力地做出灿烂但敷衍的假笑，道：「嗨，小如！新发型？不错啊！」

「什么啊！明明就和之前一模一样…」意识到自己被带偏，小如立刻回到正题：「唉，你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啊，你怎么还不到半小时就…」

子健拉拉外衣的领子，道：「警局有点事，先走了。」

子健说完，匆匆推开诊所地门走了出去。但门一关上，子健立刻停下脚步、颓然松弛下原本微耸的肩，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

云彤缓缓走到她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仍旧面对着治疗沙发，就像子健在原处一样。

云彤枯坐了一阵，突然苦笑起来，喃喃道：「你以为…我想让你想起这一切吗？」

不…如果她真能操纵人心，她真正希望的是把那段记忆从子健的脑海中完全去除。

子健总喜欢强调他们从小便相识这一点，好像这就可以保证他们也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做一辈子的朋友。

但其实，没什么是真正永远的。

她也曾经相信过、她只要一直这样在他身边就知足了。那时她是真的天真…

子健永远也不会明白，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以为会一直在那里的人，突然间找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他想要追寻的人…那种痛彻心扉的痛。那种痛在一瞬间强迫她长大、成熟，接受孤独才是她注定的命运。

她庆幸子健永远不需要知道这种痛苦…

她知道薛冰存在的那天，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某一天。

那时她爸爸仍旧每天送她上学；他还没有真正打心里接受自己的女儿，幼时健康、聪明的女儿，将永远无法看清这个世界的事实。他想为她隔开一切可能的伤害…但云彤却比他早明白过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那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那不代表她害怕这个世界，也不代表她放弃了去追求她能拥有的美好与快乐。

「你想参加管弦乐社？可是…」花如令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选的乐器是小提琴，不会对手指有伤害的。」她知道，他害怕的是她会伤害自己的第二双眼睛。

「那就好…」

「爸，我并不想因为害怕，放弃我能拥有的快乐…」

「我知道了。」花如令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中有忧愁但也有欣慰。「云彤，如果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开心或难过，你都一定会告诉爸爸的，对吧？」

「嗯。」

就在此时，一辆机车上，一个爽朗、美丽的高中女孩，正骑车载着坐在后座的男孩经过他们的车，一路上，两人爽朗开心地笑着、打闹着。

云彤微微一愣，怅然若失地追随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那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无论她如何伸手，世界上总有些美好，是她无法碰触到的。

花如令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经过的人是谁：「啊！刚才…刚才一阵风过去的那个，是我们家对门的那个小子吧？」

那语气天真的近乎残忍。

云彤笑笑，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是吗？我没有注意到。」

花如令愣了一下，似乎自以为自己明白了：「啊，抱歉我忘了你的眼…」

「没事的，爸。」云彤转头对他笑了起来。

谁也没再提起刚才的小插曲。云彤也不知道，她父亲究竟明白了多少…

云彤慢慢转过头，面对着窗外的方向。即使她清楚知道，那两人已经去得远了…

就是那一天，她明白了。她会失去他。她正在失去他…

她的眼睛已盲了多年，但那是她第一回切身的感觉到黑暗。

*******

子健终究还是失去了那个耀眼而明媚的女孩。

但一切并没有回到最初的样子。

那种失去的方式太过残酷，还是半个大孩子的子健根本无法接受。就像是被扯掉了翅膀的鸟，他能想到的就是躲开所有人，一个人默默地蜷缩在自己建造地窖之中。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云彤仍然记得那时候的感觉：她没来由得害怕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无数次地偷偷希望，子健和薛冰会分开…

可她从未想过这样的结果…

但世上的事不就是如此吗？你的愿望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只是这结果，真的太残酷了。

她感觉离子健更远了。

薛冰遇害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子健都没有出现在校园里。

薛冰遇害那天是毕业舞会，但之后学校的课程还剩下一个月左右；有许多人为了准备升学考试而请假，所以子健的缺席并没有那么引人关注。

只有云彤一个人清楚，必须有人找到子健，把他从生死之间模糊的、黑暗的疆域中拉回来。

她悄悄下了决心：如果能拯救子健，她愿意放弃原本就已经渺茫的、幸福的希望。

她愿意从此一个人活在黑夜里...

