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不必如此提防周某,”周老三搓了搓粗糙的手,“周某瞧着二位的衣着,想必不会是寻常人家吧。”
“怎么来这普通的包子铺里吃早点?”
卫烨更加警惕,“此言何意?”
“哎呦,这所谓‘宽片儿汤’,其实就是店老板给我们这些吃不起包子的穷苦人家专门做的一道饭。”
“您瞧这宽片儿,像不像擀薄了的包子皮,这肉汤,像不像那用剩下的包子馅儿?”周老三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指尖上的老茧。
时安的眉头紧蹙,这人一直紧盯着自己和卫烨的穿着,怕不会是什么贼人。
正欲起身告辞之时,对方却忽然重重叹出一口气。
“周某实在是不会说客套话...也便不浪费二位贵人的时间了。”周老三忽得压低声音,“这位姑娘,莫非是当朝公主?”
时安和卫烨皆是一惊,寻常百姓很少接触到她时安的真容,这也是为何她敢在这人多嘈杂的早市上摘下面纱的原因。
可为何这人...时安下意识打算唤十九现身,卫烨却抢先一步开口道:
“公主殿下的身份,又岂是我们这些贱商子女敢冒充的?”
“周先生莫要说些杀头的话。”话毕,他便拉住了时安的衣袖,示意对方离开此地。
周老三赶忙拦在二人身前,眼瞧着已经有人朝他们的方向望过来,周老三只好低声解释一句:“周某是那为公主殿下驾过车的马夫的弟弟。”
“此次打搅殿下的清闲...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时安看着对方面上的讨好和眼底的胆怯,忽得想起之前赏过发簪的那老马夫。这些日子她一直是从书房的位置翻出宫,的确许久未见过那马夫。
不对...仔细想想,自从那次从藏娇阁返回之后就没再见到过那人了。
“此处人多话杂,出去说。”
周老三赶忙跟上二人的脚步,“诶诶,是。”
等到寻了一处偏僻地,时安询问道:“周老有何事告知?”
她选那老马夫,是经过暗卫们的仔细筛选的,为人老实且守口如瓶的马夫才算合适。
按理来说,那老马夫是不该告诉他的弟弟的。
“我那老大哥...被人打断了腿。”
周老三的眼角泛起泪,“我二哥很早就死了,我又是一介穷书生,平日里也就靠给人抄抄书过活。”
“老大哥腿断了之后,家里把所有之前的家当都卖了给大哥治病,现在是连过个年都过不起了...”
时安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就抽了一口凉气,老马夫平日里待人客气,没什么仇人,怎得会有人下如此狠手。
马夫断了腿...岂不是要人命。
面前的周老三一边说一边抹泪,手指尖上老茧也恰好印证了他穷书生的身份。现在已是深冬,这人身上却还只穿着打着补丁的旧布衣,在这寒风里冻得嘴唇发白。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又怎么会冒着风险来找她求情。
“您细说那日的经过,我自会派人细查。”
周老三又惊又喜,赶忙抹了两把泪,“回殿下的话,大哥是在五个多月前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贼人的抢劫。”
“那人夺走了殿下赏赐给我大哥的金簪,还逼问大哥是从哪儿得到的。”
周老三紧咬牙关,“大哥不说,那人便打断了大哥的腿。”话毕,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公主殿下恕罪...大哥已经上了年纪,那贼人...怕是会将我大哥打死的啊!”
时安越听越皱眉,见对方欲磕头恕罪,急忙扶起。“快请起,情况我已知晓,他老人家不是自愿如此的,何必请罪。”
按着周老三的话,时安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想必是那贼人逼迫老马夫说出了她的身份。
“周某...也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才选择在殿下出府的路上蹲守。”周老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用冻僵的手揩了一把眼泪。
“此事我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还有...”时安从腰间摸索一番,解下了钱袋的绳结,从中取出几块碎金。
“拿着这点钱,给老人家买点补品,好好过个年。”
周老三惊得腿都发软,小心翼翼地接过她递来的钱财,“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离开那处偏僻地后,时安欲唤十九,却再次被卫烨拦住。
“殿下,周先生所说的贼人,卫某曾见过。”
时安惊讶地看向他,“你在何处见到过他?”
卫烨沉默一瞬,想起那日曾听到的谈言,“那人是藏娇阁的一个小厮,卫某曾听到过他与他人的谈话。”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
卫烨点了点头,“殿下现在过去藏娇阁吗?”
时安摇头否认,“你我现在手里并无证据,单凭一张嘴说,如何服众?”
