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汕城迎来有史以来最热的夏天,白天最高温度达四十℃,地表温度最高达74.1℃,自行车坐垫温度达九十一摄氏度。
路上没什么人,树叶蔫了吧唧耷拉脑袋,蝉鸣倒是一阵比一阵叫得欢快。
离榕树最近的窗边,空调外机呼呼旋转,室内温度调到25℃还嫌热。
要不是因为空调在姐姐屋里,姐姐身体不好,宋雨昭一定要调到16℃。
天气炎热还是其次,最让她上火的罪魁祸首是眼前摊开的这本习题册——《高中数学一百道》。
不止这一本,左手边还有,翻开立马头热胸闷。
从早上坐到现在一题没动,桌底的漫画书倒是看完了两本,反观她姐宋霏霏全神贯注定力十足连做好几张试卷,笔尖刷刷,就没有卡顿的时候。
这时藏在漫画书下的手机响了,进来了一条短信。
手机按键老化,是宋爸淘汰下来的,宋雨昭按了三遍才点开。
大胖
—《怪兽大作战》租到了,吃过午饭蒋哥家集合。
宋雨昭精神一震,立马神清气爽。
至于怎么蒙混过妈妈那关,用老办法。
“吃饭了!快出来吃饭!”
郑丽燕摘下围裙,吆喝两声,顺手擦去额头的汗。
见宋雨昭手都没洗就要碰肉,一巴掌打她手背上:“洗手去!这么大了一点卫生都不讲!”
宋雨昭喊痛揉搓手背,做了个鬼脸去洗手间。
郑丽燕将盛好的米饭放宋霏霏面前,嘴里不住唠叨宋雨昭:“整天不让人省心,就知道玩,但凡把玩的心放学习上一点,成绩也不至于这么难看!”
宋霏霏忍不住替妹妹说话:“考上二中已经很厉害了。”
“哼,擦线进去的,还不是你日夜辅导拉起来的,有什么可骄傲的?”
宋雨昭手都没擦干抓起筷子夹肉,一点没觉得丢人:“总归考上了,没个聪明脑袋,怎么辅导都没用。”
郑丽燕不屑一顾:“那你怎么不干脆像你姐那样,中考状元进一中,年年奖学金?”说完顺手把仅有的两个鸡腿夹到宋霏霏碗里。
宋雨昭拣了个鸡翅满嘴油光,义正言辞:“郑同志思想觉悟太低,上半年我先富带动后富,实现了重大意义。”
“说人话。”
“多亏了我日夜辅导,蒋致才能进二中。”
隔壁楼蒋爷爷的外孙,和她同岁,是这片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人物,打架不要命,从无败绩,外校混混听名秒跪,周一国旗下念检讨常驻人士。
俩人五岁认识,一起上小学,一起上初中,要不是她发挥重要意义,他高中铁定去职高。
郑丽燕听她吹,人蒋致可不笨:“废话少说,暑假哪也不准去,在家里好好学高中课本,不会的问你姐。”末了又补充道:“也别什么都问,自己琢磨琢磨,你姐下半年高三,时间宝贵。”
好不容易过个没作业的暑假,还学?
宋雨昭耳朵都出茧子了,恨不得立马溜,丢下饭碗撒谎不眨眼:“下午我得出去一趟,姐姐让我去书店借书。”
郑丽燕狐疑她想偷溜出去玩:“什么书?”
宋霏霏说:“化学的几本书。”
有宋霏霏作证,可信度百分百,“借完赶紧回来。”
宋雨昭笑咧到耳朵根,“一定,一定!”
人跟一阵风似的,立马没了影。
郑丽燕头疼:“瞧瞧,出门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你妹妹要是能有你一半,我跟你爸就烧高香了。”
“说到你爸,明天不回来了,说临时接了货跑趟藤川,也不看看自己年龄,天这么热,吃得消吗?”
……
宋雨昭出了楼道一个拐弯进了隔壁楼的幸福小卖部,蒋爷爷躺椅子上吹着风扇看电视,见她来了,笑眯眯指指冰柜让她自己拿雪糕。
她从冰柜拿包绿色雪碧,不急着去蒋致房间,转身凑柜台边吹风扇,跟老爷子一块看抗战剧,时不时还交流感受,真情实意骂上两句。
现在编剧是真不行,编得都是屎。
大胖来的时候,片尾曲响起,宋雨昭打了声招呼和大胖去了后屋。
老爷子想拿遥控器换个台,发现遥控器旁放着钱,他露出慈祥又无奈的笑:“这孩子……”
大胖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租来的碟子给她看:“今天运气好,刚好碰到有人还。”
宋雨昭翻来覆去看外壳图片,眼神期待且兴奋:“听说超吓人。”
“在蒋哥屋里看,能壮胆。”
蒋致房门紧闭,大胖催她拿钥匙开门。
蒋致注重**,只要不在家房门就会锁上,宋雨昭小时候常来蒋致房间玩,一等等到天黑,学开锁的心都有,蒋致烦得不行,索性配了把钥匙给她。
房门打开,宋雨昭冲进去开空调,16℃,拉上窗帘。
大胖立马打开DVD。
奇怪的是DVD没反应,“诶,怎么回事?”
“我看看。”宋雨昭把大胖挤到一边,试了试,还是没反应,“线没接上?”
“接上了啊……”
俩人折腾十几分钟还是不行,只好给蒋致发短信。
—你在哪呢?出大事了!
很快,对方回复。
—你掉沟里了?
