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怪 第二十五章 马蜂窝

方玉堂待要反抗，背后长剑已经出鞘，却见空中乌光闪动，七根手指长短、细如牛毛的黑针早已先一步飞去，分别扎在其手腕、脚踝、双肩、两胯，最后一根钉在眉心，随即乌光隐去，七根细针无形地消失，不见伤口、也不见血迹。

方玉堂身子一软摊坐到地上，手中长剑却不坠落，噌地一声又飞了回去，插到了背负的剑鞘中。

这七根细针皆是九阴离水之力所化，此时是钉住了元神，又反过来对**施加影响，教他不能动用真元，失去了所有的反抗。

姬灵运同样被其钉住。不由地面色惨白，光洁的额头上生出汗珠，明珠般的两眸中酝出泪花，道：“前辈，同是正道一脉，为何……为何要……下此毒手？”虽然神色凄惨、处境艰辛，语气却仍慢条斯理，字正腔圆。

江舜哈哈一笑，道：“我青云门弟子行事，何须理由？”

姬灵运又道：“你又不敢杀我，还不如将我放了，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向人提起，也不至于影响两派的关系。”

这等痴心妄想之话，原也只有轻轻松松将“太一神符”交出的她会说出来。

原来真是个傻妞！

江舜又笑，道：“那怎么行？我瞧你长得不错，身份又尊，若将你带回天元星娶了过门，想必在师兄弟面前，大大的有面子！”

姬灵运花容失色，道：“那怎么成？我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不怕他上门，找风陵祖师谈谈天劫之事么？”

江舜摇头晃脑，道：“怕甚么？师祖他老人家说了，天下间他只忌惮元阳老君，其他什么丙成、什么崇山……喂，你小子是谁门下？”

最后这句自然是问方玉堂。

方玉堂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只做不闻。

江舜又道：“什么丙成、崇山，什么天虚、无名、寡道、清辉之类，尽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崇山是紫霄宫掌教；丙成是太一门门主，又是姬灵运生父；天虚、寡道、无名、清辉自然是清虚门四位仙尊。方玉堂不答，江舜便将四人全都拎出来损了一遍。

方玉堂忍不住道：“大言不惭，天劫转瞬便至，我看风陵老狗活不过今年！定将死在这个冬天里！”

啪！

话音刚歇，脸颊上被狠狠地抽了一记，江舜阴恻恻地一笑：“本门老祖，岂容你出言羞辱？”

郝仁心想：装的倒是挺像，但换了常人，“狗”字一出就该动手了，甚至以他的境界，面对一个被封了真元的圣境小弟子，方玉堂刚刚开口，就该猜到要说什么，早应制止其言。

但江舜偏偏不，非得等他说全不可，这阴恻恻的笑容中显然多了不少恶趣味。

却听姬灵运慢吞吞又道：“你抓了我，抓了清虚门的师兄，又惹了紫霄宫，实属不智。严师兄周密，我先前还错怪他骗走了我的东西，现在才知原来是冤枉了他。他早看出你不怀好意，只是不借天一神符，他也逃不出去，不能及时向师门求援，现在他肯定成功回了紫霄宫中，崇山、崇海、崇星几位仙尊转瞬就到。我劝你早些回头，还有重新做人的希望。”

郝仁心道：说的倒也是，严师兄不中途截一把，天一神符就落江舜手里了，但他那急匆匆落荒而逃的模样，恐怕没你想的那么高尚。

江舜啧啧一叹，道：“看不出来啊，原来你也还有点脑子！”

郝仁心想：这话的重点似乎应该在前半句：“看不出来”。

姬灵运脸颊涨红，头颅低了下去。

江舜嘿嘿一笑，伸手过去，在她脸上一掐，引出声尖叫。

也不知他是真的江舜，见色起意；还是阑枕水伪装，志得意满。原本是无意识地调戏，却不料这一下惹了祸，乐极生悲。

姬灵运虽被钉住了元神，封闭了真元，但她身上乱七八糟的护身法宝实在太多，种种稀奇古怪，也不知触发机制是什么。

先前离水七针加身，只是破了两个戴在身上的护具，不再有动静，使江舜放松了警惕。此时傻妞尖叫一出，仿佛拿竹竿捅了马蜂窝。只见法宝囊忽然自发地打开，对着江舜的方向，发出了更为尖锐、刺耳的啸声。与此同时，袋口处光华大闪，一件件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法宝纷纷跳出，有的喷烟、有的吐气，有的长出剑光、有的生出巨响，有精怪奔走，有鬼差拿人。

饶是以江舜大乘境的修为，一时间竟也闹了个措手不及。

郝仁身处其间，真个只觉进了全堂水陆的道场，耳中先还能略微分辨声音，最后便只剩乱糟糟、闹哄哄，震耳欲聋的一片。

也亏得“鲍天和”只是个化身，元神、灵智皆由万里之外的郝仁操控，否则光是这声响，便足以生生地震傻一位返虚境的修士。

“多宝道人”果然厉害！

这么傻还能放出来历练，显然有所依萍。

“鲍天和”闭了眼睛扭过头不敢去看，只剩了元神投影依旧打量。

这会儿郝仁忽然泛起一个念头：我在这傻愣愣地看着干嘛？管他是真青云门弟子也好，是阑枕水也好。

趁着紫霄宫的援军未至，先去北州将江舜拿下！否则万一真来个仙尊，除了逃命还能有什么作为？

无论其身份如何，我都不吃亏。

真是青云门那就更好了……黑袍老祖跟你们有很多话要说！

原本安静地挂在姬灵运腰间的法宝囊忽然发难，竟将江舜逼到了几里地外。忽见众多光华之中，忽有一个映着白辉的宝石向后飞出，直直地撞入了姬灵运的眉心。

她脑后的秀发无风地张起，身形拔高了三分，原本带着天真无邪的双眼忽然起了变化，左瞳明耀，化作太阳，右瞳清幽，化作满月。

日月同出，傻妞的气质登时大相迥异，身上有不可逼视的光华出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刺眼，这光华流转中，隐隐有七根黑色的细针浮现，最后在日月光泽中渐渐地消磨、扭曲，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被蒸发。

姬灵运的声音在其间响起：“方师兄，快，用剑符！”

身后的方玉堂也恢复了行动能力，此时背后宝剑长吟，斜斜地往前飞去，剑尖处不知何时贴了一柄纸质的小剑，通体暗黄，中有红色纹路。

小剑似在燃烧，却又烧之不尽，火光先是赤红，伴着宝剑的长吟在空中呼呼作响，眨眼间却又化作无色，连声音也一起消失。

宝剑愈飞愈高，愈飞愈远，看样子漫无目的，只是瞬间便要冲出截空星，飞入宇宙。但随即天际忽然一空，所有的剑气、火光，全都消失不见。

远处的江舜却已拔剑在手，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无形无相、无色无声、无始无终。

这是清虚门的无极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