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闪闪发光 第8章 沉默与距离

校长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林晓梦站在走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校长的警告言犹在耳："林同学，学校不干涉学生的私人感情，但你们的行为已经影响了正常教学秩序。在事情平息前，希望你们能保持适当距离。"

保持距离。多么委婉的说法。林晓梦苦笑一声，缓步走向教室。走廊上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到她经过时，窃窃私语声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教室里，赵明辉正得意洋洋地向周围同学展示手机上的什么内容。看到林晓梦进来，他故意提高声音："有些人就是不知廉耻，把变态当个性..."

林晓梦的拳头在身侧攥紧，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与赵明辉当众争吵只会让事情更糟，她现在必须冷静。

"别理他。"张瑶递来一张纸条，「沈静姝今天请假了？」

林晓梦摇摇头，在纸条上写道：「不知道，校长找我们谈话，要求我们'保持距离'。」

张瑶的眉毛几乎挑到发际线：「什么？这也太过了吧！」

林晓梦没有回应。她盯着黑板，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沈静姝发来的消息：「校长也找我谈话了。我们...这几天先别见面好吗？等风波过去...」

简短的文字像一把钝刀刺进胸口。林晓梦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好，你专心准备比赛。」

发完这条消息，她关掉了手机。接下来的课堂上，老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混合着窗外秋风的呜咽，变成无意义的白噪音。

午休时分，林晓梦独自躲进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翻开物理习题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那些公式和符号在眼前跳动，拒绝被理解。她烦躁地合上书，从书包里摸出那张《星语》乐谱——从空琴房带回的珍贵纪念。

指尖轻抚过那些音符，仿佛能听见沈静姝弹奏时的旋律。林晓梦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机会问清楚那行小字——"给那个让我看见星星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她们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连最简单的交流都成了奢侈。

"原来你在这。"

张瑶的声音吓了林晓梦一跳，她迅速把乐谱塞回书包。"怎么了？"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陈老师找你。"张瑶坐到她对面，压低声音，"听着，校园网那个帖子被删了，校长刚才在广播里强调要杜绝网络暴力。"

"但伤害已经造成了。"林晓梦苦笑。

"我知道，但至少校方在采取行动。"张瑶犹豫了一下，"赵明辉那混蛋...有人看到他昨天放学后跟陈老师一起走，说了很久的话。"

林晓梦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所以陈老师可能是幕后黑手？或者至少是知情者？这个念头让她既愤怒又无力。

陈老师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摸到。他推了推眼镜，示意林晓梦坐下："关于校园网的事，我很遗憾。"

林晓梦惊讶地抬头。道歉？从陈老师口中？

"作为老师，我不赞同赵明辉同学的做法。"陈老师继续说，语气出奇地平和，"但我希望你能理解，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关心同学的心理健康。"

林晓梦的指甲掐进掌心："我的心理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林同学，"陈老师叹了口气，"你和沈静姝的关系确实...非同寻常。作为成年人，我有责任引导你们走向正轨。"

"什么是正轨？"林晓梦直视老师的眼睛，"压抑真实的感受？假装成别人期望的样子？"

"成熟意味着学会适应社会规范。"陈老师的语气又变得严厉，"想想你的前途！如果这种事传到大学招生官耳朵里..."

"我相信大学更看重学术能力而非学生的私人关系。"林晓梦站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去上课了。"

走出办公室，林晓梦的双腿微微发抖。她从未这样频繁地顶撞老师，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后悔。如果妥协意味着否认对沈静姝的感情，那代价太大了。

放学路上，林晓梦打开手机，发现沈静姝又发来一条消息：「妈妈想和你谈谈，方便今晚来我家吗？就这一次，之后我们真的要保持距离了...」

林晓梦的心跳加速。沈静姝的母亲想见她？是关于那些流言吗？她回复：「好，几点？」

沈静姝家比林晓梦想象的还要安静。苏教授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摆着两杯茶。她示意林晓梦坐下，然后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沈静姝正在里面练琴，琴声透过门缝传来，比平时更加生硬、不连贯。

"静姝这几天状态很差。"苏教授开门见山，"她几乎不吃饭，练琴时也心不在焉。晨曦杯比赛只剩十天了，再这样下去..."

