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之时 第9章 另一种可能性的诱惑

抄写《学生手册》的惩罚，比周予安想象中更难熬。枯燥的条文反复咀嚼，手腕酸痛，精神上的挫败感更是如同钝刀子割肉。当他终于抄完最后一个字，时间已近午夜。陆止安早已离开，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室清冷的空气。

他揉着发酸的手腕，疲惫地走回宿舍，内心充满了对陆止安那种不近人情的规则的愤懑。凭什么他连吃什么、去哪里都要被管束？他感觉自己不像个人，更像是一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

这种压抑的情绪在第二天达到了顶峰。下午，他按照计划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却在门口被一个穿着骚包亮色衬衫、斜倚在跑车边的男人拦住了。

“嘿，小朋友，打听个人。”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俊朗中带着几分痞气的脸，笑容张扬，“认识计算机系一个叫周予安的新生吗？听说代码写得挺灵性。”

周予安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我就是。你是谁？”

“哟！巧了！”男人眼睛一亮，热情地伸出手，“江临，‘幻界’游戏公司的，算是你师兄，早毕业几年。”

周予安迟疑地和他握了握手。“幻界”是近几年崛起很快的一家游戏公司，他听说过。

“有事吗？”

“当然有事，好事！”江临笑得爽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了你们学院内部那次崩溃的项目演示录像，虽然结果砸了，但你之前写的那个渲染模块的底层优化，想法相当刁钻啊！是块搞游戏引擎的好料子！”

周予安怔住了。那次演示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耻辱，他几乎强迫自己忘记。没想到，竟然有人注意到了他失败作品中的闪光点？

“别这么惊讶嘛。”江临看出他的窘迫，无所谓地摆摆手，“谁还没犯过错？关键是天赋！我看重的是这个。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兼职？正好有个新项目缺核心技术人员，报酬嘛，绝对让你满意，而且时间自由，不用坐班，搞定任务就行！”

时间自由，不用坐班，高额报酬，做自己感兴趣的游戏引擎……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甜蜜的糖果，精准地投喂到了被陆止安“规训”得快要窒息周予安的心坎上。

这与陆止安那种严苛到分钟的计划、微薄的实验室补贴（如果有的话）、以及动辄得咎的惩罚，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答应他！逃离陆止安！去过那种有钱有闲、受人赏识、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的心跳加速，血液奔涌，几乎要脱口而出“好”。

但就在这一瞬间，陆止安那张冰冷的脸，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还有那句“规则不是用来挑衅的玩具”，如同冰水般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热情。

他如果答应了江临，就意味着要瞒着陆止安外出兼职，要占用大量被严格规划好的时间。这绝对是严重违反“规则”的行为。一旦被发现……

想到陆止安可能有的反应，周予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看不出痕迹的掌心，脖颈后的皮肤开始隐隐发烫，那种熟悉的、撒谎前的躯体化预兆似乎又要出现。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现在课业比较紧，可能没时间……”

“嗐，大学生活不就是用来挥霍和尝试的吗？”江临不以为然地笑道，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别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了。天才就该有天才的活法，及时行乐才是真理。跟着哥干，保证比你待在实验室里对着那些老古董项目有意思多了！”

“及时行乐”……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诱惑着周予安。他太渴望放松和自由了。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周予安最终没能直接拒绝，也没敢答应。他像逃跑一样，匆匆丢下这句话，甚至没留联系方式，就低着头快步冲进了图书馆。

靠在图书馆冰凉的书架上，周予安的心脏还在狂跳。江临的出现，像在他封闭压抑的世界里，突然打开了一扇窗，窗外是阳光、自由和充满诱惑的未知。

而陆止安的规则，则是身后冰冷坚固的牢笼。

一边是纵容的、享乐式的“欣赏”和“自由”，另一边是严厉的、束缚式的“管教”和“秩序”。

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或“关注”的形式，第一次以如此鲜明对立的方式，摆在了周予安的面前。他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规则的铁壁，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而那裂痕之外的光，是如此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