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种恐怖的画面就不要再想起来了,再害怕下去今晚可睡不着了。
希望刚才猛的坐起身没有吵到熟睡的舍友,指尖摸索着手机解了锁,将短视频左翻右翻上翻下翻,也缓解不下心中的恐惧不安。
凌晨三点半,不睡明天早八可不行,快毕业了,都是重要的课,还是赶紧找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赶紧睡吧。
随手发信息给朋友吐槽一下自己的梦,去找几个治愈小狗的视频,恐惧果然减轻很多。
但还是坐如针毡,于是他把枕头芯里的护身符,放到近皮肤的枕套下。
把手机壳里的护身符拆出来,攥在手心里,捂在胸口,果然踏实多了。
开个蓝牙耳机,听个金光咒,做好一切时,睡意也再次反扑了。
在黑暗与唱念声中,顾临安不断下坠下坠……
恍惚间,手机蓝光映着凌晨三点的大学宿舍,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点开相册。
那张初中毕业照里,穿碎花裙的班主任肩上搭着只惨白的手——
那分明是方才领路的素衣女人。
“你还敢再来呀——”
刺耳的尖锐声划破茫然若失的虚无的白,带着黑色的教室闯入视线。
还是那个几乎没有灯光的昏暗教室,还是那个唯一只有走廊外诡异的月光顺着门和窗户透进来的教室。
窗外忽然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
月光将树影投在对面床帘上,渐渐凝成表彰栏的轮廓。
顾临安终于看清那些蜡油般流淌的字迹:
【顾临安同学乐于助人(需改进:少管闲事)】
笑起来眼弯弯的齐暮倒在讲台上,眉心被笔刀穿透,悬在空中的头有血滴顺着笔刀掉落,血珠如帘。
另一个女孩被笔刀穿透心脏,像失去支撑的提线木偶般,失力地挂在讲台的黑板上。
之前的笑声如梦般破碎。
她们伤口处涌出的血,变成不同颜色的烟被黑烟席卷着,被迫卷向黑影。
而那正准备出门的黑影,笑脸转了180度来看着他。
不是方才那位学姐。
月光穿过教室门上的窗在她睫毛上碎成琉璃光,那抹笑比受洗池的圣水更澄澈。
低马尾随转首的动作扫过白衬衫立领,发尾在逆光中晕开银边,像柄未出鞘的唐刀。
"早啊。"她屈指轻叩讲台,腕表折射的冷光划过顾临安喉间。
栀子花香随袖风漫开,却在触及鼻尖时凝成冰碴。
顺着低马尾往下,月光恰好漫过她后颈,照出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身,形似倒悬的十字架被荆棘缠绕。
顾临安第一次体会到网上所描述的:人在怕极时,连自己的声音都掌控不了。
不过这种体会还是不去经历过为好。
顾临安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脚下步子却有千万斤重。
是往不一定能打开的后门跑,还是跟对方绕圈子从前门跑,还是……
不料,昏暗中视线太差。
鞋跟碾碎半截粉笔的刹那,顾临安的后背撞上黑板。
脊椎与金属板相撞的闷响裹着铁腥味,月光从窗柩斜切而入,将他的影子钉成标本。
这痛感太过真切——
梦里走不完的楼梯不会让足踝淤青,可此刻背部碰撞的疼痛足以激起生理性泪水。
那个身影穿过课桌的姿势像按下快进键的胶片,校服下摆扫过的地方,作业本自动翻开至写满"去死"的那页。
顾临安的指甲抠进黑板槽缝,摸到团黏腻的陈年尘灰,其间缠着半张泛黄的试卷,姓名栏赫然是他十三岁时的字迹。
"吱呀——"
在身影快速逼近的瞬间,顾临安扑向敞开的玻璃窗。
夜风卷着槐树叶拍打窗框,三楼的高度在月光里扭曲成无底深渊。
他想起他曾经路过实验楼,看到楼上解剖课上跳楼自杀的兔子,摔成肉泥时眼珠还盯着实验楼的方向。
"砰!"
整面黑板如木材棺盖轰然倾倒,铁框边缘刮过瓷砖的锐响刺穿耳膜。
顾临安全身都被被压在阴湿的板面下,墨绿色漆皮簌簌剥落,露出背面血写的往生咒。
那个身影的脚步混着水滴声逼近,走廊安全灯将她的影子拉长成蜈蚣,细足爬过她颤抖的脚踝。
"醒过来...求求你..."顾临安喉咙里挤出的呜咽在齿间碎成冰渣,腕上母亲给的守护红绳突然绷断。
褪色的转运珠滚进地缝,裂缝中渗出沥青般的黑雾。
黑影俯身时,他看见对方校牌照片是反的——此刻正用倒置的五官扯出微笑。
他的死亡走向了倒计时。
痛意已经不值一提,为什么醒不来的恐慌,与对对方的恐惧,压的顾临安越来越喘不上气,越来越无力。
膝盖擦破的伤口,此刻正渗出玛瑙般的血珠。
挑衅的昭示着,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求生的**,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击垮。
算了,人生太苦了。
要不……
他不活了。
会怎么死呢?
像他这样“爱开小差的人”,应该也是穿眉心而死吧……
可惜了,那人还欠他一个月的饭呢……
“真倒霉。”
那个女生咧开嘴,边说边把两个手腕上的血管塞回去。
“你还记得那个吗?”
女生将黑板摔坏的包边铁条,用黑雾卷到顾临安面前。
又将地上的一张纸捡起,丢到顾临安面前。
“抓紧了。”
身前身后的疼痛、控制不住的□□恐惧、心如死灰的内心,顾临安早已认命,根本没听清她在低语什么。
但是身体还是先于意志一步,将一切可能带来生机的东西紧紧攥紧。
直到对双腿没有知觉,顾临安才意识到,他一直在不断的消散。
梦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吗?
很快就连他的上半身也快消失殆尽。
月光突然暴涨,顾临安的视网膜开始溶解。
终于能醒了吗?
终于能回现实了吗?
最后一缕消散的时候,黑暗中。
他听到那个黑影说了句。
“好久不见,部长。”
“再见。”
粉笔灰混着血水凝成箭头,指向他脖颈处跳动的青色血管。
在最后的视野里,黑板上的值日表浮现出新名字:今日殉葬者——顾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