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柳带着小妹飞快地往家里赶,被甩在身后的赵思成毫不犹豫地缀在她们身后。
当她跨进院门时,张氏和余氏正陪着吴媒婆看她院子里摆放的竹管,上面的稻秧苗已经有两寸多高了,密密麻麻铺满整个院子。
张氏一见她进来,便拉过她的手,看着那些稻秧苗心疼地说:
“你这孩子,没事糟蹋稻子做什么?要是不会育秧子,来找大伯和伯娘啊!瞧瞧你,这些稻秧子种在这么小的管子里能有啥收成呢?”
“可不是,平时看你挺懂事的,怎么犯起了糊涂来?”
余氏瞥了眼面露不屑的吴媒婆,连忙补充了句,“不过好在你其他农活都做得好,是个能干的,只要有人帮着指点,想必再不会做这种傻事。
她平时不骂人都算是好的了,现在逼得她开口夸人,实在有些难为她。
李长柳原本还一肚子火气,现在刚进门就被这俩伯娘蒙头一顿责怪,便有些无言以对。她眼神略过神情各异的伯娘,落在吴媒婆身上,慢吞吞地问:
“两位伯娘突然来我这,有什么事吗?”
两个伯娘还没开口,旁边的吴媒婆张嘴就像黄豆般顺顺溜溜地说道:
“这位就是知县夫人夸奖过的长柳丫头吧?长得还真是水灵呢!瞧这小模样长得,一看就是个手巧又机灵的,怪不得知县夫人都称赞呢!真是个有福气的!听说丫头今年十三了?嗯,真是个美人胚子!往后再将养将养,指不定比宫里的贵妃娘娘还要美呢!”
越被她夸,李长柳心里越是警醒,她防备地盯着她:“不敢当,我只是个乡下村姑,哪里能跟娘娘比。”
真当她是个小孩子,好哄呢!
这时,站在门外的赵思成不由得想起上回捕鱼时,那张灿若星河的笑脸,他凛然的眼神稍稍回了丝暖意。
吴媒婆的老脸笑得如同一朵菊花:“小丫头还真谦虚!老婆子我看人最准了!哦,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娘家姓吴,你可以叫我吴阿婆。今天我来你家,是给你道喜的!”
“喜从何来?”李长柳心中冷笑。
“你可听说县城的城郊有个姓于的大户?于老爷膝下有个独子今年二十岁,刚巧比你大七岁。俗话说,男大七,抱金鸡。何况于少爷生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家中又有良田百亩,想嫁给他的姑娘能从县城排到这里呢!可偏偏他听说你温柔能干,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田间地里都是一把好手,真是个为人.妻的上上之选。你们呀,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门外的赵思成忍着滔天怒火,捏紧拳头正要破门而入,听到一道戏谑的声音。
“哟,原来我还这么吃香呢!就是不知道这位于公子打算给多少礼金啊?”
衣角被人紧紧拽了好几下,李长柳知道小妹正紧张地看着自己。她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挑想眉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吴媒婆,“还有这于少爷都二十岁了,家里良田百亩竟然还没娶妻,难不成有些什么说不得的毛病不成?”
她可不认为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会砸中自己!
余氏再沉不住气,插嘴道:“你个小丫头太不知羞了,怎么好直接问人家给多少礼金呢?”
她翻了个白眼,“再说,人家怎么可能有毛病,明明有毛病的是你自己!”
李长柳摊摊手,无辜道:“要把我卖了,总得让我知道自己被卖了多少钱吧?”
“怎么是把你给卖了呢?人家吴阿婆都说了,人家于公子可是上难找下难有的良配!你怎么还挑来捡去的?”
张氏不说则已,一说便是一针见血!
“我怎么就不能挑三捡四了?我是长得丑如无盐呢还是年龄大得嫁不出去了?”
李长柳讥讽地朝张氏余氏看了眼,“既然是这么好的良配,英子姐还比我大一岁呢,怎么也不能让我一个做妹妹的先说亲吧!不然,指不定外头会传英子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
一听这话,余氏当即像只炸了毛的猫,尖利地指着她鼻尖大声骂着:“闭上你个臭嘴巴子!少在那里诅咒我们家英子!她乖巧听话又贤惠,你个赔钱货怎么能跟她比?!”
李长柳转头便朝吴媒婆道:“吴阿婆听见了?我们家还有个乖巧听话又贤惠的英子堂姐,连我都比不得呢!阿婆还是去二伯娘家里道喜去吧!我这儿还有事,就不敢留两位伯娘和吴阿婆了。”
说罢,她侧身一让,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人家都摆出这么明确的态度来了,任谁都看得出她拒绝这门亲事。
原本吴媒婆还以为是项十拿九稳的生意,谁曾料到竟然狠狠地砸了自己的招牌!做冰人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被个还没及笄的姑娘落得如此无脸呢!
“你个下.贱.婊.子,别给你脸不要脸!人家于家多好的条件,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你爹娘去世的时候把你交到我们手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家,你不嫁也得嫁!”
要么说有余氏这人在就是好呢?张氏听着她泼口大骂,心中暗爽,自己心里面想的话,全被她说出来了。
真是大大地让她吁了口气!
李长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阴狠地盯着她,脸上神情冷然如霜。
“暂且不说我爹娘去年年底刚去世,如今尸骨未寒你们就把主意打在我身上,这是想置我于不孝之地吗?更何况,爹娘死前根本没将我托付在你们二人手里,就算你们想冒做我爹娘,也得看我承不承认!”
她周身的威严瞬间膨胀,猛地吓了她们一跳。
张氏当即觉得不对劲,笑着想缓和一下气氛,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声音清冽严肃:
“阿柳,你在家里吗?我进来了。”
院中对峙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只见赵家成凛凛立于门前,风姿俊秀挺拔。
吴媒婆乍然看到这样一个少年,直认为刚才夸于少爷的词语合该放在他身上才对!
这般挺秀高颀的体格,配上这样俊美的脸庞,连身上的粗布衣衫都显得清贵十足,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她正暗叹着这个乡下少年是谁时,张氏皱着眉头喝斥起来。
“赵家小子,你怎么能这样称呼我家柳侄女?”
村里虽没有城里那么讲究,可吴媒婆还在呢!
李长柳却并不介意他如何称呼自己,反正那三个作天作地的人她是懒得再理了,抬腿朝他走近几步:“怎么了?”
他目光炯炯,里面炙热诡迥,良久,忽地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你不是说让我帮你调漆上漆吗?走吧。”
他笑了!
李长柳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目瞪口呆!
和赵思甜那种乖巧可怜的笑不一样,他的笑竟然这么可爱软萌!