云彤是在家附近公园找到子健的。子健坐在长椅上，手上抓着还抓着自己的手机。

云彤从子健背后靠近，在距离尚有约五六米时停下了脚步。

子健听着电话中的声音；只是从他的喘息声中，云彤也能接受各种过载的情感：痛苦、迷乱、不甘…

从电话中流出一段音乐，接着音乐停止。子健在音乐停止的瞬间吸了口气。他正要开口，却又被一个机械女音的打断了。

「目前本频道仍在占线中，如要继续等候…」机械女声不带感情地说道。

子健忿忿地挂断了电话，而后再次开始拨号。

子健一门心思地专注在手机上，直到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子健一阵烦乱，现在谁撞到他眼前，他都只想痛揍一顿。

「哪个不长眼的…」子健一转头，眼刀刚丢出去，却发现站在那里的是云彤。

云彤只是安静地面对着子健，又往前走了一步。

子健呆了一下，徒劳地抹抹脸上的泪水，狼狈地笑了起来：「你过来干什么啊？不是很早以前就跟你说了，都没有人的地方不要随便过去吗？」

那是云彤所熟悉的、霸道的关心。

「你也说过，如果你也在的话，就没有关系。」云彤平静地说。

子健苦笑起来，哑口无言地低下了头。

云彤缓步走上前，在子健身旁停下。

「你在打电话给广播电台？」

子健惊讶地抬起头，云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子健苦笑着摇摇头：「你的耳朵还真厉害…简直像隐藏的武器一样。」

云彤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你有什么话、没办法和身边的人说吗？」云彤低声问。

「啊？」子健会意过来、不屑地笑了笑。「什么跟什么啊？我只不过是…」

子健的声音嘎然而止，像再也不能承受似把头埋进手掌里。但云彤没有追问、也没有离去。

子健叹了口气，安静地说道：「今天冰冰头七…我只是想点首她喜欢的歌送她而已。」

「原来如此。」

两人一时无言。子健像是也放弃了让云彤离开。

子健再次拿起手机拨了call in电话、但听到的又是录音女声、忿忿挂掉，又再拨一次…因为太过焦急，子健的手微微颤抖，还因为手滑差一点把手机甩了出去。

「浑蛋…」子健边咒骂边继续拨通手机。

云彤默默地站了一会，在子健身旁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电话几号？」

子健惊讶地转向云彤。

「两个人一起打，机会应该会比较大吧。」

那一天，他们俩人在短短的三十分钟节目时间里，不知道尝试拨通call in 专线多少次，又在录音女声中一次次挂断重来…

最终，在子健又一次的失败、忿忿地切断电话之后，云彤这一边却接通了。

子健还在浮躁地奋战，突然听见云彤发出轻轻的，「啊」的一声…

子健立刻放下电话，转向云彤。

云彤不发一语，安静地将手机递给子健。子健同样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喂？我、我…我想替我女朋友点一首…」

云彤坐在他的身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乐曲，感觉心冷得酸疼。

但她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样就好。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只要还能给他一个疗伤的地方，就足够了...

*******

云彤关上诊间的灯，带着开过的饼干和导盲杖走了出来。

小如连忙迎上来。

「花医生！」

云彤微笑道：「接下来没有预约，你可以下班了。」

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云，但小如反而更困惑了。小如好奇地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云彤，欲言又止。

云彤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又加了ㄧ句：「对了，能拜托你再去买一盒这种饼干吗？」

小如一脸不满，声音高得差点要破音：「欸？」

云彤忍俊不禁地笑了。

********

子健发现走到自己的小车前，正要拿出车钥匙，一摸口袋却发现摸了个空。

「啊...」

铁定是忘在云彤那里了。

子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没有在生云彤的气，只是现在回去，总觉得...有点尴尬。

子健抬头望着楼上诊所的方向，心里却想起了小时候的云彤。

他们俩从小就是朋友，尽管性格南辕北辙，但莫名就是能合得来。

但好像从某个时候开始，他俩之间有了隐约的一层隔阂。好像，就是在冰冰过世之后...

*********

子健走上楼梯、来到二楼诊所外，刚好听见云彤让小如替她去买包相同的饼干。

嗯？原来云彤平时也是会吃零食的吗？他还以为云彤就算吃零食，也该是更高档的东西...

「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云彤补了ㄧ句。

小如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满：「也不是麻烦啦…只是觉得…花医师你干嘛对那种家伙那么好啊？」

喔，搞半天原来是为了他啊...子健摸摸鼻子，心里头莫名一暖。

这边小如还扳着手指算了起来：「这家伙嘻皮笑脸、粗手粗脚、头脑简单、没礼貌、没气质、穿衣服土、还不知好歹…」

子健收回已经伸出要推开门的手，自嘲地苦笑起来。

是吧。所有认识他们两个的人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吧？

为什么像云彤这样优秀、漂亮、毫无缺点的人，却偏偏对他这个只是刚好住在她家对面的无赖那么好？

云彤被小如的话逗笑起来，子健看着云彤美好、温柔的微笑，突然感觉挡着他们的，远远不只有这一道玻璃门…

子健苦笑着低下头。

只听小如又道：「说真的，花医师你干嘛一直忍着他啊？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子健一愣、惊讶地抬起头，正好见到云彤脸上的笑容退去。