“十三。”
话音落下的一瞬,一道黑影毕恭毕敬地出现在二人面前,时安随即吩咐道:
“去查藏娇阁内所有小厮的行踪。”
周老三来找她之前,必定也经过官府报案,但最终也未能解决。更何况藏娇阁这种地方,哪是能容得小厮随意离位去行谋财害命之事的?
大概率,这藏娇阁内还有其他同伙接应。
“是。”十三应话后便瞬间消失。
被如此闹心之事一打搅,原本对逛早市高昂的性质此刻也消散不少。
她一直都觉着父皇的统治管理都配得上贤君,却没料到连这太安城下都反复有如此恶劣之事出现。
时安郁闷地抿了抿唇,打算打道回府的前一秒,面前却出现了两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
小孩儿身上的衣服很破,却依旧兴高采烈地蹦跳着前去一处小摊前排队。
时安拽了拽卫烨的衣角,示意对方随自己跟过去看看。
只见那熟悉的卖糖葫芦的老人正乐呵呵地将一串小糖葫芦串塞进小孩子的手中,对方接过糖,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小心翼翼地舔着脆甜的糖衣。
“老人家,您的腿好些了呀!”时安惊喜地同老人打着招呼。
老人抬头看见二人,也是一愣,“是是!我这腿啊,老毛病了,但也总有几天好的时候。”
“多谢殿下挂念!”
“话说,这小的冰糖葫芦怎么卖?”时安指了指小孩子手中的迷你版冰糖葫芦,大早上的吃甜食也不太好,买个小的尝尝味儿就是。
老人犹豫了一下,“这小的...是我给这群娃娃们留的,不要钱。”
那个拿了糖的小孩子好奇地巴望着时安衣服上的花纹,接着小声地同他的伙伴们讨论起来。
“小武哥,你瞧那姐姐身上怎么有只小猫?”
被叫做小武哥的另一个小孩子敲了自家弟弟一锤,“你傻呀!肯定是小猫太冷了,才要在姐姐身上取暖的嘛!”
时安听着两人的对话,说不出心里是乐还是伤,穷孩子没穿过带绣花的衣裳,把她衣服上的小猫花纹当做真的小猫了。
老人摸了摸拿着糖的小孩子的脑袋,“这群娃娃们,都是穷苦人家,没钱买糖。”
“我想着留一些糖出来,正好给这些娃娃们尝尝鲜。”
“这两串冰糖葫芦,是张某的一份心意,”说着边将两串大的糖葫芦递给时安二人,“若不是殿下心善,我那可怜的女儿...怕是在黄泉下都得日日以泪洗面啊。”
“老人家!莫要如此!”时安还未拒绝,便被塞进手中两串冰糖葫芦。
谈话间,不知何时一男子拉着自己的小女儿站到的摊位前,“老张,你这冰糖葫芦又比昨年便宜一文钱哩!”
老人笑呵呵地回应道:“今年庄稼收成好,不光粮食价格低了,我们这买糖的不也得降降价。”
趁着二人拉家常的工夫,时安摸出几块碎银放在老人的摊位前。
拿了别人的东西,哪儿能有不付钱的道理。
时安将另一根糖葫芦串递给卫烨,自己则一口咬下去。
咔嚓声在口中响起,随着麦芽糖的甜和山楂的酸一同迸发在嘴里,属实算得上开胃。
嚼吧嚼吧将嘴里的山楂咽下肚之后,她扭头对卫烨道:“要不要同我去买些剪纸画?”
“听闻有家纸铺子做的剪纸画可漂亮了!”
“好。”卫烨点点头。
他咬了一口山楂串,忽得有一瞬恍惚。
到底是胃里的麦芽糖更甜呢...还是心底的充实感更甜…?
这么想着,某个人的耳朵尖又开始泛红了。
*
“太子殿下,您唤我何事?”杜修打着哈欠走进门,看见殿下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后有些紧张。
莫非…出了什么事?
“杜修,你不觉得陈根的事,解决的过于顺利了吗?”
杜修挠了挠头,“顺利还不好啊,早破案,百姓也早安定。”
时景叹着气摇头,“我总觉得,这案子不能如此简单。”
“仅陈家一户,如何堵住天下人的嘴。”
“只怕…”
杜修明白了他的意思,抽了一口凉气,“殿下的意思是说,或许还有更高品级的官员参与。”
时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但愿只是我多虑了。”
国庆假期是和下雨天谈恋爱了吗[托腮]
本想上线设置一下今天的更新内容,却发现昨天的更新被我设置成了存稿。(跪)为何如此对我。。俺真不是故意断更的啊啊啊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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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那老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