林晓梦低下头："我很抱歉。"

"不，我不是在责怪你。"苏教授叹了口气，"静姝从小就很敏感，把太多情绪藏在心里。直到遇见你，她才变得开朗起来。"

林晓梦惊讶地抬头。

"你们的事，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苏教授斟酌着词句，"作为母亲，我的首要考虑是静姝的幸福和未来。如果你们真的...有特殊感情，我需要知道你的认真程度。"

林晓梦的喉咙发紧。她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直接的提问。"我...我很在乎静姝。"她小心选择着词汇，"但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朋友。"苏教授重复这个词，眼神复杂，"林同学，我教书二十年，见过太多青春期的情感冲动。你们现在可能觉得这份感情很特别，但未来呢？大学、工作、社会压力...你有考虑过这些吗？"

琴声突然停止了，客厅陷入一片寂静。林晓梦握紧拳头："苏教授，我理解您的担忧。但我对静姝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她...她让我看到了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不只是成绩和升学，还有音乐、艺术和...爱。"

最后那个词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在静默的客厅里却像一声惊雷。

苏教授的表情软化了："你们还这么年轻..."

"年龄不能衡量感情的深浅。"林晓梦鼓起勇气，"我知道社会对同性感情有偏见，但错的是偏见，不是我们。"

书房门突然打开，沈静姝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妈，够了。别为难她。"

苏教授站起身："我只是想了解情况。静姝，你知道我和你爸爸只希望你幸福。"

"那就请相信我的选择。"沈静姝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苏教授看了看两个女孩，长叹一口气："我去准备晚餐。林同学，要留下来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林晓梦不知所措。她看向沈静姝，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谢，我很乐意。"林晓梦说。

晚餐出乎意料地和谐。沈静姝的父亲也回来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眼神温和。饭桌上大家刻意避开敏感话题，聊着音乐、学习和即将到来的比赛。

"《星语》准备得怎么样了？"沈父突然问道。

沈静姝的筷子停在半空："还行...就是结尾部分还不够完美。"

"那首曲子很美。"沈父轻声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晓梦一眼，"特别是中间那段欢快的旋律，很有生命力。"

林晓梦的心跳漏了一拍。沈父知道那首曲子是写给她的？知道那段旋律灵感来自辩论赛上的她？

饭后，沈静姝送林晓梦到公交站。夜风微凉，两人并肩走着，手臂偶尔相触，又迅速分开。

"谢谢你今天对我妈妈说的那些话。"沈静姝突然开口，"我...我不知道你有那么..."

"那么什么？"

"坚定。"沈静姝在路灯下停下脚步，"面对我妈妈，很多成年人都会退缩。"

林晓梦看着沈静姝被灯光镀上金边的侧脸，胸口发紧："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她差点就要说出那个危险的字眼，但及时刹住了，"我很在乎你。"

沈静姝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我也是。所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所以我们必须保持距离，至少表面上。为了比赛，也为了...不给那些人更多攻击的借口。"

林晓梦艰难地点点头。理智上她明白这是正确的决定，但情感上却像被生生撕裂一般疼痛。

"比赛那天，我会在台下看着你。"她轻声承诺。

沈静姝突然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拥抱，快得像是错觉："等我赢了，我们一起去找校长，用奖金和联名信双管齐下。"

公交车来了，林晓梦依依不舍地上了车。透过车窗，她看到沈静姝站在站台上，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奇怪的梦。学校里，林晓梦和沈静姝遵守着"保持距离"的约定，不再一起吃饭，不再在走廊上交谈，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尽量避免。但每天深夜，当世界安静下来，他们会通过手机分享一天的喜怒哀乐。

「今天陈老师又找我谈话了。」林晓梦发消息，「他说我最近成绩下滑，都是因为分心。」

沈静姝的回复很快到来：「我的钢琴老师也说我弹得毫无感情。没有你，我好像连音乐都不会了。」

看到这句话，林晓梦的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她多想立刻跑到沈静姝身边，拥抱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她不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收集签名，为沈静姝的比赛加油，等待风波过去。

然而，命运似乎另有安排。周五晚上，林晓梦回到家，发现母亲罕见地早早下班，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摊着几张纸——是校园网帖子的打印件。

"妈..."林晓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母亲抬起头，眼睛红肿，像是哭过："晓梦，我们需要谈谈。"

接下来的半小时是林晓梦人生中最痛苦的经历之一。母亲先是愤怒地质问她与沈静姝的"不正当关系"，然后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作为单亲妈妈的辛苦和期望，最后威胁要给她转学，彻底切断与沈静姝的联系。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林晓梦终于爆发了，"你只在乎面子，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是为你好！"母亲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这种变态关系不会有未来！"

