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给太子画像能有什么正经目的?
言子青困得神志不清,在仔细回想过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小说后,得出了个精辟的结论——
要么是画下来挂在靶子上天天扎小人,要么是藏在枕头底下幻想着美梦。
第二条结论冒出来时言子青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你先去洗澡。”
手背抵着眼睛遮光,他顺便把那张即将冲到脸上的画往边上推了推。
祝庭照本就随口一问,闻言也没再纠结,丢下笔记本就走了,留下刚洗完澡的左游跟言子青四目相对。
准确来说是左游单方面盯着言子青。
换作平时,言子青很乐意恐吓他“再看就把你眼珠挖了”,顺便探讨一下偷画别人是否涉及到道德法律问题。
但眼下瞌睡占领高地,他已经宕机的脑子转了几秒,最终只是交代左游把地图裁下来。
言子青这一觉睡得稀里糊涂天昏地暗,起床时外面破天荒地放晴了。
长久不见这样强烈的太阳光,他走在路上都觉得头晕目眩,仿佛自己还在做梦。
直到祝庭照跳下三轮车,他才把脑袋从围巾里抬起,如梦初醒地想起那张画像——
左游为什么要画他?这又是什么招数?
他悄然瞄了左游一眼,对方开了一路车,正忙着哈气搓手给自己回温。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祝庭照抻完懒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下次来时你能给我备张大床吗,昨晚睡得我真难受。”
言子青猛然回神应了声:“哦,回去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昨晚祝庭照在家庭群里分享了在乡南的照片,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睡在张小折叠床上,祝父祝母看到后都心疼得不得了。
嘴上说着儿子玩得开心就行,但祝庭照能从那些消息里读出他爸他妈有多想让他回家。
加上他昨天上山返璞归真了几个小时后,发现自己还是适合回归大城市的现代生活。
于是早晨吃完饭就吵着让言子青送他去镇上搭车。
“那肯定的。不过你这条件比我想得苦多了,”祝庭照一脸敬佩,语气却忧愁得不行,“我爸妈也心疼你啊。”
“真不打算回去吗?”祝庭照又问,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
有钱人家什么都不缺,从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除了言子青,大概没有第二个傻子会因为赌气就跑到这犄角旮旯的穷地方来。
如果有,那就是根棒槌。
送走祝庭照,言子青幽幽看向旁边还在搓手取暖的棒槌:“那你爸妈呢?”
左游哈气哈一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言子青:“你爸妈不心疼你吗?怎么突然把你送到我家,你还跑到这里来。”
左游眨眨眼,思索几秒后才回答:“我妈说,我跟你是很亲近的竹马,我还挺期待的。”
言子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左游紧张地看回来,两人面面厮觑,仿佛在玩木头人游戏,最后还是杨中钰打来的电话打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沉默。
匆匆收回视线,言子青接起电话。
左游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头转移注意力。
杨中钰问他们人去哪里了,她想给言子青朋友送些当地特产,结果院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事姐,他自己上山找了点伴手礼带走,”他清清嗓子,声音有些不自然,“捡了一大堆树叶,说有纪念意义。”
杨中钰隔着手机懊恼:“真是可惜了,显得我们待客不周,以后有机会再给吧。”
真正没有待客之道,让客人睡折叠床的言子青轻轻“嗯”了声,耳尖跟着燥热起来。
迷糊一早上,回去的路上言子青终于清醒了,他盯着左游的后脑勺,细想他刚刚说了什么。
如果左游讲的话是真的,那不仅画像有了解释,此前的种种讨好也有了解释。
人家是奔着竹马之交来的,所以才这样包容。
想到这言子青喉咙发紧,默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左游。
对方正专注地开车,高挺的鼻梁因为冷风冻得有些红。
他不喜欢左游,所以冷脸相待,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
但套上竹马这层关系后,性质就有些不一样了。
言子青会有种微妙的感情负担。
以前被人追时,言子青就因为不想伤害对方的心意拖拉了很久,导致最后被当成仗着有钱有颜就吊着人的渣男少爷,在学校论坛挂了好几个月才澄清。
吃过优柔寡断的亏后,他现在对一切感情问题都变得特别干脆,手起刀落,对双方都好。
于他而言,爱情和友情本质无异,都是负担,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竹马,言子青毅然决定扼杀在摇篮里。
可以是为了完成言峰交代的任务留在他身边,但不能对他抱有任何其他期待。
尤其是感情上的。
路上有个不小的水坑,三轮车缓缓降速。
趁着引擎声减弱,言子青拉低围巾开口:“我只有祝庭照一个朋友。”
后视镜里的左游喉结轻轻滚动,带着浅笑回应他:“嗯,能感受到你们关系真的很好。”
言子青没有接受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我跟你不熟,以前不是你的竹马,以后也不会是,你该走就走。”
正开车的人一言不发,言子青以为他已经识相地放下对“竹马”的期待时,左游回过头看他:
“我感觉跟你在这里挺好的。”
言子青:“……”
这理由未免太过潦草。
是他每天甩给他的臭脸好?还是简陋到只有折叠床能睡的生活条件好?
