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原以为他们只是如他们所言,带她前去问话,可谁知一入宫,她便被人带到了东厂地牢。
“放开我。”
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的血腥气夹杂着**味,各式各样沾血的刑具,以及隔壁审问犯人的尖叫声,和烙铁烫在肉上的“刺啦”声,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挣扎着,为自己辩白,“我没有杀陈婕妤,她的死与我无关。”
“无关?”那地牢中负责供审犯人的狱卒嗤笑一声,将手中那被血浸润的鞭子甩的“啪啪”作响,“不是你,你为何要连夜逃出宫去,而且有人看见了,你今早与陈婕妤在御花园起了龃龉。”
陈婕妤乃是皇帝的宠妃,虽只是个婕妤,却风光堪比玉贵妃,如今死了,皇帝也很是伤心,下令东厂彻查此事。所以,纵然桑榆是个郡主,但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她一文不值。
“我和她起了争执人便是我杀的,这理由未免也有些过于牵强了吧!”桑榆被狱卒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只有嘴能够说话,“而且我只是个郡主,如何敢于皇妃起嫌隙,今早在御花园里,陈婕妤只是指点了我两句罢了。”
“是吗?那郡主倒是说说,你大晚上出宫,又是为了什么?”狱卒问的漫不经心,明显是不信她的话。
“这……”桑榆一时无言。
总不能说是自己逃出去的吧,这私逃出宫,也是死罪啊!
“我是被人掳去的。”为保小命,桑榆只能撒谎。
“我晚上听见宫里闹刺客,便出来看,谁知便被人迷晕扛走了,醒来后我就一个人在城外。”她稳住心神,脸不红心不跳的胡编乱造。
“掳去的?”狱卒嗤笑一声,脸上带了怒意,明显就是没了耐心。
从前他只审过男人,这般娇滴滴的女子还是第一次,原本想着她若实话实说他便不为难她了,他下手没个轻重,万一被毁了容多不好。可孰料这小娘们居然把他当猴耍,那刺客明明被督主一网打尽,关在隔壁,她却说自己是被刺客掳走的。
“既然郡主殿下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这个大老粗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皇上说了,无论凶手是谁,都要为陈婕妤偿命,桑榆一个郡主,又算什么。
狱卒在皮鞭上沾了盐水,往手上啐了一声,卯足了劲儿想要发功,却在听见一阵脚步声后停了下来。
来人步伐稳健,举步生风,不用见到人,他都知道来人是谁,他急急转身,伏地行礼,“参加督主。”
桑榆朝着他跪着的方向望去,在烛光的忽明忽暗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心中一喜,她刚要出声,狱卒那一声盖过一声的呼喊,硬生生让她卡了壳。
“免了。”男人进来站定,语气淡然无波,却不怒自威,给人一种压迫感,狱卒们“哗啦啦”的起身,而桑榆脸上的喜悦,也在男人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中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她怔愣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原来他竟是督主,是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反派薛谦?
桑榆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染血的白色中衣已然换成了一身暗红色的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寒光,那头发似乎也是重新绾过,一丝不苟,相同的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聪明如桑榆,还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相必从她出城,到救她,再到河边谈心,全然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吧!
也难为他,同她说了那么多废话。
桑榆说不上自己心中如今是个什么滋味,她拿他当自己在这异世的第一个朋友,可她却被背叛了,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气愤让她心梗到想吃两粒速效救心丸。
见她望着自己,薛谦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勾唇一笑,“她就是桑榆,三皇子从骊山别院带回来的那个郡主?”
呵,居然还装不认识。桑榆静静地看着他演。
“是。”那狱卒点头称是,“赵千户应该同您说过了,他是在五里亭外的河边找到她的。”
“她一个人吗?”
“是。”
薛谦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郡主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好似要吃了我一般。”薛谦调侃道:“将你抓到此处并不是薛某本意,而是皇上下的令。陈婕妤溺死于荷花池,而早上她又只与你起过争执,只要郡主殿下有个不在场证明,顺便告诉薛某你究竟为何要逃出皇宫,薛某自然不会为难你。”
“你当真不知道?”桑榆瞧着他的眼睛。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地薛谦,与之前那个薛长洲,完全就是判若两人。虽然是相同的脸,可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场,都完全不一样。
就好似,一个偏阳光开朗,温文尔雅一个偏阴郁偏执,死气沉沉。
桑榆不知道究竟是这个男人演的好,还是一如原著党猜测,反派薛谦……其实有两个人格。
两个人格交替出现,毫无预警,而且在某一人格占据制高点的时候,另一人格是完全不知道对方干了什么的。所以在原著中,薛谦的行为逻辑很奇怪,甚至时不时的有些人设崩塌。
当然,他究竟属于哪一种,并不是桑榆此时的首要任务,她现在要做的,是要洗脱罪名。
“郡主殿下说笑了,你出宫的原因,我怎么会知道?”他走到那刑具桌前,抚摸着上头的一排排形状各异的刀具,最终,他从里头挑了一个他觉得顺眼趁手的,拿给桑榆看。
“郡主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好似自言自语,“这是刖骨刀,只要我一刀下去,郡主大人的膝盖骨,便会完整的出现在我手上。”
“你见过完整的膝盖骨吗?”
