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美人 第1章 天资过人

对莫惊春这样喜好美人的人来说，容色清丽的同门人无疑是他能够出现在课堂的最大动力。修仙者需清洁内外秽物，气质大多清灵不俗，一眼看去颇为养眼。不过他个人觉得玄机老头门下的霍明景最是出众，除去冰雪无瑕的样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莫过于他锋利无匹的气息，像一把冬雪淬炼的刀，寒冷又危险。他看过的人里这样的也没有多少。

“莫惊春，不听就给我滚出去！”暴怒的声音伴随着一息术法而来，那惩戒人的术法狠狠弹了他脑袋一下。台上讲习夫子看他又神游天外，想到这家伙前天还去骚扰掌门得意门生，不由得怒火冲天。要不是这家伙考核成绩还不错，他一早把他逐出课堂去了。

莫惊春意识到自己课上摸鱼被发现了，无辜地转过头来假装听课。课堂上霎时一通哄笑，显然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只发生一次了。其中一个冰雪一样的人目光不善地看了莫惊春一眼。

夫子慢悠悠走到他座位前，面上仍有怒气：“灵霄道尊现下马上要出关了，我看你还是这样一点不知道收敛！你的符咒学是已经学得够好了吗？昨天的缚仙咒你也会了？”

看莫惊春低头开始画，夫子冷哼一声准备转身，刚迈出一步，他就突然不动了。不是他不想，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步了！他猛转过头来，莫惊春笑嘻嘻地看着他。

有人小声道：“夫子昨天才教，他已经练习得这样熟了吗？”从落笔到贴到夫子身上，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情！

看夫子又气又得意地看着他，莫惊春赶紧识趣地揭下了符咒，听夫子找事骂他：“学了点东西就不知道礼数了吗，敢对老师动手？”莫惊春知道他要找回面子，也不反驳，低头挨训。

一开始他这样低头乖乖挨骂，山上的讲习们都以为这是个好孩子，还欣慰灵霄收了个好徒弟。等莫惊春阳奉阴违了好几次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这都是装的，莫惊春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偏莫惊春于无情道颇有天赋，平时看着没个刻苦样，领悟起来却是快得恐怖。年纪虽然是比较小的，修为在宗里已是佼佼了。这也是平时讲习们虽然时常生气，却也没怎么惩罚他的原因。

“小莫，你课上的缚仙咒使得真是漂亮，昨晚上偷偷练习了？”听到师姐的声音，莫惊春慢下来等她。

师姐名叫水栖月，乃是掌门之女，修为是宗内年轻一辈弟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加之她性格爽朗，容色殊丽，宗门里追求者无数。莫惊春对上她，就有种看到长姐的感觉，自然不敢妄加评价，倒是让她的追求者们又不满了。

莫惊春苦笑：“月师姐莫要打趣我了，我可听说师姐已经修习到末章了，我这在您面前不是雕虫小技吗？”

水栖月毫不自傲地笑了：“哎呀小师弟，你不知道其他同门多嫉妒你呢？我看连霍师兄都十分动色。”她故意提起霍明景，显然是打趣莫惊春。

莫惊春道：“月师姐你知道的，我只是喜欢欣赏美色，对霍师兄绝无他意。就是霍师兄似乎不想看到我，找不到机会和他好好解释。”

水栖月：“莫师弟你自己在宗门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姿容，若要欣赏美色，揽境自照即可。要不是你性格顽皮，只怕心悦你的也不会少。不过用‘美人’二字去评价霍师兄那样凛冽的人，要不是看在同门的份上，他说不定早杀上门来了。”说完，她幸灾乐祸地咯咯笑了。

莫惊春认真道：“我这张脸，天天看，也不过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多久就感觉面目可憎了。但是世上美人千千万万，容貌千姿百态，譬如花有百态，春有春滋味，秋有秋高爽，实在看不厌。”

莫惊春到他所在的清音峰了，二人就此告别。水栖月在后面看了一会，她这师弟走路也是不安生的，拽一下柳条，扯一片叶子，晃晃悠悠的。她心里想着刚才的谈话，心道：怪不得师弟能修无情道呢，看着这般多情，又何尝不是无情？

清音峰说是峰，其实就住了师徒三人并一些花匠工人。地方看上去不大，因为离宗门主峰潮阳峰比较远，少人来往，倒是清幽雅致。此时正是日薄西山，霞光如金，倦鸟归巢，檐角风铃叮铃作响，凭栏处，一个高挑的身影静默而立。

