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忘忧醒来,再一次忘记前晚所有事情,倒是听说林医正不顾重伤未愈的身体,留了书信道自己罪孽深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便消失不见。
杜忘忧惊奇他一个双脚固着夹板之人,竟有本事离开戒备森严的东海府,但一想到林医正那道貌岸然的猥琐嘴脸,杜忘忧直犯恶心,甩甩脑袋将林医正打个魂飞魄散。
杜忘忧安安心心地收拾行李,疫情已无威胁,她和苏修罗不想待在东海耗日子,唐山寨也在东海耽搁多日,再不回去,怕是要影响生意。
此来东海,众人带的东西不多,仅用了不到半日,就将所有人的物件搬上了船,只等人到齐了出发。
杜川柏和傅峥还有事要处理,需晚几日回京都,李固来信催了好几遍,李恪只好同杜忘忧一行离开。
临行前,李恪依依不舍道:“杜二,你回了望京,一定要记得教我玩骰子,不能食言。”
杜川柏斜眼瞄他:“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
一句话堵的李恪不吭声,气鼓鼓地踏上了甲板,连和他傅伯伯道别都忘了,杜忘忧和苏修罗倒是文文静静地给傅峥施了礼,又和杜川柏叮嘱了几句,才踏上船。
两人站在甲板上,同李恪一样用托腮的姿势望着远方,有些忧心忡忡。
李恪看她们这幅模样,好奇问道:“你们两个为何烦恼?”
苏修罗道:“佟鸭子不见了。”
杜忘忧道:“寨主也不见了。”
李恪:“......”
到了要出发的时辰,燕珩和佟彦之才赶回来,手中大包裹小包袱,拿了不少东西。
苏修罗跑到佟彦之身旁,略微不悦道:“你们去了何处?还以为你们两个私奔去了。”
佟彦之扬扬手中的包袱,道:“小脑袋瓜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是不是不想要玩具了?”
正说着,杜忘忧和李恪一起朝三人走了过来,燕珩跨了几步,将手里的小包交给李恪,大包朝杜忘忧晃了晃,道:“给孩子带的,他兴许喜欢。”
杜忘忧接过,打开一看,是各色贝壳做成的风铃,木车,还有漂亮的海螺。
杜忘忧笑意悉堆眼角,欢喜道:“在这儿替小豆子谢谢寨主了。”
“不过......”杜忘忧瞟过燕珩嘴唇,道:“寨主嘴上这是?”
你咬的。
燕珩眸色深了一深,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那头的苏修罗凑了过来,拿出自己那份的一个海螺道:“忘忧,我喜欢那个红的,你同我换一下嘛。”
杜忘忧护食般的退了两步,“不换!”
苏修罗撒娇道:“哎呀,就换一个嘛~”
杜忘忧捂得更紧,退的更远:“说不换就不换~”
等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走远了,李恪才敢出声:“阿兄,我不喜欢贝壳和海螺,这一包能不能不要?”
燕珩道:“这是给英儿的。”
李恪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他的地位还不比不过小豆子?
李恪道:“兄长,让他们停船,我要回去找杜二。”
佟彦之凉凉道:“停船不可能,你可以跳海,游回去。”
李恪抚平自己被海风吹乱的额发,面上堆起假笑:“二位兄长,无事的话,我能否先去休息呢?”
燕珩负手挺立,看向他,无声胜有声,李恪怕的快要哭出来:“阿兄你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害怕。”
佟彦之在他脑上弹了一弹,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李恪委屈巴巴道:“说甚?你要听修罗的还是忘忧的?”
佟彦之凤眸狡猾一挑:“你猜。”
李恪正经道:“修罗无心上人,无未婚夫,无烂桃花,爱看鬼神书籍,喜甜嗜辣,最烦看医书,杜二说她是江湖庸医,就这些。”
佟彦之啧了一声:“你说了等于没说。”
李恪道:“这不是你让我打听的?”
佟彦之不自在道:“我让你打听的是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啊?这个嘛......”李恪为难道:“她说死都不找你这样的。”
什么?!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帅气多金,痴情专一,哪一条入不得她苏修罗的眼?
