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屿 第5章 第 5 章

#5

走下主席台的那一刻起，周屿实质性地感受到某种她从来只在校外才感受过的熟悉光环。

俗称，金钱的味道。

比如她刚刚在走廊上，那完全就是只反过来放的移动磁极，自动排开前方一米之内的人群。

和CBD里那些给钱就笑脸相迎的店员不一样，校园里的目光除了艳羡，小心翼翼和敬畏，还有不得不掩饰的嫉妒，和不爽。

想到这里，周屿更爽了。

“周屿？”

“……”

“咳，周屿同学？”

“……”

同桌扯了扯她的袖子，周屿一激灵：“到！”

台上蒋秀灵愣了下，“……咱们周屿同学，还怪可爱的哈。”

蒋秀灵今年夏天才送走她教师生涯的第一批学生，在九中一众资深老教师中算得上年轻，属于还抱着跟学生打好关系此类天真想法的民主派老师，但跟今年师范大学新上来的那批老师比起来，又不会显得那么的用力过猛。

周屿低头问同桌：“现在是干什么啊？”

恰好被台上的蒋秀灵听见了，倒觉得这孩子跟她预想中有不小的反差，于是推了推眼镜，耐心重复：“自我介绍环节到你了，周屿同学。虽然全班都认识你了，还是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

啊，完全没注意到刚刚同桌才介绍完从讲台上下来。

周屿走上讲台，非常流水账地开场白：“我叫周屿，周末周，山与屿……”

讲台下抱臂聆听的蒋秀灵眯起眼：“你耳朵上是……”

周屿偏了偏头，利落摘了黑色耳钉，“是痣。抠下来了。”

台底下好几个同学忍不住笑出了声。

蒋秀灵无语了瞬，又转向她有些痞气的黑色中短发，“老师提醒一下，新生手册里要求咱们女生头发必须扎起来。”

打断蒋秀灵的是一声类似手机震动的声音，课桌的金属托板放大了震动的剧烈程度，发出一声歪歪扭扭的“嘶啦”。

蒋秀灵高度近视，听力却敏捷，迅速转身扫向全班：“谁带的手机？”

全班连连摇头。

紧接着又响了一声。

台上少女突然道：“老师我头发扎不起来，你看，只能扎起来半截。”

周屿不知从哪儿变出来根皮筋，两只手背过去演示给老师看。

“你耳朵背后是……”蒋秀灵一脸狐疑地凑近，不敢置信地拔高语调：“染了头发吗！？”

“哦，少年白。”

“噗呲。”又有同学没憋住。

这时校长正好巡逻到他们班级，皱着眉朝蒋秀灵使眼色。

“……行吧，周屿，下去吧。”蒋秀灵只得道，“老师再重申一遍，校园内不允许带手机，我希望那位带手机的同学课下自己来找我，否则被我发现……”

周屿走下讲台，偷偷朝第一排的女生眨了下眼，“谢谢你的皮筋。”

有点中二……又有点帅气逼人。

女生怔了下。

好可爱啊！

·

一上午下来，周屿已经玩了三节课手机。她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玩手机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不过照顾到讲台上的角度，周围免不了还是会看到，但她也没打算刻意瞒着同学。

课间有几个男生凑过来，其中一个道：“周屿，你刚刚是在打无尽之剑？”

周屿怀疑道：“我防窥膜，这都能看到？”

“这算什么，早上升旗的时候我还看到你爸下台的时候跟你说‘待会儿记得笑一下’呢。”

周屿想了想，好像确实是。

不由眼睛瞪得更大。

男生兴致勃勃，”这游戏挺老的，我以为现在都没人打这游戏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打，实话说你是不是也舍不得这种画风的游戏……“

”不是啊我都打。“周屿也不避讳拿给他看，“不过好久没玩了，只是登上去试试。”

男生接过手机，手机页面里几十款游戏应有尽有，可想而知手机的顶级配置和超大内存。

这就是他梦想中的土豪机啊！

男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能借我玩一节课吗？”

周屿摆摆手，“拿去玩。”

男生周围本来等着看他笑话的朋友们愣了。

男生用一种看观音菩萨的感激眼神看着周屿，就快要激动地给她跪下：“谢谢你！我的女神！！”

那块手机在男生手里就像一块绝世珍宝，移动到哪里哪里就有男生们围观，很快人墙就从周屿座位转移到男生的座位上。

同桌吕然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知道他是谁吗，这么轻易就把手机给他了？”

“我知道啊，他不是叫博轶。”

吕然不敢相信：“你……你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不是没听吗？”

周屿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指向不远处围观博轶打游戏的那群男生，挨个道：“陈浩，林逸飞，邬明辉，李晓东，栾天翊。”

吕然人都傻了，这些人她都没认全！

“不要轻易质疑本神的记忆力。”周屿悠悠往椅背上一靠，“听说过Memoryado吗？真正的大脑体操。我呢，比较菜，亚洲区排名58。”

吕然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心生敬佩，“噢……怪不得你能来实验班，原来是最强大脑啊。”

周屿这人没什么优点，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比较实在，她老脸一红，挠挠头：“啊这倒不是，来这个班的话主要还是靠我爸。”