相框碎裂的一瞬间，一张旧照片从里面滑出来。林晓梦弯腰捡起，惊讶地发现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照片——年轻的母亲站在大学校园里，搂着另一个女生的肩膀，两人笑得灿烂。

"这是...谁？"林晓梦抬头，困惑地问。

母亲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愤怒中掺杂着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大学同学。"

"只是同学？"林晓梦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异常反应。

"这不重要！"母亲夺过照片，"重要的是你的行为！我已经联系了姑妈，下周你就转去她那个城市的高中！"

林晓梦如坠冰窟："你不能这样！我还有半年就高考了！"

"在那里一样可以考！"母亲态度坚决，"我已经决定了。"

林晓梦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扑到床上无声地哭泣。手机震动起来，是沈静姝的消息：「今天练习很顺利，老师说我进步很大:) 联名信怎么样了？」

看着这个简单的笑脸符号，林晓梦的眼泪更加汹涌。她不能告诉沈静姝转学的事，不能在比赛前打击她的信心。她只能回复：「很棒！联名信已经有四百多个签名了，快达到目标了。」

发完这条消息，林晓梦把脸埋进枕头，压抑着啜泣。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她与沈静姝隔开。

第二天是周六，林晓梦借口去图书馆学习，实际上去了学校琴房——虽然音乐社的活动已经暂停，但琴房在周末还是开放的。她需要在一个有沈静姝痕迹的地方思考对策。

琴房空荡荡的，钢琴上积了一层薄灰。林晓梦轻轻抚过琴键，没有发出声音。她坐在琴凳上，突然注意到琴架后面露出一张纸角。抽出来一看，是一页乐谱，上面写着《星语》的修改稿，日期是昨天。

沈静姝来过这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林晓梦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音符，想象着沈静姝独自在这里弹奏的样子。一滴泪水落在纸面上，晕开了一个音符。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被推开了。林晓梦慌忙擦掉眼泪，转头看去——沈静姝站在门口，手里抱着几本乐谱，眼睛瞪大。

"晓梦？"

"静姝..."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沉默。沈静姝的目光落在林晓梦手中的乐谱上，表情复杂。

"我不知道你会来。"她轻声说，走进来关上门，"我只是来拿些落下的乐谱。"

"我也是...想来静一静。"林晓梦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

琴房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既熟悉又陌生。曾经，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被迫分离的象征。

"我妈妈要给我转学。"林晓梦突然脱口而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沈静姝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什么？什么时候？"

"下周...晨曦杯比赛后。"林晓梦低着头，不敢看沈静姝的表情，"她看到了那些帖子，认为我们...我们的关系不正常。"

"所以你一直瞒着我？"沈静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受伤，"在我说比赛进展时，在我说想见你时...你都知道要走了却不告诉我？"

"我不想影响你比赛！"林晓梦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这场比赛对你太重要了..."

"你比比赛重要一千倍！"沈静姝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天啊，晓梦，你怎么能认为我会在乎比赛胜过在乎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晓梦心中紧锁的情感闸门。她站起身，两步跨到沈静姝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我已经毁了那么多..."

沈静姝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林晓梦喘不过气："傻瓜，你从没给我添麻烦。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

两人相拥而泣，所有的压抑、思念和恐惧在这一刻决堤。林晓梦闻着沈静姝发间熟悉的柑橘香气，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沈静姝最终松开手，擦掉林晓梦脸上的泪水，"比赛那天，我要在全校面前演奏《星语》，献给你。然后我们一起去找校长，用联名信和奖金说服他保留琴房。"

"但我妈妈..."

"我们会说服她的。"沈静姝坚定地说，"就像你说服我参加比赛一样。有时候，人们只是需要看到我们的决心。"

林晓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沈静姝的勇气感染了她，让她相信也许一切还有转机。

"无论发生什么，"她握住沈静姝的手，"我不会放弃。不会放弃琴房，不会放弃音乐社，更不会放弃...我们。"

沈静姝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重新点燃的星辰。她倾身向前，这次没有被打断——她的唇轻轻贴上林晓梦的，短暂如蝴蝶停留，却足以让两人的心跳同步。

"这是承诺。"沈静姝轻声说。

林晓梦微笑着点头："约定好了。"

窗外，夕阳西沉，为琴房镀上一层金色。距离晨曦杯比赛还有七天，距离可能的分离更近。但此刻，在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里，她们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