佟彦之第一次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你......你放屁!”
李恪擦掉脸上的唾沫,做出与娃娃脸不符的凶相,又气又怒道:“佟庭,你是不是仗着我打不过你就欺负我。”
佟彦之比他还气,冷着脸拂袖而去,瞧着是要去找苏修罗对质。
李恪挠挠头,冲他的背影喊道:“修罗还说你生气的样子在他眼里像打鸣的公鸡,看一次想笑你一次。”
佟彦之脚步一顿,回过头,杀气腾腾的眼神让李恪迅速扭头冲燕珩道:“陛下兄长,忘忧无不良嗜好,除了不吃芝麻,基本不挑食,给口饭就能活,极好伺候。”
余光瞥见佟彦之走远,李恪长舒一口气,认真道:“但是这些都是表象,忘忧所表现的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她似乎从不生气,从不大笑,喜怒极少形于色,外表温温柔柔谦逊端庄,可只要他不说,你极难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温柔只是疏离与防备,他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他可以为我们出头,为我们牺牲,但我们永远站不进他的心里。”
“兄长对他好,他也欣然接受,以他的性格,你送我巫铃我还你千金,兄长的巫铃和玉佩送出去了许久,忘忧的千金未到,定是有旁的东西,在不知情之下悄悄给了你。”
燕珩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纹,负在背后的双手无意识地捏紧。
李恪戳着自己的嘴角,知晓他心下已心下有了答案,面上荡着自由在望的光泽道:“兄长可仔细想想,我先去吃饭了。”
燕珩没叫住他,他脑中满是杜忘忧疼的在床上打滚,咬着自己的手腕的场景。他左肩的伤好的极快,没有缝合,只换了苏修罗给的药,出奇的连疤痕都未留下,他以为是苏修罗的药好,原来是杜忘忧将药给了自己。
这便是两不相欠,这便是,他同杜忘忧之间,隔着的无形长河。
这长河,他跨不过,填不满,亦消不散。
舟车劳顿,最折腾人的意志,苏修罗回程时也是吐了一路,可怜她这胃浅吃药又不奏效的体质,百毒不侵也挡不住晕船的威力。
杜忘忧看着她吐,竟也开始恶心,同她一起吐的厉害。燕珩听到消息走来时,杜忘忧已吐的只剩酸水,脸白如纸,削弱的身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燕珩扶着杜忘忧对身后跟来的司徒道:“将忘忧住的那间船舱内点上薄荷香。”
佟彦之对李恪道:“把苏修罗那间也点上。”
被支使的李恪一脸不愿,不敢得罪两位大仙,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是以,直到下船之前,杜忘忧和苏修罗都是在榻上躺着,吃完吐,醒了吐,睡着偶然惊醒了吐。
唐山寨众人不禁感叹:大嫂二嫂齐孕吐,老大二兄喜当爹。
这话听的苏修罗直翻白眼,想冲去把船掀了,无奈她吐的手脚发软,浑身难受,只软绵绵的从床上伸出手,搭在李恪肩上道:“把这话告诉忘忧。”
李恪道:“已然说过了,忘忧特叮嘱我让你知道这句话,等你好了,药死他们这群嘴巴不值钱的。”
进来续薄荷香的阿德咣一下滑倒,拍拍屁股站起道:“二嫂,这话不是我传的,您就饶了我吧!”
苏修罗指着他,身体虽虚弱无力,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泼辣:“谁是你二嫂?全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是你二嫂,你给我滚出去!”
阿德彪形体壮,长的凶神恶煞,愣是被苏修罗吓得头都不回,直冲冲地跑了出去。
李恪点点头,道:“忘忧说的没错,你的威名比任何寨规都有用。”
苏修罗捂着额头,颤着手掌,一巴掌呼在了李恪头上,你个聒噪玩意,你给老娘闭嘴!
因为两人晕船反应太激烈,船行的极慢,靠岸后又换马车行了一日,杜忘忧和苏修罗才脚下踩着棉花,倒在了杜府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