莫惊春立马把嘴里的花枝拿下来，走上前去：“师兄，你在此处做甚？”那男子早听到他上来了，过一会儿才转过脸来：“哦，没什么，只是夫子说你今日在课堂上不听课业、捉弄师长，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心里又惹了什么不痛快。”

他说话语气似乎完全没有生气，平铺直叙，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一副温柔的样子。灵霄道尊把莫惊春带回来后，刚好要闭关领悟心法，就把这刚领进门的徒弟交给了大弟子，偶尔会传讯几句，其他的都是这大弟子谢渊代为处理。莫惊春被他管了五年，从一个瘦小的豆丁到如今将近弱冠，十分清楚自己师兄的脾气，知道他越平静，怒气可能就越盛。

说来奇怪，谢渊也没有打骂过他，最多就是板个脸，他却比怕谁都怕他。一回来见到他师兄，莫惊春全身的胆都收回去了。此前是他错了，他就怯怯站着。一时安静无声，唯听见风铃叮铃叮铃地响。

“怎么不说话了？我听说你夸霍明景的时候，可是舌绽莲花、口才惊人得很。”谢渊凑近了，恐怖的气息都笼罩过来。

莫惊春小心道：“师兄，你今日为何如此生气？”他看美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上次还是一个月前，师兄也不过恨铁不成钢地看他几眼。

谢渊语气怪异：“难道我不该生气？师尊把你交付给我教导，你却成日只知喝酒看美人，他出来看我把你教成这样，要怎么想？”

莫惊春忍不住反驳：“师尊只是让师兄教我剑术，熟悉宗门，我剑术也练好了，无情道的修炼也没有落下，不过是一些玩乐，怎么会失望？”

谢渊霍然抬眼，一把攥住他的肩膀，紧紧盯着他：“你是觉得我不该管你到处乱看的毛病，觉得我管错了？”

莫惊春对上那双瑞凤眼，心里一抖，肩膀被攥疼了也没敢挣脱，有点害怕但是十分确定地说：“我知道师兄是为了我考虑，但是我分得清好坏的，师兄也不用像管小儿子一样什么都管我吧？”

谢渊：“……”

莫惊春：“……”

呃，他是不是说错啥了，师兄白玉一样的脸怎么这时候看着快青了？

“嘶……”莫惊春大胆去掰他的手，怎么突然捏这么痛！没想到谢渊一下子先放开了手，也没看他，转身走了。

这是真气了啊？恭谨端方如谢渊公子，居然也会这么无礼地离开！他心累地瘫在雕栏上，想着以前师兄生气了，他就乖乖地看书练剑，然后晚膳时候偷偷给他做一道蜜丝藕片，师兄安静吃完，第二天就好了。这一次感觉师兄生气得好严重，是不是要另外加上糯米糍、荷花酥、百合莲子羹才好哇？

真是好难！

莫惊春好吃，但是不爱甜食，口味也不清淡。偏偏揽月宗修仙之所，除去辟谷的，其余人吃的都差不多，宗门菜系清淡无比，他一开始来的时候差点瘦得和猴子一样。他原先厨艺只是平平淡淡，能吃而已，却被这的饭菜逼得练就一手神仙厨艺，平时讨好别人尤其管用。

夜深渐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天色彻底黑了，莫惊春捶了捶酸痛的腰，总算是把想做的都做好了。用食盒一层层装好，他借着月色来到师兄门前，轻轻扣了扣门。等了一会，仍然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过来。莫惊春又站了一刻，门还是纹丝不动，又觉得东西提回去也可惜了，就摸出纸笔来，画了个保温的符咒贴在上面，等师兄回来自己拿吧。

他转过身准备走了，却发现身后谢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莫惊春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说啥，讪笑一下，还以为师兄生气故意不开门的，没想到是出去了啊。

谢渊开口道：“你不是觉得自己没做错吗？怎么过来了？”

莫惊春觉得他有点不识好歹：“我虽然没错，但是师兄好像很生气，我不该和你拌嘴的，别生气了好吗？”说完看他师兄，见谢渊似乎是叹了口气，走去把那个食盒提起来了，莫惊春立刻眉开眼笑：“师兄，刚拿过来，你赶快吃吧，我先回去了。”

谢渊“嗯”一声：“三日后师尊要出关了，你记得下学了早些回来。”

见人几乎立刻跑远了，他进屋点灯，打开了食盒：粉白的荷花酥，软软的糯米糍，冒热气的百合莲子羹，一层层拿出来，把小桌都快摆满了。

真是傻子，他都辟谷了，平时吃一点就好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搞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