言子青只觉得装睡的人,哦不,棒槌是叫不醒的,“啧”一声后开始摆弄手机。
反正他已经划清界限了,左游想怎么做就随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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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斩乱麻的招式在处理一切疑难杂症上都特别好用。
言子青凭此处理感情问题从无败绩,但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以前那些追求者,一旦被拒绝就会识相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个别不死心的,行为上也会收敛些,不至于天天在他眼前刷存在感。
但左游就跟他住在一起。
同吃同住同干活,存在感简直拉满了。
仅仅过了三天,言子青就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办法忽视这个感情包袱。
并且由于“竹马”的枷锁,他还做不到像之前那样纯粹地讨厌他。
揉搓掉手上的水泥,言子青轻轻叹了口气。
旁边正擦手的杨中钰敏锐地捕捉到这声叹息,笑着关心他:
“这几天的活确实很累,辛苦你了啊。”
言子青迟疑了一下后默默点头,心说无关工作的事情,纯属个人感情问题。
他跟在杨中钰身后舀饭,有气无力地坐在餐桌前。
左游进门时莫名感觉言子青身边笼罩着一圈阴沉沉的屏障,识趣地端着饭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不好意思地对旁边的两个女生笑了笑。
其中一个叫云漾的圆脸女生在他坐下后腼腆地递给他一支药膏。
“这个给你,你好像手磨烂了。”
云漾声音很细,左游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也不自觉夹起声音对她讲话:
“谢谢,你们用就好,我手没事。”
“哎哟你就拿着吧,我们这里还有好几支呢。”另一个叫余正央的女生开始帮腔,“这几天活这么重,你是来帮忙的,我们都挺不好意思的。”
余正央为人跟杨中钰一样飒爽,嗓门也大。
她一开口,左游唯恐自己又引起言子青的注意,影响他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说了句“谢谢”后把药膏装进了口袋里。
他手上确实磨出了不少伤。
自从那天出太阳后,杨中钰就干劲满满地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修补排水沟。
算上言子青和左游两个编外人员,总共六个人,但谁都没干过这种活。
除了一开始和水泥的环节轻松些,后续砌石、抹面全是边干边摸索。
每天除了吃饭就在跟铁锹、铲刀打交道,所以即便带有手套,左游的手还是磨出了好多水泡。
那言子青呢?
他抬头看向对面,毫不意外地吃了言子青一记冷漠的眼刀。
左游:“……”
微笑变为苦笑,左游无比懊恼前两天犯浑打了张感情牌。
他能明显感受到言子青对他已经到了避之不及的地步。
原先再怎么讨厌他,起码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共处一室,但现在连吃饭都不回去了,要挤在村委会跟大家一起。
哪怕这里有跟他不对付的颜竞。
跟他做朋友有那么可怕吗?
左游无心吃饭,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气,云漾慌忙给他让出一条道。
外面正吹风,左游走到门口就感到一阵凉意,两只手都揣进了口袋里。
正要迈过门槛,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口袋额外空。
云漾给的药膏还在,但那张画像没了。
他紧急转向往回走,就见余正央手里拿了张熟悉的纸。
“言子青,”她冲餐桌对面喊了声,“这是你的吗,我从地上捡的,上面画的是你哎。”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言子青正低头喝粥,闻言动作一顿,余光瞥到左游僵硬的身影后,伸手接过了那张画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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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