这时有高年级学生会的学姐来他们班，把一张A4纸放在最挨近门口的桌子上，“高一二班，这是你们的。周五下午新生入学典礼曲目表，互相传阅啊。”

刚刚课上蒋秀灵还在说这事，吕然说：“我们班好像都没有节目。”

传到周屿手上，她随意扫了扫，一眼就看到压轴的高一九班。

德彪西的《月光》。

表演者，瑜归亦。

有的人生来是钻石，很快，只有她才领略过的光芒就又要灼烧。

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吕然看到同桌突然笑起来，露出晃人心神的小虎牙，弯成月牙般的眼睛里，仿佛有种老妈妈看女儿的欣慰，又好似带着一丝揶揄的促狭。

·

下午博轶来还手机，把人喊住却犹犹豫豫不说话。

周屿见男生还在磨蹭，不太耐烦：“没电了？”

男生恋恋不舍地交出手机，“嗯。”

“你拿着吧，一会儿我把充电线给你。”

“哎？”

“不过你得小心点，被抓了我可不管。”周屿瞳仁漆黑，闪烁着狡黠的光，“提前说好，蒋秀灵已经知道班上有人私藏手机，如果被抓或者被人举报，你得主动站出来。”

博轶听到这里只觉得感动，但又有些愧疚：“如果被抓我当然认，只是可能会牺牲你的手机。”

“我有多的。”周屿揣兜里的手扯出来点，露出一小截黑色玻璃屏幕。

博轶那点子愧疚突然就一干二净：“卧槽……姐，你真的……”

”不要算了，给我。“

”要的要的！“博轶忙不迭把手机揣进裤子里，狗腿地笑，”嘿嘿，谢谢姐。“

·

鲸山不在市区内，周屿从跟着瑜归亦读小学开始，就只能住校。以前年级小，她爸还能发挥钞能力让两个人同班，现在不在一个班了，自然只能分到不同寝室。

这让从初中开始就习惯了和瑜归亦同班同寝的周屿觉得有些新奇。

九中的宿舍已经称得上是豪华，四人一寝，洗手间浴室应有尽有，不需要晚上冲回宿舍抢澡堂。

周屿的室友分别是林依婷，童心怡，尹梦菲，她回宿舍就对上脸了。林依婷是讲自己酷爱韩流会跳poping的那个，童心怡则看起来比较斯文，实际却意想不到的活泼热情。

尹梦菲呢，就比较特别了。她在自我介绍环节说自己的外婆是巫女。

当时全班哄堂大笑，周屿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她这会儿回寝室，才发现尹梦菲的特别：她的位置五彩斑斓，挂着些稀奇的羽毛和铃铛挂件，听说宿管来的时候，对方甚至拿出了家里开具的签名信件，这才能有随意摆放的特权。

晚间熄了灯，女孩子们隔着床帘偷偷说话。

林依婷：“周屿，没想到你在我们寝室诶。”

周屿侧躺着，把屏幕亮度开到最低刷手机，“又没什么特别的。”

尹梦菲接话：“今天你爸爸在讲台上说话的时候好帅啊，这么护着你，你一定跟家里面关系很好吧。”

周屿翻了个身接着刷，“一般。”

“……”

聊不起来。

女孩们草草结束了关于周屿的对话，开启对其他同学的讨论：“你们觉得我们班上谁最帅？”

亘古不变的话题。周屿一听就困，按了锁屏闭上眼睛。

“哎呀，都一般般啦……”

“别逗了，你们心里绝对有数，还害什么羞啊以后都一个寝室了。”

“哎呀就是，我来说，有两个，分别是不同类型，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我同意！你先说！”

林依婷清了清嗓，“高冷型，公冶泽洋。”

“啊对对对！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觉得气质好出众啊，名字也好特别。”

“另一派，阳光型，博轶。”

“没错！果然美女所见略同！”

“他今天不是还去找周屿借手机玩吗？阿屿，就你近距离看过博轶，你觉得呢？”

周屿都快睡着了，“……还行吧，没注意。”

“没注意？这么大个帅哥怼你眼前你没注意？”林依婷开玩笑，语气有些酸，“果然不是一个阶层啊，你见过的高富帅肯定跟我们学校里的不能比吧。”

周屿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另外两人及时接过话题，“这才开学第一天呢，说不定其他班有更好看的，我打赌这周之内贴吧里我们年级的校花校草就自动评出来了。”

“也是。“

“要说校花嘛，我其实觉得阿屿就挺好看的。”童心怡说，“今天阿屿在讲台上把头发的扎起来时候，有种雄雌莫辨的美。”

”今天阿屿在主席台上这么一站，其他班肯定知道我们班有个大美女了。”

周屿突然睁开眼睛，盯着黑暗里的某处。

“校花肯定不是我。”

“为什么啊？你见过我们学校有比你还漂亮的？”

“为什么要交给其他人评判长相这种东西？”周屿脑袋枕着手仰面躺着，口出狂言：“我要当你们大哥。”

林依婷：“……”

尹梦菲：“……”

童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