宋雨昭有求于人,暂时忽略自己想打人的念头。
—比这小一点。
—说。
—你家DVD坏了。
……
大胖忐忑不安:“蒋哥会回来吗?”
“会!”
“你咋这么肯定?”
“因为我是他恩人,不得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
十五分钟后,门外响起脚步声,屋里俩人一个对视,都在对方眼里收到一个讯息。
蒋致回来了。
房门打开,宋雨昭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才几天没见,眼前这人好像又高了不少,跟吃了激素似的拔竿生长。
黑衣短裤,身形瘦削,直肩窄腰,青涩稚气的五官渐渐立体,眉角的疤衬得整张脸凶狠可怕,一双眼睛尖锐不驯,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好惹。
现在这张脸上都是汗。
宋雨昭有求于人时格外殷勤嘴甜,“这么快就回来了,天这么热,太麻烦你了!”
蒋致还不知道她什么德行:“你想多了,我拿个东西就走。”
宋雨昭嘴角的笑瞬间凝固,皮笑肉不笑:“你忘了一年前辅导你功课的昭哥吗?我是多么辛勤劳累,呕心沥血夜夜辅导你到天明,简直操碎了心,如今你考上二中就都忘了吗?”
她越说越悲伤,仿佛他是一朝高中忘恩负义的渣男,自己是那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对方冷漠指出事实:“我考上二中是上了冲刺辅导班。”
“而且,我做题的时候你在吃东西,睡觉,磨牙打呼,你是在梦里辅导我到天明吗?血没看见,口水倒挺多。”
……
浴室水声哗哗,蒋致在洗澡。
大胖在角落偷笑,宋雨昭恼羞成怒,一包薯片丢过去。
三分钟后,蒋致一身水汽走进房间,从桌底下拿起工具箱就往外走。
真走?
还没出房门,就被某人抱住了腿。
誓有他不修不松手的架势。
蒋致低头瞅这只蘑菇,忽然前言不搭后语来了句:“昭哥?”
好家伙,还挺记仇。
宋雨昭秒变狗腿笑:“蒋哥。”
“松。”
宋雨昭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立马松手。
蒋致不知道哪动了几下,DVD好了。
大胖欢呼。
宋雨昭立马占据最佳位置。
碟子放进去,电影开始。
看了两分钟有点不对劲,俩女孩住进一间旅馆,夜黑风高,其中一个遭到绑架,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尤其胸部勒得特别紧,呼之欲出。
给了很多个特写镜头。
宋雨昭发出灵魂疑问:“怪兽在哪?”
门吱呀打开,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慢慢靠近女孩,旅馆老板露出猥琐笑,伸出魔爪要摸她胸……
宋雨昭表情僵硬。
就在这时一双手忽然捂住她眼睛,电影停止,碟片退出。
蒋致冷冷盯向大胖。
大胖冷汗涔涔,小声辩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怪兽大作战》……”
哪个王八蛋把黄片放进去的?
宋雨昭勾起另一层好奇心,打着商量:“我也是男的,要不一起看吧?”
蒋致目光陡然落在她身上,眉毛压着眼角,气势摄人,似笑非笑:“那要不要我脱裤子给你看?”
她吓得一把捂住眼,“不用了。”
那张黄碟扔给了大胖,让他下次看清东西再租。
“下次我一定打开看看里面。”
……
晚饭吃得潦草,宋雨昭不到九点就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吓的,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真实的梦。
原来她生活在一本校园言情小说,《名门贺少心尖宠》,小说凭借甜虐校园风横扫各大榜单,一跃成为热门小说。
书中男主豪门出身,高中风云人物,品行兼优,高傲冷漠,却独独对女主露出温柔,可她却避如蛇蝎。
女主家境贫寒,受男主家资助才得以上学,理智清醒,敏感独立,身份的巨大差距令她次次推开男主。
读者就爱看这种她逃,他追的戏码,酸爽甜虐,令人欲罢不能。
可书里热度最高的是另一对配角。
男主的死对头蒋致,校园另一风云人物,打架斗殴逃课翻墙无恶不作,家境普通,学渣一个,周一检讨常驻人士,痞坏凶相,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人物。
两人死对头,互看不顺眼。
书粉都在骂蒋致这个社会残渣,以后一定坐牢。
果然,蒋致最后被男主整得沦落工地搬砖才勉强混口饭吃。
宋雨昭看到这,心里一个咯噔,再继续往下看。
最后她考不上大学家里蹲。
书粉说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下场,社会害虫,活着都浪费空气,还让作者再写惨点,以警告世人。
宋雨昭本人:“……”
后来,女主功成名就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有人提起说:“你还记得宋雨昭吗?大学没考上,现在是个无业游民,家里蹲呢。”
“一点不奇怪,跟蒋致一块长大能好到哪儿去?”
……
宋雨昭生生被吓醒了,满头大汗,精神恍惚,想骗自己是假的都不行,书里前面发生的和现实都对上了。
书里男女主的高中是二中,她开学即将上的高中也是二中。
所以以后她和蒋致真会落到那种地步。
枉她将来还想抱蒋致大腿,蒋致比她还惨,她怎么没有男主那样的竹马呢?
鉴于蒋致的悲惨结局,她大度地不计较下午他说的话了,拿出手机给蒋狗弟发短信。
—本少爷原谅你下午的大逆不道,口出狂言,毕竟不能苛求你嘴里吐出象牙。
看,她多么宽宏大度!
很快。
—病了去看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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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