子健脑子还是空白的、什么也无法想，但他的心脏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先一步大力急跳了起来。

小如看到云彤的反应，也一下子愣住了。

「花医生，你…」

云彤突然温柔地、甜甜地笑了起来，食指轻轻竖在唇上：「别说出去。」

玻璃门外，子健倒抽了一口气。震惊、心疼、动情等等情绪一瞬间略过他的心脏。

小如愣了愣，突然露出难过、像要哭出来似的表情，认真地连连点头：「嗯，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你...」云彤微笑道。

子健忘了自己是回来做什么、也忘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就这么出神地傻站着。

小如一转过头，顿时和子健面面相觑。小如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喊出声，子健连忙用夸张、滑稽的手势慌乱地阻止。

小如憋出个一脸嫌弃的表情，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子健比手势让小如稳定下来，又用手缓慢地比起了三…二…一的手势；等到子健收起手指比了个零，小如才终于出声。

「啊…啊…他、他、他好像回来了耶！」小如装做惊讶的样子喊道。

子健为这破烂演技仰天翻了个白眼。

「子健？」云彤的脸上顿时露出慌乱的表情。

子健傻笑着推门走了进来，感觉每一秒都想用脚趾抠地：「呃…我…忘了拿车钥匙...」

他说完后，只觉整个诊所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里。

「啊，那我...」小如用不自然的开心语气说道：「我先…先去买饼干，十分钟…啊不，二十分钟以后再回来关门！」

好好好，丢他一个人面对是吧...子健横了小如一眼。

小如走后，云彤转身走回诊间，摸到了桌上的车钥匙，走出诊间递给了子健。

子健接过车钥匙，有点僵硬地笑了笑：「谢了。」

云彤只是浅浅一笑，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子健转过身走向大门，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别这样就走...

「陆子健。」云彤突然开口。

子健再次转过头，莫名紧张起来：「啊？」

云彤把饼干递给他，微笑道：「这盒饼干也带回去吧，我怕放久了会有老鼠。」

饼干？子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喔，那…」子健拿起饼干晃了晃，傻笑道：「那我就帮你解决掉了啊。」

子健说完，转身便走出了大门。

云彤在子健的脚步声远去后，又慢慢走回了诊间，呆站了一会，突然脱力似地坐倒在沙发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

云彤感觉心跳一阵加速，又慌，又疼，像是快要不能呼吸一样。

*********

子健一脸茫然地走到了楼梯的下一层，停下了脚步，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就这么呆呆坐着。

过了一会，子健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饼干盒，顺手拿出一片，剥开包装，一边发呆、一边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草莓香精的馅料甜的发腻，和云彤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啊，不对，他怎么会拿云彤和饼干做比较？

不过，以后他再吃到草莓香精，应该都会想起云彤吧…

子健慢慢咀嚼着，脑子里不断涌出过去和云彤共同的回忆。一旦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他再也无法无视这么多年来云彤的温柔、云彤对他的好…

可他...他又是怎么对云彤的？特别是在冰冰刚刚过世的那段时间…

子健就这样边吃边胡思乱想，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最后甜甜地傻笑起来──

*******

云彤平静地从诊间走了出来，刚拿起一旁衣架上的外衣，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云彤一愣，刚转过身，子健便冲动、热烈地吻了上来。

云彤下意识地后退，被子健紧紧搂在怀里；开始时还有一点小小的反抗，最后一点点软下来…

子健只觉得从来没有过这样澎湃灼热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过份了，却又不想停下来…

子健终于放开了云彤…云彤微喘着气，双颊泛红…

两人都各自低下头，都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般无措。

过了一会，子健却突然笑了起来。

云彤也困惑地仰起脸，表情无辜地让子健很想伸手捏捏她的脸。

子健得意的傻笑起来：「你说过不喜欢这种人工的草莓味...可是你现在闻起来都是这种香香的草莓和奶油的味道！」

云彤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这也值得得意吗？」

子健嘿地一笑，道：「很得意啊…因为是你。」

云彤原本微红的脸似乎又深了几分。

「总不会是为了这个特地回来的吧？」云彤吐槽。

这句话说得两人都笑了。

子健看着云彤的脸瞇了瞇眼睛，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又有些笨拙地退开一些…像初次恋爱的孩子一样。

在一阵挣扎、试探后，子健终于再一次吻上了云彤。这一次吻得缓慢而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