寥寥数语,搭配上他那个魔鬼般的眼神,桑榆被吓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在说了死,不说瘫之间摇摆不定。
“还不说吗?”男人诡异一笑,看着桑榆的眼睛,缓缓道:“薛某真是佩服郡主殿下的胆量啊。”
他手腕一转,原本还在他手中的刀顺势而出,带着凌冽的气势朝桑榆的膝盖袭来。小小的刀闪着骇人的寒光,桑榆吓得尖叫起来,但疼痛却并未出现,随着一声刺耳的铮鸣,刖骨刀掉在地上,一个男声从外头传来。
“住手。”
随即,李云睿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桑榆十分讨厌的人,如今看来,不亚于是她的救命稻草。
“睿哥哥。”桑榆眼里含了泪水,一方面是吓得,另一方便,则是为了做戏让李云睿救她出去。
“睿哥哥。”她如同看到亲人一般,委屈到不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道:“我,我真的没有杀陈婕妤,我只是,只是好好的在殿里待着,然后就晕过去了,等我再醒来,再醒来便已经在城外了,我真的没有杀她。”
桑榆笃定自己对李云睿还有价值,以李云睿的性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薛谦刖了自己的膝盖骨,让她变成一个废人。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李云睿便眼含深情,如同喊口号般的说了句,“我信你。”
“ 睿哥哥。”桑榆故作感动。
“别怕,睿哥哥会救你。”李云睿说着,回头便对薛谦道:“人不是她杀的,还请薛督主放了她。”
“三皇子。”薛谦明显并不怎么在意他的皇子身份,看向他的眼神都透露着几分漫不经心,“皇上令东厂彻查陈婕妤溺水一案,定康郡主乃是主要嫌疑人,掌握着破案的关键,你说,我到底该听你的放了他,还是该听皇上的,对有嫌疑的人严加审问,早日查出个水落石出?”
“当然是听父皇的。”这种立场问题,李云睿向来拎得清,随即他才道,“不过郡主确实是冤枉的。”
他一拍手,进来一个小太监,将一个香炉递给他,“这是我从郡主房间里找到的,这香灰里,有迷.香的成份。”
“如今正值盛夏,要想香炉里的香灰全然没有温度,少说也得两个时辰,而陈婕妤溺毙的时间,左不过才一个时辰,那个时间,郡主可不在宫里。”
“伺候郡主的宫女可说了,郡主是有杀人动机的,谁知是不是她故意往香炉里放了迷香,迷晕了宫女,然后将赏月的陈婕妤推下水,随即跑出宫,伪装自己不在场?”薛谦反问。
除了杀陈婕妤那一段,其他可都和她的行为附和,自己如何出宫的事她可从未提过,桑榆有些佩服薛谦的思维能力,但她也知道,李云睿绝对会为自己辩白。
“那宫女说的也不尽然是真的。”他笑的略显尴尬,“她原是我房里的人,后来被我派去照顾郡主,心有不甘,所以才趁此机会,抹黑郡主。”
“是吗?”薛谦看向桑榆,不得已,桑榆只能点头,做出一副和那个宫女为李云睿争风吃醋的假象。
“况且,郡主长居骊山,初到宫中,这迷香是禁品,她如何能搞得到。”李云睿又加了一句,直接将她从这件事中剥了个干净。
“如此说来,郡主还真是被冤枉的。”薛谦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不过殿下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桃花,你看看,差一点好好的一美人就成了残废了。”
他笑了笑,显然有些不怀好意,“既如此,那薛某便只能放人了。”
他一摆手,两个狱卒上前来。
“松绑。”
待狱卒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桑榆软的连站都站不稳,要不是李云睿眼疾手快的扶她一把,她铁定是摔了。
“多有得罪,还望郡主海涵。”薛谦上前揖礼,桑榆却连话都不想和他说,瞪了他一眼,任由李云睿搀着她离开。
且不论他是不是人格分裂,就拿他今日做戏拖住她的脚步,骗取她的同情,他俩的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薛督主日志:自闭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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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